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关于坦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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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世俱乐部职业选手训练室里，刘皓和嘉世队长叶秋并排坐着，他们全神贯注的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上面正回放着一场团队赛的录像。
“说说看，你有什么想法？”
录像被叶秋按了暂停，他转头看向刘皓，语气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眼神的专注却透露了他对刘皓即将的回答的关注。
这是新年之前嘉世的最后一场比赛，对阵的是K市的百花战队。
这场比赛，嘉世以3:7败于百花手上。嘉世单人赛拿了一分，也拿下3V3的擂台赛，却输了在最后的最重要的团队赛。
【大部分还是配合的问题】
刘皓接过鼠标，录像倒回去，放慢速度，刘皓左手时不时在屏幕上指了某些地方。
【这些地方，犹豫了】
刘皓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沐雨橙风，不习惯】
“嗯？不习惯？为什么？”
叶秋拿打火机的手一顿，拿下嘴里咬着的未点燃的烟，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叶秋以为刘皓会说像“跟苏沐橙配合练习比较少”又或者“跟队里人交流太少”这样的原因，但他没有想到刘皓直接砸了他一个没头没脑的“不习惯”！
以叶秋的火眼金睛，自然是看出来这场比赛的问题是出现在刘皓的暗无天日和苏沐橙的沐雨橙风的配合上。有好几次枪炮师打算配合魔剑士缠住敌人时，魔剑士奇怪的就会断掉原先的节奏，两个人配合十分生硬。最后，一下子就被对面的狂剑士抓住了两人没有丁点默契的配合的空档，联手远程的弹药专家直接突破两人的封锁线，一波带走了己方的牧师。
叶秋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刘皓跟自己或者跟队里其他人配合都很不错，为什么偏偏到了苏沐橙这里就翻了个大跟头？
而且刘皓的反应，不像是看不懂苏沐橙的意图，而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判断失误！每次刘皓都要纠正错误的判断，才在配合里表现出这样的“犹豫”，所以才会失去节奏，配合脱节。再加上刘皓说的“不习惯”……叶秋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你是不是以前跟别的枪炮师打过配合？”叶秋没有半点掩饰，直接问道。
【三年半】
刘皓没有否认。
“难怪了……”叶秋点头，这就可以解释了，因为习惯了老搭档，所以才会“不习惯”新搭档。
可随即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一个更加难以解释的问题。
“是谁？”
刘皓的暗无天日在团队里的定位是近中程策应，来弥补沐雨橙风在远程策应的不足，让队伍的战术选择更加多样化。刘皓也没有让人失望，甚至让人惊喜，配合着战法一叶之秋的进攻，势不可挡。可偏偏出现了一点意外，他跟苏沐橙的配合脱节。
于是，几场比赛下来，嘉世队里魔剑士跟枪炮师配合脱节的问题也差不多被其他战队看出来了，而且这一弱点被对手利用，进而被击溃。
在叶秋看来，刘皓的技术和战术意识完全不像一个新人，作为一个本赛季出道的选手来说，刘皓的表现极其亮眼。
重要的是，刘皓还没遇到“新手墙”。
叶秋不会相信能跟队里其他人配合的好，甚至还能完全跟上自己节奏的刘皓居然屡次跟苏沐橙配合脱节。可叶秋也能看出来刘皓不可能是故意的，像刘皓这样有着高水准的技术，甚至还有一定战术修养和团队意识的选手，只要他想，无论对谁，不说配合完美，基本配合不成问题的，而暗无天日跟沐雨橙风是一眼看过去可以看出来的脱节。
刘皓说不习惯，叶秋不能想象到底是跟多么高水平的枪炮师合作了多久，才能养成这样的习惯性。刘皓说是三年半，可叶秋感到其中的违和，有这么一个在职业选手中也称得上神级的枪炮师，为何他全然没有听说过？三年半以前刘皓才不过15岁，像他这样的配合惯性，分明只有从赛场上无数次配合才能养成的！
叶秋眼神锐利，仿佛要看透刘皓的灵魂。
刘皓没有说话。
刘皓也没想到问题暴露的这么快。实际上，不是说刘皓就不能配合上苏沐橙的操作，但是在赛场上，每次看到沐雨橙风，刘皓就反射性的将对方当成他所熟悉的沐雨橙风，那个苏沐秋操作的沐雨橙风。等反应过来再变换合适的操作，但是配合已经脱节。刘皓对这样的事情也感到很无奈，意识上意识到了，但是反射性行动力比意识先一步作出了反应。
想起苏沐秋，刘皓眼睛也变得有些黯淡下来。
这里，没有苏沐秋。
每次想到这一点，刘皓都有着一股想要发泄情绪的冲动。有些事情他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
【苏沐秋，他是苏沐秋。】
叶秋原本只是怀着一点帮助队员解决困难的想法，去开口询问的。接着又从刘皓的话里知道有这么一个他所不知道的枪炮师，甚至比苏沐橙更加杰出，还有那令人感到违和的“三年半”，实打实的引起了叶秋的好奇心。
可叶秋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刘皓的手机屏幕里看到那个已经离开他生命快6年的少年的名字！
叶秋的第一反应就是他是否眼花看错了，第二反应就是刘皓在开玩笑。可叶秋知道自己没有近视眼，手机上面确实是“苏沐秋”这三个字，叶秋抬头正视刘皓的双眼，刘皓没有移开视线，淡定的跟叶秋对视，确确实实的告诉叶秋，刘皓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
可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别说苏沐秋已经死了，还有那个“三年半”……
叶秋手抖了抖，原本被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的未被点燃的香烟被直接抖落在地上。
“我说小朋友，开玩笑也要注意分寸啊，知不知道玩笑不能乱开？”
叶秋声音放轻，带笑的语气仿佛两人正在开玩笑，但刘皓心里明白，叶秋是认真的。
刘皓心里也有些乱，他其实没做好坦白的准备，即使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关于苏沐秋的事情。刘皓一看叶秋的反应就知道这个世界的叶秋也是认识苏沐秋的，说明这个世界也是有苏沐秋这个人的存在的，可这里的苏沐秋在哪？为什么苏沐橙和叶秋从来不曾说起？为何嘉世其他人根本就不认识苏沐秋是谁，甚至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这些都是刘皓一直以来的疑问，但他到现在还没完全适应自己活在平行世界的自己身上的这个事实。他努力分辨两个世界的不同，尽力不为那些差异影响自己。可这不包括被刘皓视为他进入嘉世踏上荣耀的引路人的苏沐秋，“不存在”的事实。刘皓没办法让自己不在意，于是他私下里努力寻找关于苏沐秋存在的各种证明，直到今天，他终于没有忍住，想要坦白一切，想要叶秋能够证明苏沐秋的存在！
【不是玩笑。】
刘皓没再掩饰自己眼中的错杂情绪。
【我是平行世界的刘皓。第八赛季全明星，车祸。醒来，就变成17岁的自己。不能说话。这里，没有苏沐秋。】
刘皓短短几句就说清楚了前因后果，叶秋面上没太多情绪，可内心却收到了巨大的冲击。
刘皓说的事情完全超出了叶秋过去的世界观所能解释的范围，也许别人会想也不想直接斥驳他的话，但叶秋不是，叶秋就没考虑刘皓说谎骗他的可能，他只是觉得这有点太不可思议了。
“你那边的……苏沐秋在嘉世打比赛？”
叶秋没问什么“你说的是真是假”这样的问题，直接信了刘皓“来自平行世界”的解释，顺着这一点问了一句。
【对，他是副队长。】
刘皓的字里行间仿佛带着一股不自觉的自豪。
“沐雨橙风？”
刘皓点头。
“我是队长？”
刘皓还是点头，同时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只是不知想到什么，这丝笑意凝固在脸上。
【苏沐秋，到底，怎么了？】
既然这个世界的苏沐秋是存在的，那他到底如何了？这是刘皓最想要知道的问题。
叶秋看了看刘皓眼中的急切，眼底闪过一丝哀伤，重新倒出一支烟，点燃，吞吐出的白色烟雾模糊了他的神情。
“他死了。”
连着心脏的线“啪”的一下子绷断，训练室里一下子安静到了极点。
“五年前。”叶秋补充说道。
刘皓的眼神在那一瞬间放空失去了焦距，然后很快就回过神来，他快速低头垂下视线躲开叶秋的视线，但那瞬间冒出的了然和悲伤还是被叶秋捕捉到了。
刘皓有猜到过苏沐秋是否是出了意外，可当这种猜想被证实的时候，心脏却不可避免的痛了起来，尽管刘皓知道那不是当初与他同队三年，身为嘉世副队长的苏沐秋，可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叶秋没说话。
半晌，刘皓重新抬起头来，对着叶秋笑了笑，眼里还余有些郁色。
【抱歉】
刘皓是真的对叶秋感到抱歉，因为这是自己“逼”着叶秋再提起这伤心事的。况且，比起自己只是不甘这个世界的苏沐秋的早亡，伤感也只是因为自己原来世界的苏沐秋而产生的移情作用，这个世界的叶秋才是那个早早失去挚友的人。
“不必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叶秋转头看了看窗外，“你跟沐秋关系很好吧？”叶秋指的是另一个世界的苏沐秋。
【他帮助我很多……那时候跟队里几乎没有交流】
“呵，你现在话也不多，不对，你就是说不了话。”叶秋淡定的指出刘皓话里的“漏洞”。
【比赛打了三年多，比过去好了很多】
叶秋简直不能想象刘皓过去到底有多孤僻，就现在这样的，虽然受身体原因限制不能开口说话，但是打字沟通也少的可怜，似乎从来不主动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样都算得上是改善良多，那么平行世界的沐秋确实是“劳苦功高”啊。
“你是第八赛季中途过来的？那给我说说那边的事吧。”
【好】
……
“所以你原来是不认识沐橙的？”
叶秋前面的判断是正确的，刘皓的确跟一个神级的枪炮师打习惯了配合，这个枪炮师正是苏沐秋操作的沐雨橙风。几年比赛还有赛场下的练习，苏沐秋跟刘皓的配合说不上早可以说是炉火纯青，并不逊色于叶秋和苏沐秋这对完美搭档。以至于刘皓看到沐雨橙风就有许许多多在苏沐秋身上养成的无意识条件反射操作，但苏沐橙不是苏沐秋，所以等刘皓意识到的时候，再改变操作就已经慢一拍了，最终导致两个人的配合脱节。
【见过几次，苏沐橙不打比赛，有时来俱乐部看队长和副队，会遇到】
因为苏沐秋的早逝，叶秋是带着苏沐秋未能完成的梦想打荣耀的，苏沐橙也是因此继承哥哥的账号打比赛的。有时候叶秋也有想过如果苏沐秋当年没死，他们三个现在会如何如何，也许叶秋还是坚持打荣耀联赛，也许苏沐秋是他的最佳搭档，就像当年在网游里那样，闹得联盟腥风血雨。
叶秋知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更别说苏沐秋苏沐橙两个孤儿院出来的了。游戏竞技选手都是吃青春饭的，能打的就那么几年，年纪差不多了状态意识就会下滑，赖着不走都不行，非常残酷。以苏沐秋一贯的妹控程度，他未必愿意妹妹去吃这份苦头，而且苏沐橙学习成绩一直都非常不错的，说不定苏沐秋更乐意妹妹能在校园里继续深造，而不是像他这样早早踏入社会，体验来自社会的酸甜苦辣。
刘皓原本世界的发展大约就是这样的，不打比赛的苏沐橙，在刘皓眼里，大概就只有队里副队长的的妹妹这样一个标签吧。
所以，苏沐橙版本的沐雨橙风，刘皓才会觉得如此难以适应。
解决刘皓跟苏沐橙的配合问题的办法是有的，只是比较难，还必须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纠正他遇到沐雨橙风时的无意识条件反射，这需要他在面对苏沐橙的沐雨橙风时要淡忘苏沐秋关于沐雨橙风的操作，还有就是跟苏沐橙养成默契，这都需要大量时间来练习和纠正。这里面也有刘皓不甘心苏沐秋不存在于嘉世的事实这样的原因在里面，也许在他内心深处，够资格使用沐雨橙风的只有苏沐秋，这样的想法使得刘皓内心深处抗拒与苏沐橙打配合。
这算是个心结，刘皓跟叶秋坦白，算是解掉了一半，而另一半只能靠时间去让他慢慢释怀。
叶秋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他没有选择直说出来。
一时间两人都静默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叶秋打破这段静默。
“我说呢，早就觉得奇怪了，一个新人，哪里来这么多的比赛经验呢？”
叶秋手里的烟已经烧的只剩下三分之一，他在电脑边上的烟灰缸弹掉烟上赘着的长长的烟灰，脸上恢复以往的淡定从容。
“你才18岁，还有丰富的经验，好好努力，不要浪费这种‘天赋’！”叶秋难得正色的说道。
他话里带着些鼓励的意味，语气并不沉重，甚至还很轻松。
可刘皓一下就听懂了这话里的某些意思。
现在正处于第五赛季，叶秋今年要23岁了，这个听着就非常年轻的岁数放在职业生涯非常短暂而且年轻化的游戏竞技选手身上，已经代表开始从巅峰走向末期了，尽管叶秋还处于巅峰状态，没有一丝随着年龄增大而变弱，反而因为意识的进步而更加圆融。
“荣耀第一人”这个称号放在叶秋身上，半点没有夸张，名符其实。尽管上个赛季嘉世在决赛上输给了霸图，这是团队的失败，但实际上，所有这赛季与叶秋交过手的队伍都知道，这个人更加深不可测了，目前为止，单对单的对抗中，还没有人能完全逼出叶秋的全部实力。
即使如此，为了战队的未来，为了避免有一天叶秋不能打了，退役了，嘉世没有可以抗大旗的人，叶秋也开始考虑在训练营中物色或培养能有未来接下他担子的后辈。
刘皓的出现对叶秋来说是一种惊喜。
即使刘皓的职业是魔剑士，而不是以后能够继承叶秋手里的一叶之秋的战斗法师。可刘皓却是更加珍贵的或许能够成为嘉世未来战术核心的选手。毕竟操作技术好的战斗法师并不难找，但一个战术大师不是有天赋就能成就的。
而刘皓就有这种可能性。
平行世界穿过来的刘皓，有经验，有意识，没有新人墙，也还年轻，意味着他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代表未来无限的可能。叶秋看到了这一点。
包括向俱乐部推荐，和很多次像这次这样的复盘分析比赛，都是叶秋意识到刘皓的天赋之后做出的选择——重点培养刘皓作为未来的战队核心，至少是战术核心。
【我会努力】
刘皓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他惯来不是能夸夸其谈的人，只能实事求是，他不会承诺说他未来一定能带起嘉世或者拿冠军什么的，他只会说“努力”。
“态度不错，加油吧，少年！”叶秋拍拍刘皓的肩膀，故作正经的鼓励道。
殊不知他一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这般说话，一股子老气横秋，说不出的好笑。也亏得刘皓没有多想，否则面上不说还指不定怎么吐槽叶秋。
“旁的事就说到这里，”叶秋瞅了刘皓一眼，左手食指弯曲，轻轻敲了敲电脑屏幕，“别忘了今天找你来是干什么的，继续分析，除了你跟沐橙的配合问题，还有什么，继续说说看。”
【好】
刘皓点头，收回心思，专注看回之前的比赛录像。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关于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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