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南gl》三千白

136、谁得利

　　众人皆是没想到，东明先生竟然不惜逆行精血也要强行冲穴，这样做势必会损害根基，若不是性命攸关，乃是习武之人的大忌。

　　“呵，你果然，有圣药。”戚玄声音微哑，气息都是微颤，“苏铭在哪！”话音未落，她便挺剑而上。东明先生袖子一抖，细如牛毛的银丝如同暴雨一般四散开去，这是无差别的攻击，不仅仅是对着身前的戚玄，东明先生身边近处的几人无论是楚幽这一方，还是东明先生那一方，悉数中招。

　　戚玄“鬼辙”不及收，迅速荡开红绫，将自己周身护住，没放过一丝毒针。

　　但只是这一下就足够东明先生遁出包围了。

　　小五在血旗几人中轻身功夫最好，当即抬足便追，只是也就是她身子移动的瞬间，身后传来楚幽冷冰冰却不容置疑的命令。

　　“回来。”

　　小五只得停下，灰溜溜的折返。虽说她身子已经在几十丈开外了。

　　“你是去送死么。忘了我的话了。”楚幽冷声道。

　　小五本还欲辩解，却对上那一对如冰的眸子，她突然后背一凉，想起楚幽对他们血旗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不能死。

　　可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刀剑交错间，谁又能保证常胜将军呢？

　　可盟主大人却下了这道命令。

　　血旗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也知道盟主大人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让他们行事之际，以自身姓名为先。

　　这样的盟主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

　　东明先生轻敌了。

　　战术与战略上都轻敌了，无论是算计或是对敌人实力的估量，他都失策了。于是现在右边肋骨处传来的痛楚，就仿佛是一抹对她的嘲讽，无时不刻不再彰显着他的失败。

　　要变天了。

　　只是白景竟然会有药人血。那时候他也确实在赌，赌这玉葫芦里装的是药是毒。

　　但现在他知道了，那是真的圣药，是传说中的‘药人血’。东明先生瞳孔微缩，明明逃得一命，可面上却还不如当时被众人围攻，性命堪忧的时候好看。

　　直到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一袭红衣，仿佛大地上一簇鲜艳的火苗，她负手执剑，就那样静静的立在道中，像是在等一个人，又像是赴一场约。

　　“爹……救我……”

　　在她脚边，一个浑身是伤，满嘴血沫的男子委顿在地，远远看去只见进气不见出气，正是白景。

　　玉婉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穿着了。

　　红色的衣裙无风自动，目光之中带着隐隐的寒芒，光华不露，与当初满脸仇恨与愤怒，恨不得立刻便手刃仇人的女子大不相同。她手中那柄剑剑尖微颤，就像是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正伺机而动。

　　若是只单看这一幕，反而会觉得这女人竟有几分宗师气度。

　　“你来了。”东明先生嘴角微微扬起，像是遇到的不是想要取他性命的敌人，而是远方久久未见的亲友。

　　“你知道我会来？”玉婉容微讶。

　　“你长大了。”东明先生笑，话语中竟有几分宠溺的味道，“你比之前沉稳多了。”

　　东明先生的声调与话语引得玉婉容秀眉一蹙，“拜你所赐。今日，新账旧账我们一并结算。”

　　“旧账是我先奸后杀了你娘，新账是什么？我倒是有些记不清楚了……”

　　玉婉容并没有受男人的激，只是眸中杀意更甚。

　　见此，东明先生目光之中的欣赏之意更甚，接着说：“……难不成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先奸后杀了你？唔，不对，你还没死，我儿可真不如他老子，竟然会被个玩过的女人，收拾的像条死狗似的。”

　　白景对此话恍若未闻，约莫是伤的重了，就连目光都是呆滞的。可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他的拳头猛然收紧，指甲嵌进肉里。

　　“废话真多。”玉婉容冷声，右手一扬剑刃带起风，冲着东明先生就斩了过去。

　　她与苏铭也算是同门，剑法相似，可多年之前她便发现，苏铭的剑法并不“地道”。如果说她将斩风剑法演绎到极致是本道统的最高成就，就像师傅一样。可对于苏铭来说，这仿佛只是一个开始，她练武是很不老实的，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总爱走些“歪路”，可却屡有斩获，倒是应了那句话，剑道至极，殊途同归。

　　武林大会一战，她其实也在场，那时候的苏铭使的剑术，她这个所谓的“师傅”已然认不出来了。而且她惊诧的发现，苏铭已经远远将自己落在身后了。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玉婉容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弄错了。

　　玉婉容慢慢褪去了浮躁，变得沉稳冷静异常。

　　虽然不像当日她完全没有一战之力，可她如今还是感受到来自男人的莫大的压力，即便这人现在似乎受了伤。

　　可是，还没完。

　　玉婉容嘴角噙着冷笑，剑光所指，皆处致命。

　　“小心！”

　　不远处传来白景微弱却焦急的声音，只听得一阵破空之声，玉婉容赤袖下暗芒闪动，百十数的血丝在红色的遮掩下激射而出，直叫人避无可避。

　　东明先生本就是使暗器的好手，又得白景出声提醒，自然有所防备，铁骨折扇“刷”的一声展开，在满天血雨针中生生破开了一条路。

　　玉婉容像是追着那针去的一般，见到东明即将脱困，她便长剑一挺，封那缺口而去。却不料东明来势汹汹，折扇横挥，若不是玉婉容身影急停，只被消去一缕发丝，否则便是登时要头颈易处了。

　　只是下一刻，形势急转，二人身位下地面突然凹陷，比刚刚玉婉容散出的多的多的弩箭冲二人射去，二人此时无所借力，身在半空又无所凭依，只能护住周身要害，可四肢肩胛却都是中招。

　　东明先生右边肋骨被楚幽击碎，刚刚又为玉婉容毒针所累，虽然封住血脉却仍是有了中毒之相，此时又中弩箭，登时觉得眼前一阵晕眩。

　　弩箭上也有毒！东明先生喉头一阵腥甜。

　　玉婉容也好不了多少，但终究是要比东明先生好上不少，但她功力不深，此时脸色也是不好。

　　“父亲！”白景挣扎着靠到陷阱处，手一扬，有一物事向着东明先生飞出，因为受伤，手上无力，眼见就要坠在地上，千钧一发之际，一柄折扇突然出现，稳稳的托在了那物事之下。

　　是一只玉葫芦。

　　与之前白景托人送来的别无二致。

　　东明先生扭头，深深的看了白景一眼，然后揭了瓶封，没有丝毫犹豫的，一饮而尽。

　　那一眼让白景毛骨悚然，仿佛一切都被看穿了一般。

　　但东明也只是看了他一眼。

　　直到东明先生将那葫芦中的东西饮尽后，玉婉容突然笑起来，明明是笑，却透着惨然，东明先生看着她笑，也笑。

　　于是场景突然十分诡异，陷阱之中的两人相视大笑，笑的夸张又凄凉。

　　“你输了。”玉婉容先开口，她起身，没有刚刚的虚弱，反而目露精光。“那不是‘药人血’。”

　　“哦？”东明先生非常配合的发问，“那是什么？”

　　“‘毒人血’。”

　　“那不稀奇，无非就是个失败的试验品罢了。我只是没想到，这世上竟然真的会有药人，竟然真的有人能炼出药人，莫不是你？”

　　“不错，是我。”玉婉容走上前，看着男人手中的扇子慢慢滑脱，然后神色痛苦的跪倒在地，“你活的够久了，你该死了。”

　　东明先生却不看她，反而将头有些吃力了扭向白景，白景已然起身，没有了之前受伤之态，表情有些复杂。

　　“你知道那不是解药。”白景看着男人，声音中难掩惊疑。

　　“我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要死了。”东明先生跌坐在地上，“景儿，你过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景儿？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他。

　　白景有些迟疑，明明杀死这个男人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事，可为什么直到这一刻，他终于达成了心愿，这个一直瞧不起他的人终于可以跪坐在地上抬起头看他了，可他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

　　他想走到这个男人面前，让他好好看看自己，这个他从小就觉得不争气，孬种，废物的人，终于有一天，要扳倒他了。

　　他终于，连带着他弟弟的份，把这口气，挣回来了。

　　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他要说这种话？为什么没有被骨肉至亲算计的气急败坏？为什么没有不好好待他们兄弟的悔不当初？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你有什么要说的？”白景纵身跃下，停在男人身前不远处，他有些懊丧，一为男人的反应，二为自己的懦弱。到了现在，即便男人现在已经没有还手之力，自己仍然不愿往前去到男人身前。

　　仿佛是看出了白景的犹豫，东明先生脸上又带上了几丝嘲讽，他有些自嘲似的说，“景儿，你可真让我失望。”

　　玉婉容并没想让东明先生说几句话，她走上前，举起剑，一剑斩下。

　　只听“噗”的一声，剑身从东明先生头骨处一插而入，就在同一时间，也是“噗”的一声，一抹暗影带着鲜血，突然出现在玉婉容的小腹处。

　　铁骨折扇。

　　“噗……”玉婉容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她想躲，却无法躲。

　　东明先生没有去躲那一剑，避都没避，而是扑向玉婉容，他死死控制住她，给白景这一击，创造了机会。

　　他临死时候看白景的神情都是一副不成器的样子，玉婉容有在提防，如果他不这样做，白景必然会失手。

　　“藏书阁……”东明先生说。

　　真的是废物啊，景儿。东明先生想。

　　玉婉容并不意外白景想杀她，如果这都想不到，那白景真的不配作为她的对手，东明先生一死，下一个就是白景。她对白景的恨意又能少几分？

　　玉婉容自信如果自己提防，白景的暗算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他没想到，东明先生临死时候竟然会全力抓住自己。

　　竟要……保护白景，这个想要杀了他的人。

　　白景也愣住了，他以为趁着玉婉容把所有精力放在东明先生身上的时候，突然暴起伤人就绝不会失手，哪知道玉婉容竟然有所提防，结果反而是他那便宜老爹临死的一刻帮了他。

　　冰冷的剑刃留在了东明先生的尸体，被血染红的折扇没入玉婉容的小腹，三人之中只有一人还站在原地，满手鲜血，深色呆滞。

　　“娘！”

　　一个稚嫩又惊惧的声音，就像是林间山雀发出声嘶力竭的泣血啼鸣，无助又绝望。

　　没人能理解为什么那样小的一个人儿，居然能弄出如此巨大的声响。

　　但那个小人却不理众人的疑惑，拼了命的向前冲去，速度不快，但对于一个小童来说，已经太快太快了。

　　她跌倒，爬起，依旧不要命的向前冲去。

　　楚幽微微皱眉，她也没想到再见玉婉容时，竟会是这种情形。

　　只是小家伙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像个小疯子一样向前跑，又摔又爬起再摔。

　　楚幽足尖轻点，一把拎起小东西的后领，将她整个人都拽在手里。

　　几个起落，便将她带到玉婉容身前。

　　玉婉容听到那声歇斯底里的“娘”微微恍惚，只是下一刻，面前出现了那张过分精致却冷冰冰没有一点温度的脸。

　　楚幽。

　　玉婉容不想见到这个人，尤其是现在这般处境。如果她手中有剑，她会亲手杀了这个女人，她恨她。

　　武林盟主？她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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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补今天的，下一章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