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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惟祯”?这无赖竟是大名鼎鼎的杜惟祯!

      顾七荷心下一惊,忙趁云峥过来,起身到廊下收拾茶炉,走出书斋的时候,兀自听杜惟祯朗声大笑:“不错不错。我才说两句,她就倒了核桃车似的啰嗦了这么一大堆,什么‘丫头’啊‘鸭头’的,幸而你及时赶到,不然再迟些时,她怕不要扑过来咬我呢!”

      跟着是云峥的声气:“这丫头不光牙尖嘴利,爪子上还生了倒刺!她这是看在我的面上不和你计较,若当真恼了时,说出来的话比钩吻的叶子还毒呢。”

      没一个好东西!

      七荷翻了个白眼。比起这位杜公子,云峥尚算是平易近人的了,虽说也常同七荷斗嘴,却每每见好就收,若是认真恼了,也只压着嗓音说几句便罢,除非必要,否则极少高声呵斥,在外人面前甚至还是护着她的。

      可杜惟祯就不同。七荷前世听乔松年提过,他是镇国长公主的独生儿子,因父亲早逝,常年跟着母亲在西疆边境上杀敌,自小弓马娴熟,从头到脚都是匀称的古铜色,站在白皙瘦削的云峥身边,倒活似他的影子。

      说起来也奇,当今圣上无有子嗣,这长公主又是他嫡亲的姐姐,姐弟俩膝下通共只得杜维祯这一条血脉,实在按国法宗亲论起来,他连皇位都有份的,谁知前些年长公主仙逝,朝廷竟莫名其妙下旨,叫杜维祯去了国姓,改从父姓!

      圣心莫测,杜维祯却也不争辩,领着个“归德将军”的三品虚衔,收拾包袱便回了母亲的封地闲居,虽说不掌兵权,靠着母亲余荫旧部,倒也活得逍遥随心。只是杜维祯长了一副武将的身材,性子却潇洒倜傥,加上出身贵胄天生风流,不知迷倒了多少城里的闺秀,可他大少爷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年逾弱冠,却迟迟不曾定亲。

      定不定亲与你什么相干?

      顾七荷自嘲的一笑。做下人的只需做好自己的本份,至于主子们爱怎么胡闹,那是他们自己的事。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顽劣公子哥儿,最好是配上一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叫往东不敢向西,让跪着不敢趴下,那才是现世报呢!

      七荷想着,几乎笑出声来,忙掩口吞了下去。她在厨下整治了几样点心,才要给这二位大爷送进去,就听杜维祯在内问道:“你如今还喝这鬼东西?”

      鬼东西?

      顾七荷一怔。虚掩的门缝里,她看到杜维祯一脸别扭的瞪着才刚那碗药茶——这是按着冯伯交代方子熬的,全是些益气养血的贵重药材,每三日给公子进补一次,姓杜的怎么这副腔调?

      “放心,我心里有数。”云峥端起药茶,皱着眉一饮而尽,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碗上,若有所思。

      “也就是你,要换了第二个人,日日这样,只怕也活不到今日。”

      这话音听来十分诡异。陈管事和冯伯都说过,药茶是来给公子养身防病的,要是有什么不妥,公子自己就是名医,怎会听之任之?

      顾七荷百思不得其解,里头的两个人似乎正低声商量着什么,只闻得只字片语,却完全听不清所说为何。

      “事到如今,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杜维祯的声音忽而高了起来。

      “不过是活一日算一日罢了。”云峥却格外平和,“我这副残躯,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上天垂怜,上不能报国杀敌,下不能孝顺母亲,多活几日又有什么用场?”

      顾七荷一阵黯然。云峥不是自怨自艾之人,平素也曾谈笑风生,想不到心中如此伤感。

      不对呀!七荷随即否定了自己,这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残躯”,那日在湖里救她的时候却全然看不出来——能将一个大活人打晕拖着游到岸边的男人,怎么看也不是病恹恹的药罐子啊!

      顾七荷越想越不得明白,下意识的往门口凑了凑,只听杜维祯叹了口气,忽然朝门外朗声道:“还不进来,点心要冷了!”

      “哎!”顾七荷吓了一跳,忙推门进去,将点心放在案上,白了杜维祯一眼,“冯伯不在,这院子里越发闹起来,树上黑老鸹叫得嘎嘎响,烦死个人!”

      云峥正饮茶,一口水喷在地下,只瞅着杜维祯笑。那杜维祯被七荷噎住,也不生气,半晌倒冲云峥一笑:“你每日就是在这荆棘丛中么?不易呀,不易!”

      他说的话七荷不大懂得,却也知道是在调侃自己,刚要回嘴,不想门上“砰砰”直响,有人在外头大力砸门。

      “杜惟祯,你给我死出来!”

      这一声唬得顾七荷几乎摔了手里茶盘。冯伯难得不在,这起子牛鬼蛇神怎么都赶着来了?

      她朝堂屋张望了一下,还没等开口询问云峥的意思,只见杜维祯三步两步跳将出来,支棱着耳朵静听片刻,脸色“唰”的就白了,扯住顾七荷的腕子急道:“就说我不在……呃不是,就说我没来!”说罢也不等七荷回话,径朝后面云峥的书房跑去。

      顾七荷又好气又好笑。才说盼着有人能治住杜维祯,就来了一位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冤家,还未见面,只喊了几嗓子,便把杜大少爷吓得落荒而逃。瞧云峥跟着踱了出来,七荷忙上前问道:“公子,那我们开还是不……”

      她的“开”字尚未说完,就听“咕咚”一声,有个粉嫩粉嫩的人影自院墙上跳了下来,直直落在当院,也不停顿,腾腾腾几步上前,用随身的宝剑一指七荷:“嘿,姓杜的那小子呢?”

      来者竟是个年轻姑娘!顾七荷惊奇的打量着女子,见她不过破瓜年纪,由头到脚一色绯红劲装,连双颊都带着少女特有的嫣然,口气却凌厉得活似在审犯人:“问你呢,杜维祯死哪儿去了?”

      那姑娘的剑鞘猛然指向七荷,唬得她发愣,云峥却自后头过来,轻轻替七荷拨开剑鞘,摇头道:“姑娘找错地方了,惟祯不在屋里。”

      顾七荷一个没忍住,扭头笑了出来——可不是么,杜大少爷早就躲进了后头卧房,云峥倒是没说假话。

      “我不信!”那姑娘亢声道,“才刚我明明见他的马拴在外头,你却说他不在,可见是扯谎!”

      “马是我向杜兄借的,你想要,牵走便是。”云峥面不改色。

      “我要他的马做什么?”粉衣姑娘探头向里面张望,明眸一闪,口中却换了辞气,“也罢,我巡街至此口渴难耐,你让我进去喝口茶!”

      “茶?”云峥一笑,“有的,前朝徽宗皇帝著《大观茶论》二十篇,斗茶点茶团茶样样俱全,不知姑娘要喝哪样?”

      “考我?”那姑娘下巴一扬,“我想喝平园台星岩叶,高峰青凤髓叶,罗汉上水桑牙叶,师复师贶虎岩叶,你倒寻出来给我看看哪!”

      “可以!”云峥见顾七荷听得目瞪口呆,面上笑意愈浓,“我这得园别的没有,好茶还是存了几样的,比如碧渚紫笋,其色莹而如玉,其质醇而不浮,举之凝结,碾之铿然,可称得上一时之选!”

      他们你来我往,一个要找借口进去搜查,一个却百般推辞维护,直听得顾七荷咋舌,心说简简单单一个茶字,富贵人家偏翻出这许多花样,可见是闲得发慌。

      正想着,果见那姑娘忍不住,急道:“选选选,有什么好选?同你说了这一大套,我渴的不行了,厨下有凉水没?我喝了就走!”

      她越是不耐烦,云峥却越说得慢条斯理:“喝水好办,但江水腥,井水脏,山泉又太凉,不如等我接碗无根之水,方才甘甜自然。”

      那姑娘果然被绕进去了,瞪着大眼问道:“什么叫无根之水?”

      云峥老神在在的指向天上:“云聚雨落,便是无根之水。”

      “姓云的你哄我!这会子太阳晒得发昏,哪里有雨?”

      他二人一个跳脚指摘,一个不动如山,听得顾七荷直想大笑。她这里强压着嘴角抽搐,却忽然在眼尾瞥见一个影子,蹑手蹑脚的朝门边移动,忍不住转头去看时,果见杜维祯缩头缩脑溜着回廊的边上,趁着云峥拖住那姑娘,就想往外偷跑。

      飞扬跋扈的杜大少居然怕一个这么娇俏的姑娘,有趣有趣!顾七荷眼珠一转,忍着马上就要爆裂开来的笑容,往回廊的方向挪动了半步。

      她这一动,把杜维祯吓得半死,忙朝七荷杀鸡抹脖子似的使眼色,示意她停住,以免惊动了那粉衣姑娘,倒让她发现自己。顾七荷却不在乎,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瞟瞟姑娘的方向,又瞅瞅杜维祯,一脸得了便宜卖乖的表情,恼得杜维祯直想上去咬她一口。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杜惟祯按捺着怒气,悄悄拱了拱手算是讨饶,顾七荷自然会意,点点头叫他快走。

      知她默许,杜惟祯舒了口气,好容易挪到了照壁边上,自忖坐骑就在门外,心下方才稍安,回头狠狠瞪了那粉衣姑娘一眼,才要举步,只听七荷突然惊呼:“哎呀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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