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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听令(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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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傅子语起得很早,沐浴一新,难得还照了照铜镜,镜子里的小少年很帅气。
“除了比霜儿丑一些,倒也不难看。”傅子语嘻嘻笑道。
傅子语何止是不难看,实在是非常好看的。他和杜栖霜本就是翩翩少年,易惹人注目,又偏好蹴鞠且球技高超,这样水灵灵的少年常抛头露面,更难免惹人遐思。
所以杜栖霜和傅子语只知杜栖凝霸道跋扈,说不行就禁止两人再去蹴鞠会馆,两人却不知,这两年来,杜栖凝为保护杜栖霜和子语能单纯地享受蹴鞠之乐,暗中做了多少“防民之行甚于防川”的事情。
亏得杜栖凝为官一方,只手遮天,手段又狠辣高明,报纸新闻和市井之间才不敢对两人容貌乱写乱传,夸夸其词,否则两人闻名遐迩的只怕不是球技,而是美色了。
这就是一个看脸的世界。明明是靠才华吃饭的人,世人依旧也还是看脸。
杜栖霜不想起床,小厮风左叫了两回,风右叫了两回,杜栖霜就是不应声。
傅子语过来时,小左和小右还在门前轻声劝呢:“小爷该起了。”“小爷,日头高升了。”
傅子语探着头叫道:“霜儿,你大哥来了!”
床上的杜栖霜吓得一跃而起,忙着喊:“小左、小右,快来更衣。”
小左、小右答应一声,推了门进去,穿衣、净手、净脸……
傅子语在外堂坐了,刚端了茶,杜栖霜就匆匆走出来,看见堂上只有傅子语,微一蹙眉,上去就要对傅子语动武,傅子语笑着转身就跑。
“昨日出卖兄弟,今日欺骗兄弟,你说你是和我好还是和我大哥好?”杜栖霜不依不饶。
“追上我,就告诉你我和谁好。”傅子语正想活动活动筋骨呢。
杜栖霜二话不说就去追。正堂宽阔,倒是跑得开。杜栖霜追着傅子语在黄花梨木的太师椅和八宝桌间跑来跑去。
绕了几个圈,杜栖霜追近了,子语一闪身,又躲到玉石屏风后,绕着玉石屏风跑了几圈,杜栖霜不耐烦,一脚踢翻了屏风。
傅子语已是又跃过紫檀木书案,跑到紫藤的摇椅旁去了。杜栖霜追过来,傅子语顺手拿了个锦墩扔过去,杜栖霜一躲,锦墩从轩窗飞出去了。
杜栖霜看傅子语动武了,他也不客气,运起轻功手法,终于是在黄梨木的玲珑架扑到傅子语,两人一起倒在铺着苏绣缎锦的软榻上,嘻嘻哈哈地,滚做一团。
风亦亭抱着锦墩从正门走进来,将锦墩在原位放了,又过去扶了屏风起来,身形一动,人已到玲珑架前,顺手接了一只椰雕的摆件摆回去,再一伸手,将掉落的翡翠如意接到手中又摆回去。
杜栖霜和傅子语连蹬带踹地,撞得玲珑架上的摆件有掉落或是倾倒的,风亦亭都一一接了放回去,或是重新摆正。
杜栖霜和傅子语又闹了一阵,觉得累了,躺在软榻上看见风亦亭正拾整玲珑架上的东西,不由起了促狭之意,两人用了力气,同时伸脚踹向玲珑架下的箱门。
“砰砰”两声,玲珑架剧烈一摇,可是有四五个摆件都落下来了,更有一条黝黑的紫檀木的戒尺也自玲珑架的顶层上掉下来。
风亦亭身手敏捷,动作潇洒地双手连接带捞地,竟是将四五个摆件都接住了放回去,只那戒尺,他没有接,戒尺便直落下来,“啪”地一声,正砸在杜栖霜的左腿和傅子语的右腿上。
“啊!”两人都是痛叫一声,风亦亭这才伸手拿起戒尺,杜栖霜和傅子语都慌忙坐起,一个劲儿地揉自己腿上被砸痛的地方。
“你是不是故意的?”杜栖霜和傅子语同时质问风亦亭:“怎么就不接这个?”
风亦亭微欠身:“属下能力有限,让两位小爷受惊了。”
杜栖霜和傅子语根本不信,紫檀木的戒尺本就沉重,戒尺上还嵌了银纹,握柄上也是镶金刻玉,自然就更重。
风亦亭拿着戒尺端详:“好在戒尺无损,否则王爷那里怕是无法交代。”
“你干嘛在玲珑架上摆这种东西?”傅子语又忍不住埋怨杜栖霜。
杜栖霜白了傅子语一眼:“这是我哥赏的,我敢不摆?”
傅子语不由叹气:“看来在你大哥手下讨生活不易啊。”
杜栖霜点头:“今儿起,你体会将更深。”
傅子语不由苦了小脸:“不会吧,我怎么也算客座。”
杜栖霜回了他两个字:“哈哈!”
风亦台正自屋外走进来,看风亦亭手里拿着戒尺,杜栖霜和傅子语都坐在软榻上,嘶嘶哈哈地揉腿,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王爷传了责罚过来,忙走过来问风亦亭道:“你拿戒尺做什么?”
风亦亭对风亦台欠身道:“师兄早。小爷和子语少爷在软榻上打闹,将戒尺碰落了。”
“既是碰落了,就放回去吧。”风亦台瞪风亦亭,有什么好端详的。
风亦台对杜栖霜和傅子语欠身:“两位小爷早。”
“亦台师兄早。”杜栖霜和傅子语自软榻上站起来,又都忍不住弯腰揉腿。
风亦亭将戒尺奉给杜栖霜:“小爷以后还请谨慎行止。”杜栖霜瞪了风亦亭一眼,从他手里接过戒尺,重新摆到玲珑架的顶层上。
“两位小爷用餐吧,一会儿也该应卯了。”风亦台伸手替杜栖霜理了理衣摆,又帮傅子语束了束玉冠。
丫鬟和小厮已在正堂上摆好了品种丰富的早餐,杜栖霜和傅子语坐了准备用餐,风亦台和风亦亭先行告退。
杜栖霜对风亦台道:“亦台师兄有空审审,昨儿是谁去榭儿哥哥那里密告我和小语行踪。”
风亦台蹙眉,风亦亭立刻偷眼去瞪杜栖霜,觉得小爷干嘛这么小题大做。
“亭儿过来。”风亦台声音不悦,已是步到院中。风亦亭忙跟过去,看师兄站在院子里的轩亭内,不由心里叫惨。
风亦亭垂头走过去,在轩亭外站了,瞧着自己面前的那方青石台阶,就觉得膝盖痛。
“师兄。”风亦亭小心翼翼地赔笑道:“师兄不会以为是亭儿向些师兄密告吧。”
风亦台只是冷眼看他:“先挨了打再说?”
风亦亭小脸发苦:“亭儿不敢,亭儿知错。”
“跪下!”风亦台轻斥。
果真是,还得跪。风亦亭垂了头,在青石台阶上屈膝跪落。
自从来了杜栖霜的院子伺候,轩亭外的这方青石台阶就成了风亦台的“跪用专属”了。
风亦台压低了声音训斥:“小爷好说话,你就忘了自己的本分了?背主忘义是亲卫死忌,若是王爷知道了,不扒你的皮?是不是想去堂中刑台?”
府里的刑堂不过是打打板子,顶多皮开肉绽的就算狠的了,可是大风堂的刑台,皮开肉绽那是轻的,各种酷刑能让你生不如死。
“亭儿知错,师兄开恩。”风亦亭有些怕了,可是也有些不服,觉得自己这算不上背主忘义:“只是榭师兄问起,亭儿也不敢不说。”
“你还敢巧言委过。”风亦台一伸手,就自轩亭的壁柱上取下一条蛟皮的软鞭。
风亦台这才真怕了,眼睛盯着那软鞭,就觉背脊发凉:“师兄轻责。”
杜栖霜和傅子语在堂上吃早餐,堂上轩门四开,倒是正瞧见院子里轩亭处的情形。杜栖霜对风亦台收拾风亦亭的情景见怪不怪,傅子语也是见过几次,却还是觉得好奇。
“不得了,这回好像是真要打了。”傅子语扒拉正喝汤的杜栖霜,让他看。
“没事儿,亦台师兄向来雷声大雨点小,不会真舍得……”
杜栖霜话音还没落,风亦台手里的蛟皮鞭子已是一鞭抽落风亦亭肩头。
“啪”地一声,风亦亭小脸一白,痛得咬了唇。
“亦台师兄且慢。”杜栖霜差点被汤呛了,碗都来不及放,先喊。
风亦台扬手,第二鞭堪堪落下,听了杜栖霜的喊声及时收手。杜栖霜和傅子语跑过来了。
“亦台师兄还真打他啊。”杜栖霜有些惊讶,他其实倒并不是很心疼风亦亭,只是怕气坏了风亦台。
风亦亭心里埋怨,两位小爷啊,你们的反映就不能再快一点儿吗……
“你不要紧吧?”傅子语去摸风亦亭的肩膀,痛得风亦亭小声地直哎呦:“子语少爷轻点儿,疼死我了。”
“属下罪该万死。”风亦台屈膝跪地,将鞭子奉过头顶:“是亭儿密告小爷行踪,有失侍卫职守,属下身为亭儿师兄,亦难辞其咎,请小爷重责。”
杜栖霜接过鞭子扶风亦台:“你干嘛这么认真,我只是一句玩笑话。”
风亦亭眨巴着眼睛看杜栖霜:“小爷的一句玩笑话,可会死人的……”
风亦台斥责道:“住口,你犯了大错,还敢胡说?”
风亦亭吓得一哆嗦,忙道:“亭儿错了,不该听榭师兄的话……”
“你还敢避重就轻!”风亦台又怒。
“免!”杜栖霜无奈,只好道:“不论何错,我都免了,亦台师兄也快起来吧,这事儿万勿声张,若有人将这热闹报到大哥那去,可是连我都要惨了。”
府里有明卫,亦有暗卫,哪个院子里的动静大了,都可能会被记录在案,并呈报杜栖凝。
“密告行踪”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毕竟风亦亭告诉的是风亦榭,也可以理解为是为杜栖霜出府安危着想寻找外援。
但是谁也不知道杜栖凝听后会怎么想。若是杜栖凝心情不好,真追究起来,别说风亦亭、风亦台要惨,就连杜栖霜也脱不了干系。
主子犯错,侍卫要受罚,同样的,侍卫要是犯了大错,主子也要受罚,你是怎么当的主子,怎么教的属下……
风亦亭可怜兮兮地看风亦台:“师兄饶了亭儿这次吧。”
风亦台狠狠瞪他一眼,才谢过小爷“不罪之恩”站起来,风亦亭这才放下悬着的心来,也想偷偷站起来,风亦台已经斥责道:“你给我跪着。”
风亦亭刚直起一条腿,只好又放回去,跪直身体。
“小爷和子语少爷去用膳吧。”风亦台欠身道。
“跪可以跪一会儿,亦台师兄别打他了。”杜栖霜嘱咐,风亦台真生气了,能不打风亦亭就不错了,不可能直接免了他。
“是,只让他跪到明日晚间吧。”风亦台欠身领杜栖霜的吩咐,也是吩咐风亦亭。
风亦亭苦着小脸,不敢吭声,惨,这回又得把小腿跪折了。
傅子语已是将鞭子重新挂回到壁柱上去了。以前还真是看过这条鞭子挂在这里,一直以为是装饰呢,不想还挺有实用性。
“我大哥府里的规矩,比爹府里严多了。” 杜栖霜边吃包子边叹气。
“嗯。”傅子语边喝粥边点头。
傅子语在杜家受教近十年,都是在凌仪的杜老王爷府里生活,杜老王爷虽然也是治家严谨,但毕竟是知道疼惜孩子的,动家法的时候极少,待傅子语就更和蔼亲切。
可是傅子语还是愿意在杜栖凝的府里待着,听杜栖凝的吩咐,也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