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基地[女A男O]》楠关渡

18、第十八章

　　“死了？是什么意思，可您现在还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啊。”他不明白伊莉亚的话。

　　伊莉亚的脸色变了变，摊手，故作轻松道，“我哥哥希望我死掉，所以我假装遂了他的心愿，就这么简单。”

　　K的心绞痛了一下，站在她的立场上，自己的手足欲置她于死地，她却还能这么坦然的说出事实，他们之间肯定发生了流血事件吧，伊莉亚的心一定比他感受到的还要痛苦千万倍。

　　“不，您别那么说，您不但没有死，而且依旧是能轻而易举带着邀请卡进入政客们舞会的人啊。”

　　说完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痛处。

　　但是，转眼看看他的处境就完全不同了。

　　看这满身华丽的燕尾服吧，看这精致优雅的假面具吧，看这熏染贵族气息的葡萄酒吧，看这雕梁秀柱的舞会大厅吧，看周围锦衣丝履的同僚们吧。

　　或许外在光鲜亮丽，或许表现平常如许，但只有他自己，能看到他的内心有多么促狭与窘迫。

　　归根到底，他同这金雕玉砌的世界格格不入啊。

　　于是K咬住下唇，以掩盖唇齿的颤抖，“我不知道您如何看待我，但在我看来这一切犹如一场实验，就像吃腻味高级料理以后偶尔也想试试粗茶淡饭，但是人们不久就会重新爱上高级料理，粗茶淡饭迟早会被束之高阁。”

　　他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睁开时，眼底一片冷静。杂念、欲望、感情，统统被他强行屏蔽了。

　　那是因为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他并没有说，他觉得伊莉亚爱的是失去记忆以前的他，等他发现如今的自己有多么肮脏，她肯定会后悔的。

　　人生最痛之苦莫过于得而复失，他宁愿自私地保留伊莉亚心中‘完美的自己’，也不愿意亲眼见证爱意的逐渐消亡。

　　伊莉亚并没有为他的回绝而苦恼，她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仿佛K说什么根本不重要似的，她一定要贯彻自己的想法。

　　“不管您现在以什么理由回绝我，都没有关系，既然从人海重新找到了您，您该知道我不会随便放弃。”她的态度很坚定，K的小心思完全对她没有作用。

　　她用纤细白皙的手指捏起高脚杯，晃荡着掌心中的葡萄酒，“要来点么，庆祝您跟我摊牌？”

　　“不了，我不喝酒。”

　　面对K刻意的疏离，伊莉亚苦笑了一下，“如果您饿了的话楼下就有餐厅，现在去吗？”

　　K面露难色，“我已经离开集中营有一段时间了，如果再不回去……”

　　虽然说他想过要死在外面，可是那毕竟是一瞬间的念头而已。况且P31已经把妹妹托付给他照顾了……

　　想起P31被带走的神情，他就浑身寒战。

　　伊莉亚牵起他的手，扣在手心里，表情严肃，“不要回去了，上次事出有因把您送回去，我已经非常后悔。”

　　“除非我立刻去死，否则逃亡的俘虏下场很惨。”有时候，比死更可怕的是想死而不得。

　　“跟我回城堡把，我帮您手术取出来。”只见伊莉亚的神情随意而轻松，仿佛在说‘亲爱的，明天煮红烧肉吃哦~’

　　见状，K叹了口气，他想告诉伊莉亚集中营还有一个人等着他去照顾，至少完成P31临死之前的嘱托，他才能放心地去死。

　　到时候要逃往，或者自杀，还是跟她回去，都可以。

　　可伊莉亚这次没给K辩白的机会，直接牵着他，笑着往电梯走去，“走吧，我可不能把您饿坏了。”

　　“诶，等等，您走慢些……”

　　他脚步虚浮着，被伊莉亚拉到电梯里。

　　趁着没人这会，伊莉亚把他拉到了怀里。

　　他们俩身高伯仲之间，伊莉亚轻而易举的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她的表情看上去像只受伤的鸟儿，“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这一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放手了。”

　　K茫然地聆听着她说那些他完全听不懂的事，然后茫然地点头，从她的只言片语中，他大概能知道，当初是自己独自走出了这段关系。

　　被她这样拥着，K竟然莫名生出一种隐隐的优越感？

　　一个这样顶级的alpha，趴在他的肩头，用委屈的表情说这样的话，很戏剧化不是吗？

　　换做别人，可能会很好奇他们之间的故事。

　　可他并不好奇过去发生了什么，对既往的回忆如果不能找回对应的感情，那么知道了细节也没什么益处，他是这样认为的。

　　尽管如此，K发现了伊莉亚对自己的执念，他似乎内心还挺高兴。

　　类似一种‘虽然我明知配不上你，但能被你喜欢，我感到很荣幸’的味道，而且他似乎还在这段关系中变成了占上风的那位，真是奇妙的感觉啊。

　　人嘛，总要有点甜头。

　　电梯大门适时开启了，他和伊莉亚的姿势从拥抱变成了牵手，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眼前是一处金碧辉煌的的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躺着一片静谧的人工湖，K的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高级’。

　　伊莉亚绅士地为K拉开座椅，熟练地向服务生点了几个菜，然后扭过脸来对K说，“我还记得您上次来这里点了一道鹅肝拼盘，这次我也替您点了。”

　　鹅肝么，末世当中稀缺的食物啊。

　　K估摸着这道鹅肝拼盘足抵得上他们集中营一个月的开销。

　　伊莉亚笑得格外开怀，“我们曾谈论政治，宗教，地理，社会文化，您同我争执禁欲的必要性，而我用教义的延伸文反驳了您，现在我向您证明我错了。”

　　禁欲么，伊莉亚果然信奉那一边的教派，同现任执政官一样，他们都信奉这个。

　　“哥特式教堂如此高耸，证明这个末世的人们绝望了，民主政治陷入了崩溃的边缘，人民需要救世主，更加期待天堂。”伊莉亚如背书一般流利地讲出一串话语，然后问K，“这观念您熟悉么？”

　　K望着她期待的眼睛，抱歉地摇摇头，“我没有听过。”

　　伊莉亚垂眸叹气，她的眸子黯淡下去，“这是您的论断呢，您批判当时的社会，抨击人们渴望强权政治的愚蠢思想，您还为此写过一本书。”

　　K为自己曾经批判过政治而感到惊讶，难道说以前自己是个义愤填膺的热血青年？

　　“看看现在的贵族吧，哪一个不是在独|裁统治下行尸走肉的活着。他们跳舞，但是脚上却戴着锁链，他们唱歌，但是声带却经过手术处理，大家活的如木工的墨线一般整齐，如木偶一般麻木。”伊莉亚望着周围谈笑风生的用餐人士，将手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您比我想象地要关心政治，关心百姓。”K抿唇而笑，伊莉亚好像不光是个会待在实验室的隐士呢。

　　伊莉亚望着他的眼眸，一脸欣赏道，“这是您教我的。”

　　在谈话中，时间匆匆流逝掉了。

　　很快，厨子做好了菜，热腾腾地给端了上来。

　　有鱼，有虾，有红菜汤，还有鲍鱼、牛腩，不一而足，全是上等人的菜。

　　但是K一直惦念着集中营的事，所以食不下咽，他机械地把食物切成小块，用叉子递进口腔，然后无意识地咀嚼它们。

　　他的双眼呆滞无光，走神地非常明显。

　　伊莉亚敏感地发现了他隐藏的情绪，小心地询问道，“难道因为刚才的事情，我给您带来困扰了么？”

　　K以为她指的是她在舞会上表白的事，其实他并不那么介意她的唐突，遂摇了摇头。

　　毕竟有谁会不想被人喜欢呢，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每个omega都想有个好归宿。

　　但是，他很可能会连累她。

　　爱情是自私的，可做人不能那么自私，所以K选择了隐瞒爱意。

　　“对不起……我只是在想集中营的事。”他坦白道。

　　伊莉亚呷了一口葡萄酒，淡淡地道，“我大概了解，您还有东西放不下，没关系我会等您，也会保护您不被他们伤害。”

　　K为她的宽容而感到窝心。

　　“鹅肝好吃么？”伊莉亚突然询问道。

　　K回过神来，停住刀叉，诚恳地点点头，“味道不错，不过鹅肝太肥了，吃多了也会腻。”

　　伊莉亚笑道，“看，这话从您嘴里说出来了。高级料理并不一定比粗茶淡饭好吃呀。”

　　K这时才意识到伊莉亚在回答他之前说过的话。

　　她真的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了。

　　他用缄默来应对她的调笑，似乎没有比缄默更能隐藏情绪的方法了。

　　由于K心事重重，他吃得并不多，很快就有了饱腹感。

　　而伊莉亚则几乎没怎么动面前的食材，只喝了几杯酒，叉了一片面包进胃里，K发现她好像向来吃得很少。

　　是为了保持身材么，K猜想。

　　他们很快结束了用餐。

　　“室内太闷，陪我出去走走吧。”伊莉亚提议道。

　　K也觉得他们刚才聊得话题过于严肃，胸口憋闷的慌，现在伊莉亚提出外出散步，正合他意，遂点点头。

　　波光粼粼的人工湖边，两道影子一前一后行走在月光之下，K已经彻底把集中营的事抛诸脑后，准备尽情享受这难得的自由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