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人大师》袖底澜沧

1、徘徊于天台的少女

　　灰蒙蒙的天，光线不算明亮也不算黯淡，天空中浅灰浅白交错流动，像是阴天乘风横过天空的流云，可仰头定睛细看，就会发现横过头顶的不是什么天空，而是一条硕大的缓缓流动的河流。

　　河名黄泉，黄泉之下，便是被人间俗称为冥府的所在。

　　就建筑外观而言，这里和一座普通的现代都市没有多大差别。

　　不繁华也不清冷的街区，一栋半新不旧的写字楼，中间的某一间办公室，在这个清闲的周末迎来了三名女高中生。

　　她们穿着同样款式的蓝白相间的校服，一个脑后梳着马尾，一个戴着厚厚的眼镜，最后一个齐刘海短发。三只鬼依偎在一起，都有些惴惴不安。

　　她们挤成一团坐在一张皮质长沙发里，面前一架长方形的双层玻璃茶几，茶几对面摆放着一张同款的皮质长沙发。

　　高挑清瘦的青年将三杯冷茶放在三只少女鬼面前，然后将托盘搁在一旁，坐到了对面那张空着的沙发上。

　　“欢迎来到人类驱逐事务所，我是事务所所长兼除人师洛青河，请问，你们遇到了什么问题？”

　　阴间和阳间，正是同一个世界的一体两面。阳世是人生活的地方，阴间是鬼延续的所在。

　　鬼投胎成人，人死后变成鬼，鬼根据作为人时的功德或者业力，在阴间被重新安排生活，到生涯耗尽之后，便又重新投胎。

　　由于种种原因，阴间和阳间偶尔会产生交错。活人害怕鬼物影响人间，而鬼魂也还怕活人对阴间造成伤害。

　　将不该产生的交集重新归于正途的，在人间被称作捉鬼师、除灵师。在阴间也有相应的鬼魂解决阳世带来的麻烦，这些鬼就被叫做除人师。

　　洛青河算是除人师中地位稳固的老手，谁也不知道他在阴间已经生活了多久，据说他的年纪和坐镇冥府大殿的阎罗王也差不了多少。

　　现在坐在三个少女鬼眼前的，是一个很容易令鬼产生好感的英俊的鬼。

　　洛青河的容貌清秀，眼神清澈诚恳，四目相对的时候，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善意和真诚。

　　被这样的视线安抚，三个少女鬼的紧张缓和下来，各自端起茶杯尝了尝冷茶，她们交头接耳的低声低估了一阵，决定由中间的眼镜少女诉说事情的经过。

　　“洛大师你好，我叫雯雯，梳马尾的是小玉，这是薇薇，我们三个是阴市一中高二三班的学生。

　　这周轮到我们值日，我们班的包干区在三号教学楼底下。三号楼是初中的教学楼，他们比我们放学早，每次我们去打扫的时候，那边都已经没有鬼了。”

　　事情就发生在除了她们三个和学校老师，就不应该再有其他鬼存在的三号楼。

　　“是小玉先发现的。”雯雯说。

　　礼拜一下午放学之后，三个少女带着清洁用具来到她们负责的包干区打扫卫生。马尾无意间抬头，看见三号楼的楼顶上有一个女生的身影闪了一闪。

　　小玉揉了揉眼睛，再一看，那鬼影就没了。

　　只当是自己看错，小玉继续埋头进行清洁，过了几分钟，忽然听见薇薇喊：“喂，楼顶是不是有个鬼？”

　　小玉心头一跳，立刻看向薇薇，发现她手指的方向正是旁边三号楼的楼顶。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雯雯仰头张望了一番，说：“哪有鬼啊，我可没看见，你别是眼花了吧？”

　　“刚才确实有的嘛……奇怪，难道是下楼了？”

　　薇薇小声嘀咕着，不过毕竟是小事，也就没有继续深究。

　　只有小玉惴惴不安，扫地都扫得不安心，时不时抬起头往三号楼顶望一眼。

　　可那道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存在过的鬼影再也没有出现。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依旧是同样傍晚的时光，三个少女再度来到三号楼下，对包干区进行清洁。

　　小玉一直心神不宁，隔几分钟就抬头往楼顶看一眼。

　　终于，她又见到了昨天那个在天台徘徊的鬼影。

　　“小玉你看什么呢？”

　　她的异常行为引起了薇薇的注意，顺着她的目光望天台看过去，薇薇同样发现了那道徘徊的影子。

　　“诶诶，雯雯快看，天台上有鬼在诶！我就说有鬼嘛，昨天肯定也是她！”

　　和充满好奇心的两人不同，雯雯的反应比较淡漠，她说：“有就有嘛，也许是哪个初中生还没离校，上去看看风景什么的，你们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初中部放学比咱们早一个多小时呢吧，什么事能拖到这么晚还不回家嘛。”薇薇不服气的说。

　　不过还是雯雯的话更有道理，三个少女聊着聊着，就不再关注天台的问题，打扫完包干区之后聊着天回家去了。

　　第三天，她们又去打扫包干区的时候，发现那个疑似初中部学生的鬼影又出现在天台。

　　“每天都出现，应该是有什么事吧？”薇薇嘀嘀咕咕的猜测。

　　“会有什么事呢，也许是喜欢在天台看风景？”小玉也觉得奇怪。

　　雯雯只觉得她俩八婆：“长舌鬼吗你们是？”

　　一句话转移了火力，薇薇放下扫帚追着雯雯打闹，雯雯一闪身躲到小玉身后，三只少女鬼笑闹成一团。

　　天快黑了，三只鬼收工准备回家。薇薇往天台望了一眼，忽地一愣，喊：“喂，你们看，那只鬼还在楼顶呢。”

　　小玉和雯雯抬头一看：“真的欸，这么晚了，她还不回家吗？”

　　三鬼面面相觑，雯雯不确定的说：“再过半小时学校该锁门了吧？”

　　小玉弱弱的猜测：“她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薇薇开始脑洞大开，“会不会是她离家出走了？要么就是天台门被锁了，她下不来？”

　　“这跟前两天是同一只鬼吧，要是门锁了，她不是被锁了三天？”雯雯不可思议的说，想了一想，自己推翻了这个猜测，“不可能，白天鬼来鬼往，她万一真是被锁了，大声喊喊就有鬼去帮她啦。”

　　她们讨论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上天台看看，万一对方真的遇到了麻烦，既然都看见了，总不能坐视不理。

　　教学楼一共五层，三人爬到顶楼，就听见前面吱嘎一声。

　　抬头一看，原来是天台的门没有关好，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老旧的门轴发出吱嘎嘎的声响。

　　薇薇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松了口气，她拍了拍胸口，说：“什么嘛，门没锁啊。”

　　三只少女鬼稍微放下心，这样看起来对方起码没有真的在天台被关三天。

　　她们走上天台，迎接她们的却只有高楼顶层呼啸而过的晚风。

　　三号楼的楼顶并不宽敞，天台上没有多少杂物，一眼就可以看全。

　　四周除了她们三个哪还有第四个鬼影，为了保险起见，三只特意绕到天台背面检查了一番。

　　在楼下望见的身影，看来的的确确是消失了。

　　阴间白天是蒙蒙的灰白色，夜晚头顶的黄泉水则会变成浑浊的黑褐色。

　　现在天河的颜色呈现出介于白昼与夜晚间暧昧的灰褐色，傍晚的风有点儿阴凉，少女们在无处避风的楼顶不由的抱了抱胳膊。

　　“会不会是她先下楼了？”薇薇提出最有可能的情况。

　　神经最为敏感的小玉有些战战兢兢，她说：“天台就只有一个出入口，往下就是我们上来的那条楼梯，可以直接从楼顶下到一楼。”

　　如果原本在顶楼的女鬼真的是提前下楼了，而又没有半路遇见她们，那就只能是对方从天台离开之后，在其中某一层楼特意穿过整条走廊，沿着教学楼另外一侧的楼梯离开了。

　　可是同样是下楼，有什么理由非要绕这么一条远路呢？

　　雯雯最为理智，思考了一会儿，说：“可能对方的教室更靠近另外一条楼梯，她先回教室拿东西，然后再离开了……好了好了，别管了，再不走学校都要锁门啦！”

　　她们抓紧时间下楼，将清洁工具放回原处，背上书包跑向校门。

　　门卫老爷子看见她们，先是乐呵呵的笑开了，等她们跑到面前，又忽地板起脸，故意凶巴巴的说：“就剩你们了，在学校偷偷摸摸干什么坏事，拖到这么晚？还不赶快回家写作业去！”

　　少女们低着头抿着嘴笑，从门卫特意留着的小门钻出去。

　　看着门卫老爷子慢吞吞的给铁栅门挂上大铁锁的动作，薇薇忽然问：“陈爷爷，在我们之前有没有哪个学生刚离开学校啊？”

　　“你们之前？”陈老爷子眯缝着眼睛细想了一想，边努力回想边慢悠悠的说，“十几分钟前吧，一群合唱团训练的小家伙倒是刚回去。”

　　“还有呢？”薇薇问，她伸手比划了一下，说，“陈爷爷，你有没有看到这样，长发垂到胳膊这里的一个女孩子，可能是初中部的学生。我们之前打扫的时候看见她在三号楼顶，不知道她走了没有呢？”

　　陈老爷子想了一想，摇摇头：“初中部的女娃娃？没看见没看见，他们不早就放学了，谁会留到这么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