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每天都在黑化》一领淡鹅黄

4、第4章

　　八部天龙敖烈重伤，玉鼎真人引颈受戮，灵珠子神魂俱散，玉虚门下最出色的三代弟子杨戬不知所踪，这本是应当震动三界的大事。然而被盘古幡硬生生削平的玉京山之巅，一夜之间又起亭台，“太初阁”的匾额在门楣上重新闪耀，昆仑门徒欢欣鼓舞，仿佛没有任何人记得当日那场惊天动地的浩劫。

　　十八年后，岐山之下。

　　驿道上有人独行，那人一身缁衣，肃杀萧瑟，手中别无长物，只一柄墨扇，扇骨漆黑，竟是玄铁所铸。

　　是杨戬。

　　他的面容清瘦，眉目却不减当年，依旧是英挺的青年模样，只是满身风尘，像是走了很远的路才到这里。

　　十八年来，杨戬踏遍了九州四海，按着太乙真人给出的方位，搜索了每一处可能藏有灵珠子残魂的地方，希望聚齐三魂七魄，让它们重归宝珠之内，将灵珠子复活。

　　可三魂六魄业已齐备，却唯独缺了雀阴。

　　就是这一魄，杨戬足足寻了十七年未见，直到在西岐的韦护悄悄找到他。

　　“杨师兄，有人曾在岐山的桃渚谷附近，见过混天绫出现。”

　　膀大腰圆的韦护说得很认真，他是个憨厚人，极少开玩笑。

　　混天绫！

　　杨戬的呼吸一滞——大战之后，灵珠子的火尖枪风火轮俱在，唯独混天绫去向不明，若当真出现在这桃渚谷中，或许能指示灵珠子的雀阴现在何处。

　　“多谢，我即刻就去。”

　　他一揖便走，却被韦护拦住了。

　　“杨师兄，岐山地势险要，一向有重兵把守。若是附近樵夫进山砍柴也倒罢了，你是陌生人，守军必定是不肯放入的。”

　　“哦？”杨戬停住，探询的目光打量着他。

　　韦护笑了笑，看四下无人，不言声递过一块令牌，那令牌不同凡品，乃是极上乘的羊脂白玉，上头只刻着两个篆字：

　　“姜尚”。

　　原来如此。

　　杨戬微笑，并不去接：“你们应该知道，我早已被贵教逐出门墙。”

　　韦护却连连摆手：“此事只是传闻，天尊并未降下法旨，所以不但姜师叔，玉虚门下连我在内，还是把杨师兄当自己人的。”

　　是么？

　　杨戬的笑意仍在，眼神却冷了下去。他在太初阁公然犯上，当着阐教上下数千弟子，不但掀翻了玉京山，还差点杀到元始天尊驾前——这笔账，那人怎肯一笔勾销？

　　这令牌若是韦护自己的，还可说是看在师兄弟情分上，给杨戬通融一二。但姜尚只在山上区区四十余年，虽说辈分算是师叔，其实本人和杨戬并无深交，就算如今贵为西岐丞相，又怎么会忽然想起杨戬这个“自己人”呢？

　　人心，难测。

　　韦护不知杨戬霎时间动了这么多心思，仍旧殷殷望着他道：“杨师兄，灵珠子是我同门，杨师兄又是一片赤心，我等当得相助。何况众人皆说桃渚谷是极凶极险之地，若杨师兄有意进去，我可带同麾下兵丁，助你一臂之力。”

　　越是热情，越像陷阱，只是韦护想不明白此中关窍罢了。

　　杨戬看着满心至诚的韦护，温和的拍拍他道：“替我上复姜……师叔，好意心领了，至于如何上岐山，杨戬自有办法。”

　　话音刚落，人已不见。

　　“好快的纵地金光！”韦护失望的望着空气，口中呐呐道，“我还想跟在他身边，请教请教九转玄功呢。”

　　**

　　傍晚时分，桃渚谷口。

　　金霞如火，花木芳菲，杨戬不费吹灰之力就骗过了守军，如今正在石碑前驻足观看。

　　那碑上斑驳青绿，铭文早已被苔痕覆盖，只有侧面一行小字十分清晰，像是才刚刻上去的一样。

　　“入此谷中，有去无回”。

　　一只乌鸦嘎嘎叫着飞过，才到山谷上方，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打中似的，石头一般坠落。

　　杨戬一怔，随即闭上眼，额上金光乍现，万道金芒自他眉间激射而出，透入山谷之中。

　　了无生气。

　　果然是有去无回，杨戬默默想着。

　　他睁开双目，朝身后看了看，确定无人跟踪之后，毫不犹豫的走进了山谷——就算是陷阱，只要有任何一丝希望，杨戬也不会放弃。

　　雾气氤氲，地势渐渐低沉下去，周遭的温度也越来越凉。高大的乔木接天蔽日，其上攀着无数藤条，层层叠叠的叶子分不清是树还是藤，将阳光牢牢挡在外面。

　　但到处却都闪着光。

　　杨戬初时以为是叶上有霜，细看时，却发现每一片都是半透明的白色，连遍地的花朵在内，一瓣一片，都如宝石镶嵌，熠熠生辉。

　　美丽而诡异。

　　整个世界仿佛失去了颜色，非白即黑，间或深浅不一的灰色，杨戬忙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还好，尚有血色。

　　他无声的透了口气，握紧墨扇，高一脚低一脚的前行，直到看见了一条河。

　　一条红色的河。

　　鲜红的、血液般的河水湍急无比，不断冲刷着铁黑色的河岸，杨戬立在河边，仿佛徜徉在炙热的熔岩里，满目所见，皆是天火。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杨戬只觉双目刺痛，他觉得自己像是掉入了另一个时空，一个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地方。

　　“喀”。

　　左足边传来轻微的金属刮擦声，杨戬低头，看见草丛里埋着的捕兽夹。

　　这里是有“人”居住的，只是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瞒过了杨戬的神目。

　　鼻端传来隐隐香气，身后枯枝轻响，似乎有人正在走向这里。杨戬没有回头，足尖一挑，那捕兽夹弹起，“咔嚓”一声，狠狠的夹在了他的小腿上。

　　痛。

　　没有护体真气加持的肌肤是那样脆弱，被捕兽夹的尖齿一刺，立时流出血来。杨戬顺势坐在地上，双手捂着伤处，不住嗟呀。

　　“天！你受伤了！”

　　一个蒙着面的女孩子扑过来，三下两下帮杨戬解开捕兽夹，顺手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玉色小瓶，倒出晶亮的细粉，敷在他的伤口上。

　　“这是什么？”杨戬疑惑道。

　　“露凝果的粉，止血最好用。”

　　女孩头也不抬，将玉瓶收好，又解下蒙面的丝巾，把杨戬的小腿仔细裹好。

　　她只得十七八岁，一头青丝用银环束起，面如芙蓉，精灵可爱，琥珀色的大眼忽闪着，满面焦急。

　　“你……是人？”

　　一语既出，杨戬才觉得不妥，谁知那女孩却笑了：“当然是人啊，不然还能是鬼么？”

　　话未说完，她像是听见了什么，忽然冲过来，一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另一只手遮在了杨戬的鼻上。

　　杨戬不曾防备，才要挣扎，只听耳边隆隆雷声，林中似乎有巨兽自身边走过，踏地之声犹如地震，所到之处枝摇叶动，落花纷纷，不时还传来彻底动天的吼叫。

　　良久，那群巨兽渐渐走远，女孩方才舒了口气道：“是我疏忽了，只顾着帮你裹伤，忘了那群雷兽专能闻见生人气。它们这些大家伙啊，每天就知道吃吃吃，连天上的飞鸟都不放过……”

　　原来乌鸦是这么死的。

　　杨戬垂眸，唇上是女孩掌心传来的温度。

　　除了灵珠子，他从未和任何女子如此亲近，眼下靠的近，甚至还能闻见少女身上的馨香，不觉面上一红。

　　那女孩却浑然不觉，松了手，兀自欢快的说道：“算你走运，遇见了我，不然你被夹在这里整晚，明早就只剩骨头了。”

　　杨戬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举手一揖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只是在下受了伤，又迷了路，不知何时才能走出这山谷。”

　　“放心吧！”女孩极豪气的拍拍他肩膀，“你跟我回村里去，我家中有条密道，可以安全送你出谷。”

　　村里？

　　杨戬愕然，他方才用神目查探的时候，并未感觉到任何生魂，此刻那女孩却说谷中住了整整一个村子！

　　何况他们才刚见面，这女孩便如此热络，难道也和韦护一样，是个圈套？

　　“发什么愣，快跟我走呀！”

　　女孩才不管杨戬想些什么，随手拉起他，变戏法似的又从荷包里扯出两条丝巾，一条自己蒙上，一条递给杨戬：“可千万遮掩好了，再遇上雷兽，我们就不见得能躲过去了。”

　　露在外面的一双妙目笑意盈盈，杨戬只觉得心底有只温柔的手，轻轻拨动了最深处的某根弦。

　　“我叫杨戬，你呢？”他柔声问道。

　　“白珞。”女孩头也不回，“我爷爷叫我傻……不，阿珞，隔壁王婶叫我珞珞，要是村口的狗蛋臭小子嘛，我干脆不让他开口！”

　　真像她。

　　杨戬的心松下来。白珞天真娇俏，毫不藏私，让他想起灵珠子还活着的时光，那时的杨戬完全不需要伪装自己的心绪，何等的快意舒爽，只可惜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和灵珠子一样的灵魂，应该是不会骗人的吧？

　　皎月如水，鲜云卷鳞，他们沿着河道上溯，终于在午夜前到达了源头。

　　村里的家家户户似乎都已睡去，只有空场边上的一间茅屋还亮着灯，屋檐下挂着几串风干的萝卜条和腊肉。

　　光如残星。

　　白珞才要抬手推门，只听远远传来一阵风声，忽高忽低，暗哑犹如鬼泣。慢慢地，那风声越来越凄厉，像是破旧的风笛呜咽，又像是受伤的野兽哀鸣，隐约还有锁链响动，像是什么人拖着脚镣在地上行走。

　　“这也是雷兽？”

　　杨戬回头，漆黑的山林中却一片平静，并不似白日里那般纷乱。

　　白珞的脸色却刷的变了，慌张张打开门，把杨戬拉进去，手忙脚乱的关门，上锁，这才转过身来，拍拍胸口道：“好险。”

　　这是一间极拥挤的屋子，堆满了未完工的各色器具，有些杨戬认得，是捕猎所用的机关，有些奇形怪状，究竟连他也一头雾水，壁上还挂着数条草绳，蜿蜒繁复，不知通向何处。

　　杨戬纳闷，才要问，便听楼梯响，一个阴柔的声音说道：“傻妞，这么晚才回来，不怕被拖去吃掉吗？”

　　昏暗的灯光里，有位白发老者拄着拐杖缓缓下来，白珞一见，当即扑过去揽住他道：“爷爷，你终日锁在房里研究机关，终于舍得出来啦！”

　　这本是极温馨的画面，老者鹤发童颜，少女甜美动人，宛若一对重逢的祖孙，而下一刻，那老者却看见了阴影里的杨戬。

　　杨戬上前一揖，还未开口，就见老者脸一板，将白珞一把推开，嗔道：“没上没下！说了多少回了，当着外人，不许叫我爷爷，都把人家叫老了！”说罢还朝杨戬抛了个媚眼，风情万种。

　　一道闪电劈下，杨戬瞬间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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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漫长的序章过去，女主终于出场~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妻善逸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