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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心有所钟.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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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所钟.002
第二天难得放晴,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露出久违的日光。
景浅站在窗边朝外看,低头时有种令人心碎的楚楚动人。纵然周徐之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此时此刻也不由感慨,景浅的容貌气韵真是得天得厚,偏偏这份美丽令人无法生出妒忌。
护士送来的催款单打破这平静,景浅转身接过单子,跟着护士出去付款。
周徐之拿起一只苹果:“姑妈,我给你削个苹果吃。”
景母点头:“徐之真乖……”
母亲每天的住院费和药费是一笔庞大的支出,景浅回苏城之后贱卖了好几本书的版权,用到现在,也已经所剩无几。每次看到催款单,她都会苦涩一遍。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到这时才明白,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付完钱之后她去了趟药房,把母亲的止疼药领回来。抱着药盒走在长廊上,其实身边人很多,景浅却觉得只有自己走在这条路上,孤单而无助。
打开病房门那一瞬间她就愣在当场,病房里古怪的氛围让她跟着,不由自主束手束脚起来。
一切不同来源坐在病床边的那个男人,他没有穿外套,一件白衬衫套在身上。即使坐着,看起来依然长身鹤立,风华无限。
华源和洪堂站在他身后,看见景浅进来,不约而同朝她颔首示意:“景小姐。”
听见动静,他转头看过来。一张脸英俊而冷厉,眉目精致出奇,似散出浓浓荷尔蒙,有种特殊的诱人。
他张口叫她:“景浅。”
景浅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开始强撑出的冷静变成虚张声势。他来了,就像变成她的主心骨。她终于能暂时放下这重担,松一口气。
“你来了。”她白|皙的脸庞有些僵硬,像被冻住的牛奶,动一下都很艰难。强迫自己勾了勾嘴角,她走到床边把药放在床头柜上,对着母亲说:“妈,这是我男朋友邹季成。刍耳邹,季节的季,成就的成。”
母亲轻声赞了一句:“好名字。”
“前两天太忙,今天才有时间过来。希望您别介意。”邹季成语带歉意,说话时却犹如金玉相击,带着清越的动人。这样的男人太过出众,一举一动都牵着别人的目光,惹人沉迷。
景浅深吸一口气,装出自然的模样,问他:“你吃过早饭了吗?”
“没有。”
“你胃不好,我带你出去吃早饭。妈,我带他出去一下。”不忘交代周徐之:“徐之你在这里照顾一下。”
周徐之这时候才敢出声:“好。”
医院周围吃的东西很多,味道却不怎么样,价格还贵得离谱。景浅挑了一家看起来干净些的面店带着邹季成走进去,转头问他:“你有什么想吃的?”
邹季成答非所问:“你去找位置坐下。”
他说话从来就不许人反驳,景浅顿了顿就没再开口,走到边上找空位坐下。坐之前还拿纸巾把座位和桌子细致地擦了一遍,果然擦出一层油。
等了一会邹季成才过来,端着一笼小笼包、一碗小馄饨、一份爆鱼面。他把小馄饨推到景浅面前,景浅也没说自己吃过了,拿起勺子喝汤。汤里没有葱花,大概是他还记得她的喜恶,没让人放。
景浅心里难过。这种细致最让人伤心,明明不爱她,却因为责任而对她这样好。让她无法抉择,无论放开还是握紧,最终一样痛苦。
邹季成不喜欢在吃东西的时候说事情,景浅味如嚼蜡地塞了两只小馄饨下去,等他吃碗面才开口:“原本不想麻烦你,但是我实在没办法,才对你开口。”
邹季成靠到椅背上,抽|出一支烟。顾忌着景浅怀|孕了,只是拿在手里把|玩,没有点燃。他烟瘾很大,每当遇见心烦事总要抽一支。
“景浅,你走的时候我说过,会帮你解决所有麻烦,但凡我力所能及。”他无论什么时候说话都不紧不慢,偏偏永远带着上|位者气息,令人不由自主俯首称臣,甘愿听从。即使在他最落魄的那几年也一样。他对所有人说话都这样,景浅从不觉得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
即使她是他女朋友。曾经的。
景浅握紧手里的汤匙,心头像是被人硬生生挖去一块,隐隐作痛却不依不饶。“我们已经分手,我知道,现在让你做这些事很为难你。”
邹季成盯着她看,他的眼神极具压迫力,看得景浅背后冒出冷汗。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平淡,却不啻滔天巨雷,轻易就砸得景浅九死一生。他说:“景浅,我当初不该放你走。”
景浅手猛烈颤抖,汤匙噗通掉入面前汤碗中,汤汁溅到她手上。邹季成眼疾手快抽|出纸巾把她手上汤汁擦掉,“烫痛没有?”
景浅摇头:“没有。”小馄饨已经吃了很久,里面的汤汁早从滚烫变成温热。无论什么东西放久了都会凉的,心也一样。
邹季成扔掉纸巾,看她手臂没红,这才重新靠回去。“当初放你走,是因为你说离开我,会过得更自在。”
“我现在过得就很自在。”
邹季成静静看着她,那目光冰凉彻骨,在这份寒冷中,景浅溃不成军。她低下头不敢看他,说话时近乎无章:“是,我过得一点都不好。但是邹季成,我们已经分开了。”
景浅很明显不想再谈这话题,邹季成就此打住,没再坚持。
回到病房,景母才刚做完放疗,疼痛暂时被遏制,精神看起来倒很好。周徐之正给她梳头,景浅走过去接过梳子继续梳。景母有一头黑亮的好头发,之前偶有生出一两根白发,总会让景浅帮忙拔除。
景母摸了摸鬓边的碎发,轻声说:“我这白头发,拔不得一拔了。”
景浅拿起一旁的发圈,绕了三圈,绑了低马尾。“要不要吃水果?昨天姑妈刚拿过来的香瓜,自家种的,看上去很甜。”
“你和徐之一起去,多洗两个,给小邹他们几个都分一分。”景母不肯躺下,坐在病床边,脊背挺得很直。女儿没爸,男朋友来了,即使她病着,场面也要给景浅撑足。
听见母亲叫邹季成小邹,景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停了一会,才和周徐之抱着香瓜去洗。病房里也有洗手间,景浅却知道景母是故意支开自己,故意去了外面的大盥洗室。
等景浅走了,景母才朝邹季成颔首:“你坐。”
“邹先生,你是京城人?”果然刚才那句小邹是叫给景浅听,为的是让她安心。景浅出去了,称谓就变成不远不近的邹先生。
邹季成点头称是,景母才继续说:“景浅从小就听话乖巧,开口说话也早,那时候人人都说我有福气,养了个聪明有灵巧的好孩子。”
“景浅很好。”话没说错,景浅确实很好。不然他当初不会答应和她在一起。
景母看了他一眼,眼里似乎藏着许多情绪,“景浅脾气很好,但是在有些事上很固执。喜欢的,不管别人怎么劝,一定要做下去。她初一开始写小说,那时候我劝她,多把心思放在读书上面,喜欢写东西,可以多写点作文。她当时答应了,背地里却一直偷偷写。我怕她成绩下降,没给她买电脑,她就在本子上写手写稿,后来搬家,翻出来这么厚一摞……”
她慢慢抬起手,比了个高度。看着邹季成的时候目光温柔而安静,还带着隐隐的无奈。
“大一刚开学的时候,我和她舅舅还有表哥把她送到学校……其他人家都是一家三口送过去,只有景浅,每次都要麻烦别人……当时走得时候我悄悄告诉她,我们这种人家,没资格贪玩挥霍。所以读大学的时候,我要求景浅不许谈恋爱,好好读书,将来赚了钱,日子才好过……她当时也答应了,只是没想到后来遇见你……她也没瞒着我,对我说,大学谈恋爱的很多。我一想也是,学校里的感情多单纯。可是邹先生,景浅才刚满二十岁,你怎么能让她怀|孕?”
她大抵真的病得很重了,说话时时断时续,有时候要停下来喘息很久,才接着说。最后那句质问其实声音很低,近乎呢喃。可是落在邹季成耳中,却犹如鞭子,重重甩在他身上。
确实是他错,景浅还这样年轻,他却长她一轮。许多事她不懂的,他一清二楚。不管是失误也好,意料之外也罢,让景浅怀|孕了,那就是他错。他无从辩驳。
“抱歉,这件事是我做错,我会负责。只要景浅想要,无论什么,我会尽全力给她。”邹季成信奉责任多过感情,既然给出承诺,就一定会做到。
景母要的就是他这一句承诺。景浅总是骗她,说只要持续放疗就会好。其实她都知道,怎么可能会好?她好不了了。自己走后,她舅舅和姑妈都会照顾她,但是人情都是有限额的,用一分少一分,谁都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何况她现在还怀着孩子。景浅安定下来,她才敢闭上眼。
景母坐久了,腰部及胯部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她咬牙忍住。谈事就得坐着,没人会躺着谈。她倒吸一口冷气,许久,才颤声问:“你们现在的情况,应该领证。但是景浅的年纪摆在这里,这事我不强求你。不管怎么样,定要先定下来。你看你父母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