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南gl》三千白

117、反斩风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铭觉得自家斩风剑法有点问题，最初的最初，她一味求快，只希望念起剑至。到后来，她领悟了神兵断刃的法门，于是不再一味求快，开始尝试控制剑击打的速度力量与位置，追求“断”这一要诀。可在对敌师祖的时候，她就像一个被摁住头的小孩子，任她手上做出何种剑招，都有种打不到对方的无力感。

　　甚至她还未出招，就已经败了。

　　当她静下心来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反复检讨了自己和“幽冥”，却觉得都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只能是出在剑法上了。

　　她这个想法如果是在多年之后她以“剑圣”之名提出来的话，全江湖的人都不会有一丁点反对的意见，只会感叹一句：“不愧是剑圣啊！”但现在，她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这话若是被人听了去绝对是“常人掉大牙，孕妇笑流产”的结果。

　　问题出在哪里呢？苏铭拧着眉，心下烦乱，将斩风剑法第三百四十七次使将出来，这一招一式早已如同刻在她脑海中、肌肉里一般，原本繁复的招式她只凭借下意识的本能，便能演将出来，只要起手式一打出来，便能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数。若以下棋作比，那便是对手落一子，她苏铭已然于心中看了几十步了。

　　第三百四十八遍，毫无头绪。
　　……
　　第三百七十一遍，毫无头绪。
　　……
　　第四百五十九遍，仍然毫无头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铭已经记不清数字了，她只依靠肌肉的记忆机械的完成一个个优雅飘逸的动作，虽然看起来与一般人练剑并没有什么分别，但其实……她走神了。

　　她突然想起采雪莲花之行，幽儿吵着也要学剑，她当时就觉得幽儿绝对不是毫无基础的，无论是身法亦或是意识都有名家风范，只是身体的反应稍逊了些，想来应该是多年都不曾碰剑的缘故。加之楚幽悟性不差，记忆力又是极好，苏铭只是稍加提点她便能使个大概，真正临敌也许还欠着几分火候，但若是让她与苏铭去卖艺那是绝无问题的。

　　楚幽好强，苏铭情商低。

　　于是徒弟师傅切磋喂招之时，楚幽败的那叫一个惨烈，来自苏铭的实战教学，同民间艺人耍猴戏也无二分别，从始至终，楚幽的剑就连苏铭的衣角都没碰上过。二人练习的场面着实让人有些不忍直视——苏铭定然不会真的伤了楚幽，只是她每一招掐着分寸只是斩到衣服，知道的二人是在练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进行什么恶趣味的情/趣游戏呢。

　　直到……苏铭觉得后颈一凉，再一看楚幽，笑容有些过于灿烂，让苏铭本能的感觉有些……危险。

　　“幽……幽儿？”苏铭眼疾手快的帮楚幽将几欲滑落的外袍整理妥当。

　　“……”

　　“其实……你真的很不错！”苏铭冲幽儿竖起大拇指，动作异常夸张。

　　“……”

　　“其实你这么被动倒也正常，毕竟这套剑法我太熟了，就是闭着眼听响，都知道你比划了个什么招式，所以本来就是你吃亏……”

　　苏铭一个激灵从回忆里清醒过来，至于自己后面是怎么哄楚幽的已经不重要了，是了，这般简单的道理自己曾经还与幽儿说过，却是到了自己身上就想不到了。苏铭暗暗摇了摇头，不禁苦笑。自己对这斩风剑法的熟悉既是她制敌的利器，却也是当对敌同样谙熟此剑法之人时候的巨大破绽。所以只是自己身形一动师祖便知自己有什么打算，后发先至，料敌先机。

　　“原来如此……”苏铭喃喃道，手上一抖，“幽冥”一分为二，她双手执剑，白色身影与银色剑芒融在了一起，霎时，仿佛一片风雪起。

　　。。。。。。。

　　檠山之巅，人潮涌动，名门正派，三教九流，宣引天地，讣告江湖。

　　“这时辰已过，为何盟主大人还不出现呐！”

　　即便人以群分，群以衣别，可大大小小的人堆中始终不能平静，而议论的核心内容只此一句。

　　半山腰处，一对身形相仿，衣着无论是纹饰装扮或者颜色均是迥异的女子正慢慢悠悠的往山上去，或者说，其中一扮相华如同花凤凰似的人闲适的仿若逛庙会，而旁边明显要朴素上许多，腰悬佩剑的女子面上则写满了焦急，仔细看去都快要凝出汗珠了。

　　“盟主……大人，你哪天胡闹都好，今日可是五年一期的武林大会，您是盟主，现在日上三竿，您已经迟到了，我们需得赶紧上到山巅……”

　　“咦！你看，这个看起来很好吃诶！”

　　“盟主大人！”

　　“那边那个也不错！”

　　“历任盟主无一如你这般任性妄为，你……”

　　“小五你看这个如何？”

　　“易殊！”被叫做小五的女子忍无可忍，眉毛一立，声音陡然增大。

　　旁边女子终于扭过头来，眉眼却无半分怒意，反而有几分委屈。“小五……你这是巴不得我上去被那些老怪物修理一顿，换个主子是吧！你现在就直呼我名姓，在你心里早已经不把我看做武林盟主了，是不是！你现在碍于身份不能动手，一会盟主令易主，你这么凶巴巴的转头就要欺负我了，是不是！”

　　“属下冒犯。”小五咬着嘴唇，心中五味杂陈，心说别人不清楚你的实力我还不清楚么，还欺负你？可又一想上面那帮老家伙们要对面前人出手，五年前的殊儿只是侥幸胜过他们一筹，加上运气好，这五年虽有二哥他们一直探听江湖动静，却不见殊儿刻苦过，实力莫说是精进，怕是比之五年前还要不如……一想到这，小五神色又黯然几分。

　　“我家殊儿这五年来游山又玩水，不问俗世远离纷争，夜夜……嘿嘿，夜夜笙歌，现在估计剑也举不起来了，尸位素餐也是罪过，“盟主令”这烫手的山芋谁拿着，就有一大群人欲杀之而后快，一会打起来殊儿约莫是要被乱刀砍死喽……”易殊学着小五的口气把她心中所想说了个□□。

　　“不要乱说！”小五抬手捂住易殊的嘴，脸色惨白。

　　“这不正合了你心意，”易殊面上故作悲凉，“小五这般催促我，怕死嫌我死的不够快。”

　　“那……我们慢些……”小五说完，瞥见易殊一脸得逞的笑，更是气苦。她知道自家主子心大，可这事性命攸关，就算全天下人不急，你这马上就要被人扒了身份地位的前盟主如何能不急？

　　“你舍不得我？”易殊眉眼带笑，“一会比试，你帮我呀？”

　　小五目光一沉，嘴唇抿的更紧，但终究还是摇摇头。“血旗不得参与比斗。”

　　易殊深深看了她一眼，扭头向旁边一个摊位走去，不再理她。小五呆愣片刻，咬咬牙，追了上去。

　　待走到摊位近前，易殊眼睛一亮，指着小摊上一样浅绿色裹在一片嫩叶中仿若软玉一般晶莹剔透的糕点，正欲招呼老板拿取，却不料老板仿佛与她心意相通似的，一抬手，最后的三块便进了一精美食盒，易殊看那食盒，这一看更是让她柳眉一扬。

　　食盒分三层，一层码三样，一样置三份，九味杂糕，二十七小块，工工整整的贴在食盒底上，要多精致有多精致。这种异常和谐的美感，甚至让人无从下手，觉得无论拈起哪一块，都是对这一盒点心阴阳平衡的破坏。在看这九种品类的糕点，要说对吃食没有几分考究她易殊是决计不信的，这几种并不是点心中招牌最响亮的，却是公认最为美味的。

　　都是她爱吃的。

　　可就在她咧着嘴伸手去接那一提东西，手还没碰到的时候，食盒就滑进了另一只手中。

　　“谢谢老板。”一个耳熟的声音，声线中带着笑意。

　　苏铭接过食盒，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摊位上，突然察觉到身旁目光有异，好奇的扭头。

　　“是你！”易殊看到这张脸，先是一呆，愤怒惊诧难以置信等情绪像走马灯似的闪过她的脸，“你他妈竟敢耍老娘！”

　　苏铭表情有些石化，还毫无原因的……有些脸红，她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咳了咳。她想起来了，这是村里那个叫什么“萌萌”的大婶。苏铭不想动手，她有要紧事，要上山，如果因为这个大婶耽误了行程就麻烦了，这盟主之位，她势在必得。

　　主要是，苏铭此时此刻还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迟到了；不过好在，这位盟主大人也……迟到了。

　　如何摆脱悍妇拦路。

　　苏铭虽然面上不动声色，脑子却转的飞快，她想幽儿总与她说要“智取”，这倒是有个机会了。于是，苏铭眼睛不眨一下，任由“悍妇”将她的衣领提了起来。

　　“你是？”苏铭问，抬起手向女子脸上抹去。

　　“放肆！”一声女子轻呵从身后传来。

　　苏铭只觉得寒光一闪，不退反进，“哎呦”的叫了一声，身子一歪，堪堪闪过易殊，向前侧方扑去。她鬓间一缕碎发落了下来，整个人狼狈不堪，却死死护住食盒。

　　“苏……”一道人影蹿进人群，抢到苏铭身旁，“公……公……”

　　“公公？”原本还想补上一脚的易殊听了这话，已经抬起来的脚生生顿在半空，踹也不是，收也不是。

　　小五缓过神的那一瞬间，看到一白衣男子竟然向着自家主人摸去，意图非礼，一时间怒火攻心佩剑瞬间出鞘，向着苏铭就挥了过去。这一剑用上了八分力气，要的是一个退无可退，即便此人身法高明，要不了此人性命，也要把她那狗爪子给剁下来。却没想到苏铭像瞎了似的往前撞，几乎是擦着自己的剑刃扑倒的，摔了个狗啃泥倒是走了个狗屎运，愣是在差几寸刎颈的空隙间挤了过来，天知到那一下这人差点就人头落地了。

　　苏铭心道：“这女人出手可真狠，这一招满满的杀机，寻常人非得把命交代在这，就是之前的自己，若不引剑格挡，这一下也非要挂彩不可。好在自己刚刚开悟剑道，钻研出了这一套‘反斩风诀要’——不走寻常路，不出寻常招，不从寻常解，不困寻常局。求得就是一个‘出其不意’，这会拿来装傻充愣倒是好使的紧。就是那‘悍妇’原以为就是个普通高手，可刚刚自己出手距离极近，竟是被她给躲开了，自己存心试探竟是没探到底，真是没想到这脾气古怪的村妇，竟是有着一等一的实力。”

　　“公公……公……”冲进来的是个紫袍皂靴的男子，他看到苏铭突然遭了这无妄之灾是又气又急，他抢到苏铭身边，欲看伤势，却没想到苏铭隐在身侧的手掐了他一下，借着起身靠近男子的时候轻声说了句：“我装瞎，配合！”

　　于是，众人便看见苏铭一手食盒一手摸摸索索的起身，一边起来还一边哭丧着脸：“你谁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一群地痞恶妇欺负我一瞎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瞎子？”易殊难以置信的重复，这一脚终于是落下了，原本还沉浸在刚刚那人喊的‘公公’二字中，这会又被这‘瞎子’说了个一头雾水。

　　“你……当真瞎？”易殊有点恍惚，伸手在苏铭眼前晃晃，按理说当日在山村里，她眼见着这人把那毒喝了个干净，瞎了那是在正常不过，可就冲这人刚刚这得意劲儿，一点也看不出瞎呀？

　　“没王法没天理啊，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啊……”苏铭还在嚎，这世界上，从来都不缺吃瓜群众。

　　于是，不一会这周围里三层外三层便围满了人，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大，周围人们开始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欺负人？”
　　“是啊！拿剑的那两个恶妇当街欺负一个瞎子……”
　　“看这俩姑娘长得不赖，没想到蛇蝎心肠诶！真是最毒妇人心！”
　　“瞎子的东西也抢！”
　　“诶！我看不止，这公子生的俊俏，怕不是看上喽？”
　　“强抢民……男？”
　　“诶！我看呐，说不定二女争夫嘞！”
　　“瞎子也争？什么眼光。”
　　“现在姑娘家家，重口的紧！”
　　……

　　议论声不绝于耳，这下可把唐唐武林盟主易殊和小五给臊的脸红脖子粗，活这一把年纪，还没见丢过这么大的人，二人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易殊连灭口的心都有了，当下再不迟疑，上去一把揪住苏铭，小五也架了去扶苏铭的男子，飞也似的溜了。

　　二人始觉，轻功才是最重要的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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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楚幽：我的小点心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