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
-
零姬站在窗边，沉默了许久，直到敲门声响起。
她侧过身，就见优姬不好意思地站在门口，扬了扬手中的钥匙：“那个——我有些担心零姬，就向爸爸拿了你房间的钥匙，下次绝对不这样做了。”
“没事。”零姬的态度非常平静，“玖兰枢走了？”
“嗯，与爸爸谈完事情就走了。”优姬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小指勾了勾零姬的衣袖，期期艾艾地问，“零姬，我今晚可以和你睡在一起么？”
零姬闻言，有些困惑：“为什么？”
一起睡……这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吗？
她记得，一缕也很喜欢跑到零的床上，硬是要和零睡在一起。但那是因为一缕的一半力量落在了零的身上，只有靠近零才觉得完整，优姬没这个顾虑吧？难道是玖兰枢教她的？应该不是，毕竟优姬藏不住事，如果是玖兰枢的暗示，零姬肯定能看出来。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察觉到零姬不是抵触，而是不解，优姬顿时有了勇气：“我听同学说，他们家关系好的兄弟姐妹会住在一间屋子，睡在一张床上，这样就非常亲密了。零姬就像我的姐姐一样，我也想和零姬更亲密一些。”
更主要的原因是，哪怕一个人睡了六年，她还是时常梦到吸血鬼要吃她，然后被噩梦惊醒，全身都是冷汗，再也睡不着了，只能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与零姬在一起，肯定能更有安全感吧？不同于枢大人，毕竟，无论再怎么想着枢大人的善良，对方到底也是吸血鬼啊！
优姬的不安与恐惧被零姬尽收眼底，她的解释，零姬也听了进去，不由思考——黑主学院是传承百年的名门私立学校，收费昂贵，非富家子女，权贵子弟不能承担。优姬的同学个个家大业大，不可能少一两间房子，那么就真是亲密的兄弟姐妹会住一起喽？
也对，锥生家同样是豪华别墅，一缕天天粘着零，锥生夫妇也是乐见其成，从没说过怕一缕把病传染给零之类的丧气话。
优姬把她当姐姐……到底是零喜欢的人，也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她也决定了要好好对待优姬。所以，把优姬当妹妹般疼爱，应该没问题吧？但姐妹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要做到哪一步呢？
从没有过亲人的零姬，第一次举棋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知道亲人、爱人和朋友之间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可她没办法具体分辨其中的差别，因为对她来说，零曾经是她全部的世界，充当了一切感情施予者的角色，导致骤然成为人的零姬有些无所适从。
亲人应当是比朋友更亲密的关系，优姬对她很好，就算以后她有很多朋友，能够掏心掏肺胜过优姬的，估计很难找，所以……
“零姬？”
“理事长不反对的话，我没意见。”面对声音细得像蚊子，几乎不敢抬头的优姬，零姬下了决定。
既然决定把优姬当妹妹，那么零怎么对待一缕的，她就怎么对待优姬。如果零在天有灵，看见她对优姬非常好，应该也会高兴吧？
认同这一点后，唯一的问题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零姬的LEVEL E化。万一半夜发作，伤到优姬怎么办？
“爸爸我好高兴啊！”黑主灰阎已经像幽灵一般地出现，蹲在门口画圈圈，泪流满面地说，“两个女儿相亲相爱，这正是爸爸我所希望看到的事情。”
零姬眉头紧锁，看不得这家伙装疯卖傻：“所以，我的身体——没关系？”
“身体？”优姬茫然地望着养父与姐姐，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却不妨碍她抓住重点，关切地问，“零姬的病还没好吗？”
黑主灰阎立刻切换成笑容满面的模式，看上去更傻了：“没关系，我相信零姬。”
……说了等于没说！
这家伙，根本就靠不住嘛！
放随时可能LEVEL E化的她在优姬身边，同进同出，同吃同睡，这到底是心太大呢？还是自信，一旦她堕落，可以轻易取她性命，根本不会伤害到优姬呢？应该是第二种吧？
零姬可不相信，最强的吸血鬼猎人与玖兰家的始祖不会事先设想最坏的可能，谁让工具可以再找，优姬万一出事，那可就真的回不来了呢？
“我知道了。”权衡利弊之后，零姬轻叹一声，对优姬柔声道，“没什么，只是我被纯血种袭击后，留下了些后遗症。如果我忽然变得很奇怪，你不要害怕，去喊理事长就好。”
优姬睁大眼睛：“是做噩梦吗？”
“差不多吧！”
听见零姬的回答，优姬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亲近之感——她们都是一样的呢！一样被吸血鬼袭击，害得无家可归；一样会恐惧吸血鬼，怕到半夜做噩梦。
想到这里，优姬忽然紧紧地抱住零姬纤细的腰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零姬在，真是太好了。”
她终于不孤单了，不是一个人了。
面对优姬忽如其来的亲密，零姬却有些不习惯，全身都紧绷了起来，无比僵硬，却强迫自己慢慢放松下来。
依赖……她在依赖我么？就像我依赖零那样。
原来，我也能成为别人的依靠，而不是累赘？
“这是我想说的话。”最后，零姬只是环住了优姬，轻声道，“优姬在，才真是太好了。”
由于没抵抗住抱着被子，可怜兮兮的优姬，心软了一次的零姬，便要开始面对优姬全方位的“生活入侵”。
单人床，换掉！变成软软的双人大床，每天都睡在一起！
空荡荡没任何装饰的房间？不存在的！不管是床上、梳妆台乃至书桌，处处都放着优姬喜欢的玩偶，精心打理的盆栽，从商店里淘来的精巧小玩意，风铃、便利贴、笔筒……等等等等。
至于衣柜……零姬以手扶额，除了无奈，没有别的表情。
“这件驼色的长款大衣特别配您姐姐，修身显气质，我卖了这么久衣服，还从来没见过比这位小姐气质更高雅的女性。”
“买了！”
“这间青色的短款大衣也非常适合您姐姐，您看，多么窈窕迷人。”
“我要了。”
“还有这件白色的衬衫。”“银色长裙。”“黑色长靴。”“红色高跟鞋。”……
“全都包起来！”
对于优姬的“扫货”之举，店员个个眉开眼笑，为了不扫优姬的兴，零姬只能“听命”，好容易才找到一个机会，挽救即将换衣服换到断气的自己：“我今天买这么多衣服就够了，优姬去试喜欢的衣服吧！”
优姬将信将疑地叮嘱：“不能我一走你就拿去退了哦！”
“我知道了，放心！”零姬点了点头，等优姬去试衣服，对店员说，“拿笔和账单来，今天的花销全记在我账上。”
黑主家虽然相当富有，毕竟黑主灰阎活了几百年，且不说之前传说中最强吸血鬼猎人的收入，光是私立学校就开了近百年，压根不会担心“没钱”的问题。但优姬是养女，平常不敢大手大脚，今天估计是太高兴了，脑子一热，等回去就要后悔——不是后悔帮零姬买多了，而是觉得自己不应该买。
这可不行。
做妹妹的为了姐姐，一心付出，做姐姐的自然也该有所回报才是。反正锥生家也不差钱，比起另外的支出，这些衣服首饰也就是毛毛雨。
没错，另外的支出。
来到黑主家的小半年内，零姬逐一捡起了“零”该掌握的一切能力，无论是枪-法，还是马术，以及“普通人”该会的许多本领。
对她来说，这些似乎是不需要“学习”，仿佛天生就会，一接触就能娴熟掌握的。但她并不为此而自豪，反倒认为这样还远远不够。
她对“血蔷薇之枪”的来历一清二楚，心中自然不可能没有芥蒂，更不要说这把枪需要靠吸主人的血来发动，使用次数越多，抽的血就越多。万一她碰上大规模的敌人，且不说一秒钟能打多少发“子弹”，若是自身的血被血蔷薇越抽越多，身体越来越虚弱，直接进入LEVEL E化怎么办？
所以，她必须娴熟地掌握至少一门冷兵器，作为辅助甚至“替补”。
经过慎重的挑选后，零姬选定了“暗器”。
打定主意后，零姬就以“弥补自身战斗力不足”的理由，开始训练自己的投掷技巧，并且通过理事长，向猎人协会定做大批量的特制飞刀。大笔的钱就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她却半点都不心疼。
即便对自己展开了严苛到近乎残酷的训练，但对零姬来说，她的时间好像永远那么从容，生活中的一切都安排得游刃有余。比如这天，优姬苦恼地趴在桌上，咬着笔尖：“怎么办？入学的第一次考试，一旦考砸了，会被人笑话的吧？”
她已经在上个月，即四月初正式进入黑主学院，就读初中部。身为理事长的女儿，没经过严格的入学考试就直接入校，这让她备受同学们的关注。虽说无论考得怎样都不会被劝退，可也不能丢爸爸的脸啊！
“啊啊啊啊，好纠结，这道题该怎么做啊！”
正当优姬抱头郁闷的时候，桌上的练习卷已被抽走，就见零姬站在她旁边，随意扫了卷子几眼：“书呢？”
“书？”优姬先是疑惑，旋即眼睛一亮，立刻将教科书翻了出来，递给零姬。
零姬将卷子还给她，拉了张椅子，坐到优姬旁边，说了句“你先做题，别管我”，然后就哗啦啦地翻起了优姬的教科书。
优姬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翻书的速度，正想着零姬到底看清里头的字没有，就见零姬把书合上，问：“其他教材呢？有没有？还有配套的卷子，都给我看一遍。”
“都在这里——”优姬指了指旁边的一摞卷子，就看见零姬把它们全抱了过来，一张张地翻着，大概翻了三十多张，就没继续翻下去，又把相应的教材快速浏览一遍。整个过程没超过半小时，就望向她，“你想掌握这些知识，还是想考高分？”
优姬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弱弱地问：“有区别吗？”
“区别在于，你还有几天考试？”
“……明天就考试了。”说到伤心事，优姬不由泪流满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看见零姬拿起笔，开始在教科书上画勾，每画一次就把该书页折起来。又拿起卷子，开始勾题，不出十分钟，做完这一切后，便道，“按着这些背，尤其是大题，强行把过程背下来，考完我再给你讲原理和过程。”
“啊？”
“满分或许考不到，八十分肯定有。”零姬看了一眼挂着的大钟，“离十一点还有四个小时，加紧背。”
优姬有些没回过神来：“零姬怎么知道会考这些内容？”
“找出书中的重点，研究出题的规律。”零姬淡淡道，“也就这么回事。”
对于她的解释，优姬风中凌乱了：“零姬……之前学过？”
“没有。”零姬一口否了，本想说“看过一遍，难道还能不会”，考虑到优姬的心情，还是换了一种说法，“我记性好。”
优姬猛地把头在桌子上，有些郁闷：“说得也是，零姬不管学什么，都是很快就能掌握，不像我这么笨。”
“还有三小时五十八分，你得在十一点之前准时睡觉，不然长不高。”
“啊啊啊啊，我这就背！”
黑主灰阎站在远处，望着这一幕，心情十分复杂——两个养女相处得很好，他本来应该高兴，心中却隐隐有着担忧。
零姬的天赋，实在太高了。
哪怕是吸血鬼这样的长生种，也要花费漫长的时间，精心钻研，才能在某方面达到一定的高度。但对零姬来说，好像学什么都不需要花费任何力气，轻而易举地就能掌握，简直就像……就像极致地压缩了时光，用最短的时间掌握最强的力量，为对付那些活了千年、万年的吸血鬼所“诞生”的神兵利器一样。
这样强大的力量，无论谁都想握在掌心吧？
黑主灰阎踟蹰了许久，最后下定决心，写了一封信，用特殊的火焰将之点燃，然后一个人独自待了很久。
直到时间差不多了，他才走进姐妹俩的书房，沉声道：“零姬，优姬，爸爸打算和你们说一件事——我们学院的高中部，将会设立‘夜间部’。”
正在书山题海中奋战的优姬抬起头，满脸不解：“那是什么？高中部的夜班吗？”
零姬面无表情地合上手中的医学著作，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就听见黑主灰阎回答：“不是的，既不是初中部，也不是大学部。他们在夜间学习，或做高等研究，并没有决定是哪个年级的学生，因为夜行性的他们远比我们活得更久——夜间部的人全都是吸血鬼。”
“吸血鬼？”优姬睁大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
“人与吸血鬼的和平共存。”
“目标是吸血鬼与人类的和平共存。”
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阐述着同一个理念——零姬的冷漠，玖兰枢的温柔。
倚在门边的玖兰枢顿了一顿，才继续说：“将年轻的吸血鬼们培养成稳健派……好像是这么回事。”
看见他来了，优姬的脸上浮现一抹欣喜，霍地站起来，想要跑过去。看见一旁静静坐着的零姬，却又犹豫了一下，原本欢喜的心情也渐渐消失，站在原地，满脸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察觉到气氛的尴尬，优姬努力想要圆场：“那，吸血鬼会同意吗？”
“不需要其他人同意。”零姬淡淡道，“纯血种下令就好。”
所谓LEVEL B的贵族吸血鬼，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无法违抗纯血种命令的他们，在零姬看来，与奴仆无异。
当主子的或许会因为一些“情分”与“欣赏”，对奴才颇为优待，却不意味着主仆之别就此消失，什么时候见过奴才可以违抗主子命令了？哪怕是“奴大欺主”，也只是因为你不是金字塔最顶尖的那个主子罢了。
对吸血鬼来说，道理也是相通的。
元老院敢对玖兰枢做小动作，无非是不知道玖兰枢究竟有多强，自以为身后的主人或者说“合作方”玖兰李土更强大，又或许是知道那桩陈年往事，认为玖兰枢杀不死玖兰李土，仅此而已。
等到玖兰枢把玖兰李土宰了，顺便把元老院的强硬派杀得干干净净，其他人是什么态度？有谁敢指责玖兰枢的不对，为所谓的“一翁大人”出头？没有！
这群曾经囚禁了绯樱闲，对玖兰悠和玖兰树里夫妇不够恭敬，想利用玖兰枢的元老们，一个两个全匍匐在玖兰枢面前，毕恭毕敬地效忠强大的君王，唯恐自己跪得不够干脆，舔得不够恭敬，招来杀身之祸。
优姬没意识到纯血种的地位究竟多尊崇，毕竟在她心里，玖兰枢一向很温柔，不是那么具有威慑力的人，所以她愣了一下，才有些疑惑地问：“万一有人不听呢？”
这句话太打玖兰枢的脸了，故零姬睨了玖兰枢一眼，看见他还是那样温柔的表情，半点波澜都没有，心中简直要笑出声，嘴上却轻飘飘地说：“杀了就行。”
“杀……了……”优姬被吓到了，半晌才挤出一丝笑，不确定地问，“零姬在说笑么？”
当然不是说笑，你以为黑主学院的夜间部是为谁建的？不就是为了你么？
为了让唯一的妹妹能幸福地生活，顺便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便打着“人与吸血鬼和平共处”的旗号忽悠了黑主灰阎，利用对方狂热追求和平的愿望，制造出这么一个所谓的“和平乐园”。
既然是这样，玖兰枢怎么会让人来破坏这片“净土”？当然是谁敢在黑主学院吸血，就把谁弄死，元老院敢伸爪子进来，就把对方的爪子给剁了。
“把不知情的人类放到猎食者的身边，令二者朝夕相处。既然打着和平的旗号，做出这么荒谬的事情，作为‘猎食者’的一方，总该有些表示吧？”零姬缓缓站了起来，望着玖兰枢，轻描淡写地抛出了挑衅，“还是说，纯血种的玖兰家现任当家，提出和平的构想，却没有魄力做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