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南gl》三千白

125、我赢了

　　苏铭稍微压下了情绪，轻柔却坚定的推开叶莹，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她紧紧拧着眉，目光复杂的盯着楚幽，似乎想把这个人看个透彻一般。她拳头慢慢握紧，手腕上的肌肉线条越发的分明，就连青筋都凸显了出来。

　　众人突然有些恍惚，不知为何，他们觉得，盟主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楚幽……”苏铭开口，语气深沉，好像若不这样做，就要有什么东西溢出来了一般。

　　楚幽听了也不禁微一怔，记忆里，这个人从不曾这样叫过她。

　　“……你、好算计……我、佩服。”苏铭几乎是咬着牙，似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似的。

　　“我以为你会惊讶。”

　　“惊讶？呵，惊讶你没死么。”你果然是……瞒着我的。

　　“是陆姑娘告诉你的吧，戚姑娘大概不会背弃约定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你们早就计划好了，是么？”幽儿，你宁可与旁人谋划，都不与我说是么。

　　“是。陆姑娘比武招亲的时候，戚姑娘就曾允我一事。”

　　“真是早呢，郡主可真是深谋远虑。”幽儿，我只是你布下的局中一个棋子么。

　　“我不像你，有这等惊艳实力，要报仇，我别无选择。”

　　“当日，我亲自试过，你确实气息全无。”幽儿，你可知道，当时我有多绝望么。

　　“是闭气丹，戚姑娘给的，可将人的呼吸、脉搏压至微乎其微一个时辰，成假死之态。”

　　“你的伤？”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么？

　　“我没有中镖，是事先准备好的血袋与镖头，按计划，冲到我面前并宣布我死亡的人，应该是戚姑娘。你能立刻杀出重围，是我始料未及的，你更强了，苏铭。”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与我说，你，就从未信任过我么？

　　“只有我死了，那些穿黑衣服的家伙完成任务才好去报信，这样才能揪出幕后黑手”楚幽眼神一动“也就是，刚刚在你怀里的那位，叶姑娘。”

　　“没了。”幽儿，你喜欢我，也是假的么？……是了，一直都是我说喜欢你，你确实，从未说过，喜欢我。

　　“这就没了？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

　　“为什么。”事到如今，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有一事相求。”

　　“求我？”苏铭目光闪了闪。

　　“不错。”楚幽抬了抬手，一众侍卫从中分开，人们这才注意到，跟随楚幽的队伍中，有几人架着一副担架，上面平躺着一个面色乌青，双眼紧闭的男子。男子一脸死气，一看便知是中了某种剧毒。在男子的左眼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救他。”

　　苏铭的心一点一点沉到谷底，霎时间，苏铭如坠入无尽黑暗，周遭一片死寂。寒冷刺骨的暗流将她吞没，每一股水流都如同一寸刀刃，在她周身刮划，搅动，她再也听不见，看不见，渐渐地，她觉得已经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只觉得自己与周围，融化成了一片绝望。

　　“我如果不呢。”像是受到了恶鬼的蛊惑，苏铭只是看了一眼楚斌，便在不多看，她死死的盯住楚幽，像是要把她收紧眼底。

　　“你果然能救。”

　　楚幽神色不变，仍然是笑着，轻轻地笑。

　　从她看到苏铭，一直都是这个表情，一直都是这份笑容，就算在提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她的表情都没有一点变化。

　　在苏铭的目光中，楚幽直直的，跪了下去，依旧在笑。

　　“求求你，救他。”

　　苏铭如遭重击。

　　先是呆了两秒，然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你起来，你起来啊！”苏铭冲上前去，几乎有些粗暴的把楚幽从地上拉起来，“我救，我救他还不行吗！我救他啊！”

　　跌跌撞撞的，苏铭抢到单价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掐开楚斌的嘴就往里灌，一瓶灌完了，又掏出一瓶来，直到怀里的东西尽了。

　　做完这一切，苏铭退了几步，跌倒在地，目光有些失焦。

　　楚幽轻轻走过来，蹲在苏铭面前，就像是一只乖巧柔弱的猫咪，她张开手，揽住苏铭，抱着她，轻抚着她的背脊。

　　“谢谢。”

　　苏铭对来人的动作完全没有反应，周围人群猛然吸气的声音她也没有注意，好像有人影突然扑了过来她也不明所以。她只觉得好累。

　　一阵痛楚传来，她有点分不清，这是真实的痛感还是她臆想出来的痛觉。

　　只是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弄脏了身前人雪白的裙裾，浅色的嵌线和深色的暗花。

　　一切都真实起来，后背传来撕裂般的巨大痛楚，头沉的要死。

　　“你……要杀我？”苏铭咕哝着满嘴的血沫，吃力地问，身上的虚弱感与无力感甚至不能支撑她一个震惊的表情。

　　眼前开始模糊，她看着那张绝美的容颜渐渐失去颜色，揉进了无边黑暗，最后一刻，耳边传来清冷的声音：

　　“这匕首，是你送我的，这一刀，也是你教我的……”

　　。。。。。。。

　　三日前，白景前来报信，彼时楚幽对着身中剧毒的楚斌毫无办法，几欲绝望。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一点一点消瘦下去，健康的肌肤渐渐蒙上一层死灰之色，纵使再强大之人，在死亡面前，都显得那么弱小。她帮不上任何忙，救不了哥哥，一如多年之前，她救不了楚家上下哪怕一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她的面前。

　　就像现在这样，等待一个可以预见的结局。

　　但楚幽发现自己没有惊惧，没有慌张，没有不安，没有任何面对生离死别时候该有的反应，她以为她会崩溃，实际上，她比所有人都要淡定，从容。

　　哥哥麾下的侍卫红了眼眶，声音哽咽，有些甚至像孩童一般怮哭。

　　她却与平日没有半点不同，即便是听到医生无力的摇摇头，说：

　　“小姐，我已经尽力了，公子所中是种奇毒，唯下毒者赐解药方能救治。”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郡主殿下，我们……我们会照顾好你的，大哥……大哥他，也能瞑目了……”

　　“他不会死的。”楚幽听到，自己这么说。

　　我不会让他死的。

　　侍从一脸沉痛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偷眼去瞧楚幽，楚幽知道，他们大概是觉得她疯了。

　　戚玄给予的帮助很大，若是没有戚玄，自己绝对无法实现这个计划。武林大会，叶莹的人不可能不在，这是捉到这条大鱼的最好时机。她让戚玄拦住苏铭，她怕那些对她出手的黑衣人，会全被苏铭杀了，那计划便失败了。苏铭确实作为一枚棋子，将“她的死”这件事的真实性，演绎的淋漓尽致。她倒是没想到，苏铭会如此失控，也没想到，会有人给她的哥哥下毒。

　　楚幽问过楚斌，仇家是否知道他并没有死在漠北的大雪中，楚斌说，他是死里逃生，这些年改头换面，行事极其低调，就是为了避免被仇家发现。楚幽怕公然亮出身份会连累大哥，就连对合作的戚玄都被隐瞒了二人的真实关系，只道是楚幽找了另一个靠山。

　　那时候戚玄看她的眼神复杂，尽是轻视与鄙夷。她知道戚玄怎么想她，戚玄与苏铭交好，看不起她，也是正常。不过即便如此，戚玄也没有违背当初的诺言，即便她在她眼里“背叛”了她的好友。

　　不过，这也是她愿意把命托付给戚玄的原因，闭气丹若不在规定时间解了，人就会永远闭气下去，再也醒不过来。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人盯上了楚斌，并且下了剧毒。

　　——会是苏铭么？

　　——不可能，她绝对做不出这种事。

　　——但她与楚家灭门惨案有联系。

　　——不会的，苏铭知道此人对我十分重要。

　　——但，她似乎误会了你们之间的关系。

　　——她不会用这等阴险的手段。

　　——你真的了解苏铭么。

　　……

　　有两道念头，盘踞在脑海，争执不下。

　　“别白费力气了，解铃还须系铃人。”白景对她说。

　　“我若是不救呢？”苏铭说。

　　记忆里，苏铭不是这样子的。记忆里，自己说什么，她都会点点头，即便是很难完成的事。

　　“你果然能救。”楚幽听见自己说。

　　果然，这件事，是你做的。

　　除了这部分，她的计划实在是顺利，她找到了叶莹，，这个她死都不会放过的女人。

　　戚玄的人暗地里已经做掉了她有可能的外援，此时此刻，她孤立无援，惊恐的样子真是难看死了。

　　她知道，叶莹与苏铭之间有联系，却没想到自己假死的时候，叶莹直接冲了出来，与苏铭战在了一处。

　　她们，是一伙的。楚幽告诉自己。

　　别想了，她们就是一伙的，是杀害你全家的刽子手。楚幽告诉自己。

　　楚幽今天特意打扮过了。

　　她确实是要赴一场筵席，或者说，一场对决，她与苏铭之间的，一场对决。

　　她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成王败寇，输了赢了她都认。

　　要么，她以最惊艳之姿，死在苏铭眼前，成为她余生的梦魇。

　　要么，苏铭死前，眼里都是她最好看的样子。

　　即便她恨苏铭，却也要她记住她，无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