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钟》陆千金

12、心有所钟.012

　　心有所钟.012

　　京城又开始下暴雨，没带伞的人拼命奔跑进地铁站或便利店躲雨。奶茶店门口乌压压站了一圈人，全部低头看手机，间或抬起头看雨什么时候停。

　　景浅收起伞，在人群中分出一条路，抖了抖伞上的雨，这才推开门走进奶茶店。邹季成正站在柜台后做奶茶，店很小，只有他一个人。而队伍很长，几乎大半是女生。面对颀长的队伍，邹季成没表现出半分不耐烦或着急，动作依然有条不紊，表情很平静。

　　这家奶茶店叫偶然，装修很好，走网红店风格，当初刚开的时候吸引了大批女生来拍照。奈何收费太过昂贵，奶茶又淡而无味，后来就渐渐没人过来。景浅在奶茶店前的公交站台遇见邹季成的时候，这家店已经濒临倒闭了。

　　可是后来邹季成出现，停留在这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店里人太多，已经没位置。景浅没去排队，把雨伞挂在门口，就背着笔记本站在那里，继续看邹季成。不时有人推门进来，继续延长队伍。

　　这家店的奶茶其实还和从前一样，又贵又不好喝。但是大部分人都和景浅一样，说是来喝奶茶，其实是为了看邹季成。

　　不同之处在于，景浅很执着。即使被邹季成不动声色拒绝多次，也依然天天都来。

　　邹季成做完一杯玫瑰盐奶盖，例行公事问顾客：“打开还是打包？”

　　被询问的女生红着脸，为能和他说上话而激动不已。她凑过去，小声问：“能把你的微|信号一起打包给我妈？”

　　邹季成将奶茶打包好，忙着做下一杯奶茶，回绝得极其果决，并且显得格外冷淡：“抱歉，不能。”

　　即使被拒绝了，女生也没多不开心。他来奶茶店里工作还不满一个月，问他要号码的女生数不胜数。可是他从未给予任何人靠近的机会。越是如此，反而越吸引人。

　　景浅很清楚这种感受。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站在那里，就是最亮眼之处。她甚至找不出准确的字眼形容他，只是眉目间那道泠泠冷光，就令他熠熠生辉，格外出众。

　　雨渐渐变小，店里终于有人喝完奶茶，和朋友手拉手离开。景浅找位置坐下，拿出笔记本码字。三千字码完，再抬头果然柜台前只剩下两三个人。

　　景浅走过去点奶茶：“原味奶茶，不要珍珠不要椰果。”

　　她每天都来，每次都点原味奶茶，什么都不要。因为足够便宜，即使她现在压力巨大，也依然能负担得起。

　　邹季成待她和那些女生没什么两样，很快做好奶茶递给她，连一丝停留都没有，等她接过，立刻转身去做别的事。雨竟又变大，暴雨如注，没人再冒着倾盆大雨进来买奶茶，仍然有行人站到屋檐下躲雨。看一时半刻没有停止的迹象，又很快冒雨奔走。

　　景浅坐在柜台边，搅动着玻璃杯里的奶茶，一手撑着脸，自顾自说：“我有个朋友，开学第一天自己坐车过来。谁知道到了学校一看，坐在自己右手边的男人是班里的班助。前两天在一起了，真是有缘分。邹季成，你相信缘分吗？”

　　邹季成擦柜台的手顿了顿，才说：“不相信。”到他这年纪，早已经不相信缘分。

　　“你眼神冷淡，不肯让任何人入眼。缘分即使来了，也会走。”只要愿意，处处都是缘分。“比如现在，我们加个微|信，这就是缘分产生的契机。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邹季成靠到一旁墙壁上休息，微微闭着双眼，没理会景浅。景浅根本不介意他的冷淡，乐此不彼，继续喋喋不休，将学校中的趣事全部拿出来讲给他听。即使得不到回应也没关系，至少能坐在柜台前和他说话，她就已经满足。

　　景浅长得很漂亮，即使在B大这种美女层出的地方，走在人群里，也依然是夺目的。京城北方人居多，美丽都是肆意而热烈的。景浅不同，她的美是易摧折的美。柔柔弱弱，看上去是甜美又精致的。可她太像兰花，令人害怕用力一掐就断了。

　　这样的女孩子对男生的吸引力无疑是巨大的。

　　可是邹季成却没觉得她有半分可爱，她讲趣事和笑话给他听，带给他烟火气，他只觉得她吵闹。

　　景浅在奶茶店里坐了一下午。

　　奶茶店里人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景浅和邹季成。晚上九点下班，邹季成八点五十开始收拾东西，九点整锁门。景浅背着电脑包站在门口盯着他看，邹季成把钥匙塞进口袋，口吻平淡：“你该回去了。”

　　“我还没吃饭。”景浅说出这话的时候心跳如雷，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她从没做过这样的事，说话时不由自主涨红了脸，却依然强撑着把话说下去：“上次我请你喝奶茶，不如这次你请我吃饭。”

　　邹季成静静看着她：“吃饭可以，但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有一就有二，景浅根本没把他话里的“最后一次”放在心上。

　　“既然是你请我吃饭，那地方要我定。”景浅笑着说：“我要是吃贵的，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既然是请客，肯定是客人怎么高兴怎么来。一个还没出校门的女学生，一顿饭再贵，又能贵到哪里去？

　　等真到了景浅选的店门口，邹季成竟有短暂的无言。

　　景浅选了麻辣烫，就在学校门口，离奶茶店没多远。

　　邹季成怕她后悔，再度确认了一遍：“你确定？”

　　“我确定。哎呀，走了走了。”景浅率先进门，而后朝他招手：“快进来。”

　　邹季成沉默一刻，才跟着走进去。他没吃过麻辣烫，面对景浅塞入手中的铁盆，颇有些一筹莫展。“不是点菜的？”

　　“你没吃过麻辣烫？”景浅很惊讶，这念头竟然还有人没吃过麻辣烫。

　　不过转念一想，她不是没见过邹季成吃的东西。大多是盒饭，连荤腥都少见，甚至有时候一份土豆丝就能吃完一顿饭。奶茶店工资并不是很高，景浅看着手中的铁盆，开始想，是否这家店的消费对于邹季成而言还是过高了？

　　这么一想，心里就有些愧疚：“你不喜欢，我们去吃别的吧。”

　　邹季成拦住她，说：“进都进来了，尝尝也无所谓。”

　　“好吧。”再提离开，景浅怕伤到邹季成的自尊心，于是只能留下。“这里的菜都放在一起，想吃什么就拿什么，拿完了再去前面付钱。你吃辣吗？”

　　邹季成回答说不吃。等付钱的时候景浅就添了一句：“两份都不要辣。”

　　服务员给他们两个白色的号码牌，“支付宝还是微|信？”

　　“现金。”邹季成拿出钱包，“多少钱？”

　　“两份一共五十二块八。”

　　邹季成拿出一张五张十元，递过去，又在角落里找到两个一元硬币，一个五毛硬币，以及三个一毛硬币。

　　服务员大概是好久没碰到用现金付账的人了，接钱的时候还诧异地看了邹季成一眼。

　　而景浅在这时候看见，邹季成的钱包已经空了。一张红钞都没有，付完钱只剩下两张二十。此时她更后悔来吃麻辣烫，两份就已经超过五十，还不如吃快餐盒饭，挑素的买，两个人不会超过三十。

　　“你们现在都用支付宝和微|信？”找位置坐下后，邹季成问景浅：“怎么开通的？”

　　“支付宝要下载app，微|信支付只需要有微|信就可以。这边应该有无线网，你手机给我一下。”邹季成主动开口，景浅心里欢呼雀跃。

　　邹季成递过来一只手机，景浅低头一看。竟然不是智能机，而是一只黑色的按键手机。大概用了很久，牌子都已经被磨损，看不出具体字眼了。

　　“你这不是智能机，没法下载app。”

　　“算了。”邹季成伸手想取回手机，“我只是好奇。”现在很少有人用现金支付，前两天去买衣服，还被人嫌麻烦。

　　景浅好不容易接触到关于他的讯息，哪里肯轻易放过。拿着手机往后一躲，口中说：“这样吧，我把我的手机号码存进去，到时候你换手机了，打电话给我，我再帮你下载。”

　　“不必了……”

　　景浅绝不放过这机会，立刻说：“有了微|信和支付宝会方便很多，不然有时候有些东西都没法买。”一边说一边按开手机。

　　邹季成竟然连锁屏都没有，按亮就能拨号。按键手机很久没用，按起来竟然感觉自己手脚迟钝，有些笨笨的。景浅按下号码拨给自己，听见铃声响起，才笑着把手机还给邹季成。

　　“以后你有什么事想问我，就直接打电话给我。”景浅拿起自己的手机朝他晃了晃：“这下好了，可以打电话给你提前订奶茶，不必去店里排队。”

　　“最好不要。”景浅刚才的举止已经越线，邹季成此刻的面容已经完全冷下来。不威自怒，有种令人心惊的气势。“这是私人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