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明与太子长琴》秋水晴

7、007章

　　“我没想到长琴跟我说，我让他想起了一位故人，那个故人，竟然就是宵明。”素女失魂落魄地坐在余瑶旁边，神色黯然，语气失落。

　　余瑶不知道该要怎么安慰素女比较好，除了安慰素女，她还想到了一件事情。太子长琴知道素女已经转世了，那凤锦呢？不是说凤锦和太子长琴两人曾经都喜欢宵明的吗？如今太子长琴到了下界，凤锦难道不去吗？

　　素女看着有些走神的余瑶，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嫩脸。

　　余瑶冷不丁地被她捏了一下，皱眉，侧头看向她，有些凶巴巴的，“做什么捏我脸？”

　　素女十分理直气壮：“我正在难过呢，你不能安慰一下我吗？”

　　余瑶默了默，按道理说她是应该要安慰素女的，可是她看着素女的模样，又觉得不需要安慰。但余瑶近来又看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书，知道下界的凡人有个词叫门面功夫，不管心里怎么想，门面上要过得去。

　　于是，余瑶一本正经地跟素女说：“那什么，素女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太子长琴有什么好的？他心里除了宵明还是宵明，有什么好稀罕？你长得这样美，又是人鱼族的公主，以后肯定能找到一个比太子长琴更好的神君，气死他！”

　　素女觉得被自己听到余瑶的安慰之后，并没有感觉更好。因为素女心里很羡慕宵明，即使是杳无音讯上万年，那样漫长的岁月，太子长琴依然还是那样思念她，对她念念不忘。而且，为什么要气死太子长琴？

　　素女恶狠狠地瞪了余瑶一眼，“不行，我才不会气死长琴。”

　　余瑶被她的话一噎，瞬间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本能地问道：“不气死他难道你想气死自己吗？”

　　素女移开了目光，仰起头望着在月光之下枝叶摇摆的帝女桑。

　　“我不想气死长琴，也不想气死自己。余瑶，我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我也不需要找一个比长琴更好的神君，因为在我心里，已经没有人会比他更好了。我只是想起先前自己想法设法找各种各样的小问题去找他的时候，会因为他的耐心解答而心生窃喜，以为自己对他而言，大概是有些特殊的。可我如今总是是明白了，并非是我在他心里特殊，而是因为我神似宵明，所以他爱屋及乌，愿意那样耐心对待我。”

　　素女的声音在夜里响起，伴随着微风浮动帝女桑叶子的沙沙声，透着几分悲意，听得余瑶心里拔凉拔凉的。

　　“素女，你会哭吗？”余瑶觉得光是听着素女的话，就让她觉得很心酸。

　　素女笑了起来，“傻瓜，不是跟你说过，人鱼没那么容易哭吗？”

　　余瑶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想道：可你那样谁也不怨，好似是看透了一切的模样，令人看了心中十分难过。

　　素女站了起来，跟余瑶说：“小鱼儿，我要走了。”

　　余瑶：“什么？”

　　素女双手举起，伸了个懒腰。月光下，她身姿曼妙，姿态慵懒，妩媚的脸上此时带着动人的微笑，刚才流露出来的伤感和难过，好像就是不留神吃个饭噎着了，如今噎着的东西下去了，她也就恢复正常了。

　　“我留在丹穴山，是因为长琴。如今他走了，我也不打扰。我离开洛水这么久，我父亲肯定也想我了。”

　　余瑶作为一只刚化形不久的小锦鲤，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好像都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复杂程度。毕竟，这些爱恨情仇过于纠结，她就是理得清楚这些人的关系，也不会知道在其中的人心中到底有多纠结。

　　她看着素女一副没事的模样，点了点头，“好啊，我回头带小九一起到洛水去找你玩啊。”

　　素女浅笑着，应得十分爽快：“好啊。”

　　于是，太子长琴前脚才走，素女后脚也跟着离开了丹穴山。

　　没有了太子长琴和素女，余瑶忽然觉得整座丹穴山都空荡荡的，没什么意思。她想去找凤锦，问他是不是也要到下界去找宵明，可是如今半夜三更的，她怕被凤锦揍，只好作罢。百般无聊之下，余瑶跑到了心月湖，然后“噗通”一声，就跳进水中，化作一条巴掌大的锦鲤在里面游着。

　　而此时在凤锦的清和宫里，半夜三更不睡觉的谷夏正在和凤锦说话——

　　“素女和太子长琴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瞧那太子长琴虽然不像有些个神君那样端着，可他待人接物还是让人有距离感的，唯独是对那人鱼公主素女，颇有几分例外的特别。我还以为人鱼公主已经打动他了呢。”

　　凤锦看着点在烛台上的烛光，烛光忽明忽暗，烛泪流下，像是伤心人的泪。

　　他双手背负在后，语气也不见起伏：“他并不是对素女例外，而是贪看素女那些酷似宵明的动作神态。可假的当不了真，素女当然不可能打动长琴。”

　　谷夏闻言，叹息了一声，然后又问：“凤主，你这般泄露天机，可会沾染什么因果？”

　　双手背负在后的凤锦回过头来，望着眼前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神官。他剑眉微挑了下，“什么时候，我怕过沾染因果了？”

　　那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模样，让谷夏看得好笑又无奈。凤锦在外面呼风唤雨，是贵不可言的凤凰神君，可在谷夏这位老神官看来，他就是自己一直看着长大的凤锦，总是免不了为他操心，当然也是忍不住要念叨他的。

　　于是，就听到清和宫的内室里，谷夏的声音传出来——

　　“凤主啊，你是不怕沾染因果，可我怕啊。我都一把年纪了，你就少让我费神吧……”谷夏一旦碎碎念起来，真是神都想逃的。

　　可凤锦却怕自己逃了会让这位老神官伤心，只好岔开话题：“余瑶呢？”

　　一说起余瑶，谷夏果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你说小鱼儿啊？我早些时候看到她往后山跑了，大概是去帝女桑那里晒月光了。”

　　凤锦皱眉，“她怎么老是去晒月光？”
　　他记得她是太阳女神羲和养的锦鲤，可不是月亮女神养的。

　　谷夏汗颜，其实他也不太弄得懂余瑶的逻辑，于是顺口跟凤锦说道：“大概，她觉得月光比阳光温柔一些吧？”

　　凤锦：“……”

　　凤锦不想挑自己老神官的错，而此刻他心情说不上不高兴，可也谈不上高兴，想来想去，觉得去找余瑶就最好不过了。他说过要教那只小锦鲤布阵占卜的呢……凤锦抬头，看了看挂在天空上的月亮，他想，就从今日开始教余瑶布阵占卜吧。

　　总不能老是让她那样漫山遍野地乱跑乱折腾，那未免也太快活了。凤锦觉得他还是比较喜欢看到余瑶气鼓鼓地瞪他、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正安静地沉在心月湖底看水草摇摆的余瑶，看着看着，心中忽然就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余瑶默默地吐出了一串泡泡，然后一头扎进那水草里面，心里忍不住嘀咕：别又是凤锦想到了什么法子来治她吧？

　　“我不想学了！”

　　丹穴山的书阁位于凤锦所在清和宫的西面，外面有小桥流水，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子的大门上一棵千年的榕树伸出一根粗壮的枝丫横在其上，一只鸟儿在枝丫上慢悠悠地渡步，听到少女怒气冲冲的声音停了一下，侧着脑袋，那双懵懂的眼睛瞅向院中的空地。

　　只见身穿着淡粉色衣裳的少女，一手拿着一根小树枝，一手叉腰，那双杏眼睁圆了，瞪着前方地上的图案。图案看着有些复杂，标了许多方位，在旁边又有二十八星宿备注，让人一看脑子就想发晕。

　　开明兽正在不远处的樟木廊道上趴着，本来已经昏昏欲睡，被余瑶的声音惊醒了下，抬起其中一个脑袋看了余瑶一眼，又习以为常地趴下去。可见这样的事情，一天不知道要重复多少遍。

　　而此时正在书阁中练字的凤锦，将手中的笔往碧玉笔洗上一搁，走至窗前，隔窗看着余瑶。

　　男人眼角一挑，似笑非笑的神色，慢悠悠地说道：“不是说要为我分忧？不好好学本事，也好说分忧？”

　　余瑶抬眼看过去，一身紫黑色长袍的凤凰神君立在窗户前，春风带来了几片雪花般的花瓣，越发衬得男人绝世之姿。

　　余瑶一边观赏着那如画的美景，一边忍不住心里纳闷：听说宵明转世的事情，还是凤锦算出来的。他不是喜欢宵明吗？怎么也不去看看她呢？这丹穴山一晃都多少天过去了，就算宵明刚出生的时候是个只会哇哇大哭的小宝宝，如今也该要长成亭亭玉立的美人了吧？

　　凤锦迎着余瑶的目光，眉峰微扬：“怎么？”

　　余瑶赶紧摇头：“没怎么，就是忽然发现原来凤主长得这样好看。”

　　凤锦：“……”

　　余瑶前些日子看了一本关于凤凰的书，书上说凤凰本来是天下神鸟，出则天下太平，能带来吉祥的预兆。可这凤凰，有点小毛病，大概长得好看的神鸟都有这毛病，就是觉得四海八荒之内，老子最美。平常想讨好他们的话，多称赞他们的外表总是没错的。

　　余瑶自从化形之后，觉得自己在讨好凤锦得事情上，做得不怎么到位，看了那本书之后，暗搓搓地想要将功补过。加上这会儿她看什么伏羲算术、星宿变幻看得头昏脑涨，看就算了，还要背许多的口诀，背不出来还不给吃饭睡觉晒月光，说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而且还有一件事情让余瑶很着急，前天的时候她让仙鹤替她送信给素女，仙鹤回来的时候也带回来了一封素女的信

　　素女说，她自从离开丹穴山之后，老是梦到太子长琴被她气死了，这样的梦肯定是一种预兆，太子长琴后面很可能会遇到不测，她想去下界的黑齿国看看。

　　也不知道素女到底如今是不是真的去了下界，余瑶心里头好似有十万只蚂蚁在上面爬，爬得她焦躁不安。毕竟，素女是她的第一个朋友，朋友之间应该要讲义气的，她想去洛水看看素女走了没有。

　　想讲义气的余瑶于是只好拿着那从书上看来的玩意儿，不管有用没用，都用上了。余瑶想，再错也不会错得很离谱，毕竟，是在夸凤锦呢！

　　那些好话，有时候就算明知是假话，别人听了也是不会生气的，凤锦当然也不会。

　　凤锦听得高兴了，说不定就会当她两天假，那她就可以去找素女了。

　　可余瑶发现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因为凤锦听着她的话，虽然不会生气，可也没见他多高兴。

　　他听到余瑶变着法子在吹捧他，心中有些好笑，表面上却维持着一副十分淡定的模样，等余瑶说得口干舌燥，已经不想再说的时候，他就淡瞥了她一眼，语气凉凉的，“怎么不继续了？我还没听够呢。”

　　余瑶被凤锦的反应一噎，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堵出内伤，鱼生头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何谓尽信书不如无书。

　　幸好，余瑶心比斗大，即使差点堵出内伤只要没真内伤，都影响不了她。她见凤锦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好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继续拿着小树枝在地上的图案上比划，她学学学，等学有所成之后就把凤锦困在阵法里百把年不给出来！

　　凤锦看着她的模样，忽然说：“我等会儿要去下界。”

　　余瑶愣住。

　　凤锦又说：“如果你能把地面上的这个阵法摸透了破阵，我就带你一起去。”

　　余瑶一听，觉得真是天上掉下一块大馅饼，砸得她心花怒放，赶紧抖擞了下精神，用功去了。

　　凤锦看着余瑶的模样，嘴角微勾了下，还真是一条天真烂漫到令人发指的小锦鲤，不吃点苦头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到下界肯定要带着这条小锦鲤一起，毕竟，长琴已经找到了宵明的转世，而素女也去下界找长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