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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36 ...

  •   36
      楼上有几间教职工的宿舍,纪念早就知道周颖暂时住在那里,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去找过她。她按照宿管阿姨给的房间号找过去,房间里没人。纪念想,她或许去了实验室,于是也出门去了实验室。
      周末的实验楼里空荡荡的,纪念刚从电梯里出来,就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然后有人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拾碎瓷片,一大堆办公用品正堆在她的脚边。
      纪念走近,发现那身影有些眼熟,待那人侧过脸来,她才看清正是周颖。
      周颖捡起最后一片马克杯的残片,起身朝她笑了笑:“周末还来实验室啊?”
      纪念也笑了笑,目光扫到那一大堆办公文件,不解地问:“您这是清理废弃文件吗?”
      周颖捡起一本书,掸了掸上面的灰:“搬家。”
      纪念见她搬得吃力,便过去帮忙:“搬去哪儿?”
      “西区。”
      东区、西区虽然都是他们专业的办公区,却因为专业的细分不同分别驻扎着两大派系,以沈慕清为首的几位教授组成的课题组在东区,和西区在项目上的交集并不算多。
      如果周颖是在东区换办公室,那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突然换到西区去,那必定是改了山头。
      “换课题组了?为什么?”
      “专业不对口,所以就申请换过去。”
      穿过细细长长的走廊,在西区靠北的一间办公室门前,周颖停了下来。她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抽出胸前的门禁卡,在刷卡器上轻轻贴了一下,厚重的防盗门应时摊开一条缝隙,周颖拉开门,招呼纪念进去。
      不到十平方米的办公室里摆着两张办公桌,周颖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其中一张空桌上:“突然换组,先凑合一段时间吧。”
      周颖是沈慕清的嫡系师妹,虽然是突然回国,但是沈慕清却没有怠慢她,给她的资源都是最好的,办公室这种小事都不用他多说,院里负责行政的老师知道她的背景也不敢怠慢她。可是眼下这间办公室实在是有那么一点简陋。
      纪念不傻,知道周颖换组肯定不单纯是专业对不对口的问题,不然她完全可以在回国时就申请在西区这个大课题组。
      周颖在她脸上扫了一眼,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因为你和他的那些传闻才决定换组的?”
      想法被戳穿,纪念不置可否。
      周颖却笑了,甚至亲昵地过来摸她的头发:“想什么呢傻孩子?别人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我还能不知道吗?他要是对你有什么想法,那好多年以前就有了,他当年既然没有,现在他为人师表更不会有。所以我才不是为了这个。”
      纪念躲开她的手:“你就那么笃定?”
      周颖凉凉地看着她:“如果有得选择,女人还是要找个爱自己的男人,不然生活再艰难也都是自找的。”
      纪念笑:“原来小周老师明白这个道理。”
      周颖听得出她话里的揶揄,却不生气:“不管你信不信,我换组跟你没什么关系,不瞒你说,是因为他突然要辞职的事,我们还为此大吵了一架……他那个性格啊,就是那样,所以不管这次他是不是真的要走,我都不想再跟他共事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
      纪念说:“你没有劝劝他吗?”
      “劝了,他不会听的,除非……”
      “除非什么?”
      周颖笑盈盈地看着她,顿了顿说:“算了,不说这个了。不过如果他真离开学校了,还有小周老师罩着你!”
      纪念有点意外,或许真的是她太敏感,对她一直怀有敌意,但是周颖毕竟是父亲的学生,当年跟自己应该也是有些感情的。
      “哎呀,这都中午了,一起吃饭吧?”
      纪念没有拒绝:“好。”
      周颖和纪念之间的话题,除了沈慕清,还有纪明。说起纪明,周颖也可以滔滔不绝讲上很久:“‘老板’是多好的人啊,我听说有一次学校给老师们分福利房,以‘老板’的资格明明可以换一套三居室的,但是听说课题组里另一位排位靠后的老师一家七八口人挤在筒子楼一间六十平方米的房子里,他当时就说把资格让给那位老师,这种事别人绝对做不到。”
      纪念苦笑:“我妈当时为这事跟我爸吵了好久。”
      听到她这么说,周颖微微挑眉:“这些事你都记得?”
      纪念点头:“过去的事情有些我记得,有些又不记得,我也不知道究竟忘记了什么。”
      “那你对‘老板’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纪念如实说:“大部分都记得,就是他去世前后的记忆断断续续的,我只记得他是在工作中猝死的。”
      “是啊……其实,如果当时……”说到这儿,周颖抬头看了纪念一眼,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看,于是犹豫了一下说,“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纪念却敏感地从她的话中听出一些端倪来:“你说当时怎么了?”
      周颖却不肯再说:“你既然都忘了,那就忘了吧。”
      “是不是跟沈老师有关?”纪念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周颖惊讶地看着纪念:“你怎么知道?”
      说完之后又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周颖连忙补救道:“师兄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老板’给他打了那么多电话是要他救命啊?外界那些传闻你也不要信,什么‘导师强占学生科研成果,学生为了守住研究成果故意见死不救’,你自己想想,‘老板’会去霸占师兄的研究成果吗?师兄也不会为此故意见死不救啊!”
      说到这里,周颖顿了顿:“不过他当时就在老师隔壁,平时老师找他,他都是随叫随到,那天打了那么多电话给他,他都没接,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解释,等警察来了看他的手机才发现是静音模式。当时师娘很生气,但是也不能就此断定师兄就是故意的啊!”
      纪念缓缓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脑子里陡然出现昨夜梦中的一个片段——沈慕清从父亲的办公室出来后没多久,父亲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原来这才是她最痛苦的记忆。
      可是当初在B市,她问他是否跟父亲的死有关,他的回答是什么?
      她依旧记得,他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可是如今听来,无论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怎么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呢?难怪母亲见到他会那么生气,她早该想到的。
      她以为他永远不会骗她,除了他性格中的骄傲,还有就是他对她那一点小小的特别。原来,是她看错了他,也看错了他们。
      “那你又为什么回来?”纪念在心底默默地问自己,然而,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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