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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密云无雨,天气闷得发腻,七荷鬓边全是汗滴,一颗一颗,从额角渗出,顺着桃腮一路向下。

      她的下巴真好看。

      这是云峥入眼的第一个念头。少女光洁的下颌有如质地细密的白瓷,汗津津的,仿佛一掐就会透出水来。方才那些汗滴在这里汇成一体,好似剔透的露珠,滑过精致的锁骨,掩在微微起伏的领口中。

      他到底在想什么!

      云峥怔住,自己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七荷却根本没有察觉他的到来,手里捏着几张鹅黄笺子,专注的盯着药橱,手指还在粉嫩的耳垂上捻着银环,也许是有字不认得,一双纤细的柳眉时而皱起,时而舒展,樱粉色的唇瓣被细白的牙轻轻咬着,泛着诱人的水光。

      她和银屏是不一样的。云峥教她莫动架上书册,七荷便老老实实的绕着它走,就算是实在看那积灰不过眼,她也要请了云峥示下,方敢当着他的面整理,其上云峥为了试探而专门塞进去的字纸分毫未动。若是放在银屏身上,嘴上不说,暗地里早已经寻了多少空子,偏要去探探那些典籍有什么秘密。

      这样眼里和心里都藏不住事的女孩子,不知是受了怎样不堪的苦楚,才会将世间繁华统统抛却,孤身跳入了云影湖。

      那你带给她的,又将会是甜还是苦呢?

      大约是立得久了,云峥的喉咙忽然有点发干,轻咳一声开了口:“七荷,我要出门。”

      “哦!”顾七荷“腾”的站起,这才发现云峥就在窗外,手忙脚乱将笺子收好方道:“公子要出诊么?我即刻就来。”

      七荷很开心。云峥言出必行,这几个月来每每收治病人,都是叫上她一起的,偶尔有出诊,也一定要带着七荷。她原以为云峥不过是随口说说,不想真的似模似样教起她艾灸的道理,顺便还有不少针疗的手法和看诊的要点,喜得顾七荷镇日都围着云峥,从药庐到书斋,从书斋到卧房。

      “今儿冯伯不跟着么?”七荷看看身后,有点诧异。

      “老冯有事出去了,就你跟我。”云峥回头看看她,“药箱沉么,我来背?”

      “哪儿的话!”顾七荷摇头,“我力气大着呢!再说就算是沉,也没有让公子背药箱,我来空手走路的道理。”

      云峥没答话,顾七荷却跟上来好奇道:“公子,咱们今儿是去看什么人?昨日没听冯伯说起呢。”

      她说着,不留神那人忽然住了脚,差点教七荷撞在背上,半晌才道:“今日之事,你不要和老冯提。”

      他说完便走,留下顾七荷站在当地出神——往日病人都是冯伯接诊,这次的却为什么不能告诉他知道?

      敢是病人与冯伯有关?她左思右想不得明白,抬头才发觉云峥已经走远,忙不迭紧赶几步,心里却仍旧一头雾水。

      谁知云峥到了城里,却不往人家去,一径沿着西市向北,路上渐次热闹起来,卖时鲜水果的也有,摆香烛纸马的也有,到了近前顾七荷才看见,原来是城隍庙前的广场。

      那云峥也奇,到了门口却不入去,只在边上寻了个算命的摊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先生拉话。顾七荷实在忍不住,俯身低声问道:“公子,咱们是等人么?”

      云峥收回在广场上逡巡的目光,闪了她一眼:“你着急了?”

      “公子不急,我急什么?”七荷哂道,“冯伯昨日才说天热,您这就出来了半日,又不是出诊,不怕热么?”

      “我热不热的,与你什么相干?”云峥笑着反问。

      “不相干么?要是着了暑气,我和冯伯受累不说,您自己也不好受啊!”

      这妮子果然不肯饶人。云峥笑而不语,旁边那先生却打趣道:“小丫头知疼知热,不怪你家公子到哪儿都带着你。”

      “什么嘛。”顾七荷面上一红,还不及反驳,只见云峥望着她身后的人流,呐呐道:“来了。”

      “什么来了?”七荷也往那边望去,乱糟糟的满处都是香客,却不知他所指为何。正懵懂时,云峥递过一块二两大小的碎银子来:“你去,帮我上柱香。”

      “上香?”顾七荷看看他,又看看翘着二郎腿的先生——早说要上香,为什么跟个算命的闲聊这半天?

      她闹不清云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惴惴然拿了银子便往庙里行去,此时大殿里人愈发多起来,跪地祝祷的,哀哀求告的,兴高采烈还愿的,贼眉鼠眼不知在看些什么的。七荷嫌乱,忙忙布施完毕起身,不留神却撞上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那男童一头柔软的碎发,沿耳后编了无数根细细的小辫,又总到一处,在脖颈处用红绒结束,一路垂到背上,缀着两颗光华灿烂的纯金坠角,个个都有灯笼果大小,一看便知极受宠爱。

      只那孩子面色青中带黄,双眼下隐有暗影,头大身小瘦骨嶙峋,就算是在拥挤的人群里也一望可知,身上是患着重病的。

      他被顾七荷一碰,当即“哎呦”叫了下,声音有气无力,似乎还带着痰响。顾七荷一惊,忙蹲身下来道:“对不住,没撞疼你吧?”

      男孩极虚弱的摇摇头,看去像是连话都懒怠说,还是前头蒲团上跪着的年轻妇人转过身来将他抱住,揽到身边道:“钧儿,你也来给城隍老爷磕个头。”

      他如同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僵直着身躯跪倒,在母亲的搀扶下弯了三次腰,算是勉强成礼,看得顾七荷心中一阵不忍,见他们要走,忙上前去笑道:“这位大嫂,我看令郎好似有病在身?”

      那妇人约莫二十上下,满脸戒备之色,上下打量了七荷一番,见她是个女子,方小声应了句“是”。

      “可曾瞧过大夫?”

      这话一出,仿佛触了妇人的情肠,眼圈不自觉的红了红,忙又止住了,须臾点头道:“四里八乡的医生都来看过了,连省城也去了几遭,只是……唉。”

      “治不了么?”顾七荷也是一阵黯然。

      “是根本看不出得的什么病。”那年轻妇人哽咽道,“没一个大夫能给准话,有的说是湿毒,有的说是热症,还有的说是气血阴阳亏虚,痰饮瘀血阻滞所致,总之全都说不明白,药吃了不下百种,全似泼在了沙滩上一般……”

      顾七荷听她抽泣着说来,也觉一阵心焦,就手摸了摸那孩子的脉象,竟也分不出个轻重缓急。她这些日子同云峥看过不少病人,却并无哪个脉搏像他这般奇怪的,登时上了心,本想立刻推荐他们去找云峥,话到嘴边,却换了个说法:“嫂子莫急,我识得一个人,最通医道,现下就在门口广场上闲坐,你带孩子去问问他,说不定能解你的难处。”

      那妇人本也是病急乱投医,听见有人能治病,如何不满口家应承?岂料三人到了庙外,那算命摊子边上却不见了云峥,只有先生一人,施施然晒着日阳,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顾七荷有些着慌,忙上前问道:“先生,我家公子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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