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要让他听见》俞俞

15、心声

　　孙展浩拿着手里的酒杯不停地往嘴里倒酒，方楠坐在他对面，想劝却无从劝起，任谁听了刚才的话都会心痛得死掉的，男人不能掉眼泪，总要有个发泄途径吧。
　　眼看孙展浩三瓶红酒下肚，眼神有点迷离。方楠忍不住，劝道：“别再喝了，借酒浇愁更愁，站起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哼，你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亲耳听到这些话会如何？你倒好，就要和杜依宁订婚了••••可是该死的••••子晴竟然还喜欢你•••她••拒绝接受我，噢？你？方楠，你可恶，如果喜欢子晴••••”孙展浩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拿过桌上的酒杯，还要继续他的寻醉之途。
　　子晴喜欢的是自己？方楠这时有点回过味来，他以前一直以为她喜欢的孙展浩，但今天听到了那番话后，他终于觉得他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可是她喜欢的是他吗？好和他那样不远不近的距离是喜欢吗？

　　大概到了晚上十二点了吧，子晴撑不住，一定要走，和众人告别，孙展浩坐在角落里闷头喝酒，不理她，方楠淡淡地扫视了两人一眼，坚持要送子晴：“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子晴正要拒绝，方楠已经率先往前走去了，只好跟上。

　　一路上令人沉闷得可以，不知道说什么，突然方楠来了一句：“连孙展浩你都不喜欢，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子晴转头奇怪地看着方楠，竟然是他来问这句话，那她不找孙展浩是天大的错误了？子晴突然愤怒了：“我要找谁是我自己的事吧，也许是乞丐，也许是农民，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不在于那人的条件好坏。”
　　“不是这个意思，孙展浩对你真的不错，你不应该这么伤他的。”方楠自己心里也在矛盾，如果子晴拒绝了孙展浩，那他就有机会了，可是另外一方面，他怕子晴看不上他，因为子晴连孙展浩都看不上。
　　“那么我一定要接受他了，你说吧？”子晴有点冲。平整了一下心情，突然又觉得自己心情不好不应该发泄到方楠身上：“对不起，最近心情不好，也不是我故意不接受他，我知道他对我好，我在努力，可是昨天他母亲来找我，突然让我觉得很累，我想因为这些原因我无法和他在一起。”
　　方楠沉默了许久，久到子晴下车要走的时候，又制止了她：“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子晴一脸疑问地看着方楠，什么机会？
　　“子晴，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以前我以为你喜欢的孙展浩，才••••”方楠看着别处。
　　“那杜依宁呢，你已经准备和她订婚了，现在和我说这些，你要准备怎么对她讲，她那样单纯的人，生活中从来没有大波折，她受不了的。”子晴有点消沉，有句歌词唱得好，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他们没有。
　　“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方楠仿佛看到杜依宁梨花带雨的模样，有点犹豫。
　　“不知道，再想想吧。还有••••”
　　“还有什么？”方楠有点急，杜依宁的事他能想办法，可是子晴心里还有别的事？比如孙展浩？
　　“比如，你要送发夹的那个女孩。”子晴咬咬牙，干脆一次说个清楚吧，免得老卡在心里。
　　方楠突然笑了起来，笑得一脸烟花灿烂：“天啊，我们之间到底有多少的误会，其实你也在意我的，是吧，那发夹原来就准备送给你的，没料到的是•••”方楠并不想往事重提，既然明确子晴不喜欢孙展浩 ，那些事也许只是误会。
　　“没料到什么呀？话不要说半句吧，说吧。”
　　“第二天我看到你和孙展浩在小树林里拥抱，所以我误会了，再也不敢送出那个发夹了，所以••••”所以他们都犯了一个错误，因为死要面子，再理所当然地把事情想成自己想像的那样，所以就差一点，差一点就错过了彼此，他是否应该感谢孙展浩酒后吐真言呢？
　　“我和孙展浩拥抱？没有了，你看错了吧？”
　　这还能看错吗，他因为这件事心痛了多久？不过一切都过去了：“好了，反正现在证实一切都是误会。我送你上楼好不好？”
　　子晴顿了下，头也不回地自己上去了，抛下一句话：“不知道，我不想伤害依宁，我们都考虑好下吧。幸福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恐怕也不会幸福。”
　　方楠目光有点凄冷，如果说他是因为误会，因为自尊而错失机会的话，那子晴又何尝没错呢，她犹犹豫豫，不够坚定。

　　无法入眠的一天，子晴在床上翻了不下二十次身，数了三千只绵羊，最后挫败地拿出一颗感冒药。
　　第二天一大早，子晴顶着两个熊猫一样的眼，用冰敷了一下，强撑着晕晕的脑袋，开门，准备去上班。
　　刚一开门，有一重物就砰地往房间里倒，接着传来“啊”的一声叫。
　　子晴在一惊吓后，回过神，看着衣着零乱仰头倒在地上的的孙展浩不由大为头痛，被人喜欢其实也挺麻烦的。把他拉到沙发上坐好，给他拿来一条热毛巾，坐在他对面，也不发话，也没有勇气去面对孙展浩的眼睛。
　　孙展浩极为不安，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慌乱地弄弄身上皱皱的衣服，嘴唇动了几动，没发出一句话来。
　　“你怎么到这里了，昨天喝了酒没回家？”子晴又泡了杯水放到他对面。
　　“回了，可是又睡不着，就••••我一定要和你讲清楚，你不用担心我妈，真的，我会对你好的，以后•••我们可以出去住。再说我爸不会反对的。”孙展浩有点紧张，生平只有拒绝别人的时候，想不到现在会被人拒绝得这么惨。
　　“你不是你爸，怎么知道他不反对？”子晴有点感叹孙展浩的天真，凡是富贵人家的长辈大多都希望家族晚辈找个门当户对的。
　　“我会说服他！”
　　“嗯••••对不起。”子晴无力地说出这句话，说出来后却感觉到无比的轻松。
　　孙展浩盯着子晴：“是你不愿意是吧？我妈找你谈话只不过给了你一个借口，让你可以不用愧疚？”眼神凌厉，犹如嗜血的老虎。
　　子晴缩了一下身子，不发一语。
　　孙展浩当她默认了，闭上眼，十分困倦地躺在沙发上，又猛地起身，向子晴靠近，子晴怕得不行。
　　“再想想吧，好不好？就当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有更好的选择，我放你走，如果没有，给我一个机会吧。”孙展浩眼睛里闪着希翼的光芒。
　　子晴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也许过一段时间，他就能把她忘了。她有点讨厌自己了，当初是因为自己立场不稳而接受他，可是现在又后悔，找借口拒绝他。想了半天，在孙展浩的目光下，只是嚅嚅地挤出几个字：“吃饭了没，我肚子饿了，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孙展浩无言地叹息，却也无可奈何。
　　从那以后，孙展浩不敢越雷池半步，小心翼翼地按子晴说的做，子晴让他不要带早餐了，他就乖乖不带，整日里也变得沉默无比，从一个开朗爱笑的人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而且非常易怒，动不动对手下发火，当然除了子晴，这一切子晴都看在眼里，心痛无比，也在想用什么办法来解决。有一句话说，时间是治疗伤口最好的良药，也许她应该离开，然后让孙展浩遗忘她。

　　这个星期六是子晴外公的忌日，外公外婆都死得早，子晴基本没有什么记忆，因此也不可能有很浑厚的感情，但母亲在乡下，她已经好久都去看母亲了，自从那次脚伤好了后就再也没去过，于是收拾了行李，拒绝了杜依宁逛街的邀请，现在杜依宁现在开心得不行，连说话都像小鸟的叫声一样轻盈。
　　搭了公交去乡下。阳光明媚，空气新鲜，虽然树叶大部分已经枯黄，但乡间小道还是很清新宜人。
　　子晴到的时候，李淑敏正在给一些邻居孩子讲功课，闲来无聊，也算是打发时间吧。看到子晴到来，就把一帮孩子打发走了。慈祥地笑道：“你怎么来了，脚好点没，想妈妈就说一声，我会上去看你的。”
　　“没，我应该多来看看妈妈的，再说今天是外公的忌日，我想去坟上祭拜一下。”子晴打量着被她母亲改造过的房子，虽然大部摆设都还是原样，但整个已经多了一股温暖的气息。找了张椅子坐下，突发奇想：“妈，你说我来这里的小学当个老师，他们会不会要我，我什么都不会呢。”
　　李淑敏眼神一凝，感觉子晴极其消极，仔细地打量着子晴，没错，脸色灰暗，似乎并没有好好休息，一脸的倦色，眉头略锁，知女莫若母，子晴就是太好强，要面子，总想把一件事情做得完美，可是世上哪有完美，总会伤到一些人的。带一点不赞同，劝道：“任何事情都要放开心怀，有些事情老天自有安排，不要太过计较，让一切顺其自然的好，有时候你再烦恼再焦急也于事无补，如果真的觉得累了，就请几天假好好休息。”
　　子晴看到李淑敏眼里的担忧，有点歉疚：母亲现在已经够烦了，难道她还要加重母亲的负担吗？强撑着笑脸：“妈，我没什么，最近比较忙，过几天我干脆请假出去旅游去，现在天气好，又不是旺季，免得人挤人，到时一起去好不好？”
　　“好呀。”

　　下午的时候，天空不作美，下起了毛毛雨，雨丝轻抚在脸上，有一丝丝的冰凉，子晴却感觉惬意无比，似乎这种冰凉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也冷静了。
　　李淑敏撑着伞走在前面，熟悉的乡间小道，熟悉的野花和野草，还有那孱孱流过，发出叮呤声响的小溪，溪水上面五彩的落英。仿佛又回到儿时，那时与他两小无猜，虽贫穷，却快乐，一起捕溪鱼，捉河虾，采野果，抓蛐蛐。
　　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依稀是两人以高分考到了城里的高中，他们遇上了两个天之娇子一样的人，木林和张久梅，于是一切都不同了，他们越行越远，最后都懒于联系了，原来爱情真的只能在一定环境中的。他应该很幸福吧，那样爱他的张久梅。

　　两座黄色的土坟静静地立地几棵小树的前面，坟前还有一个石碑，上面简单几个大字：李公士山，妻吴氏之墓，女李淑敏泣立。土坟收拾得非常整洁，几乎看不到杂草，子晴想应该是母亲思念父母有空时上来打扫的吧。
　　子晴放下手中的几棵□□，和母亲静静地把香插好，点上蜡烛，再拿出一堆纸钱烧起来。有时候很多东西并不是信仰的问题，而是那是一种仪式，通过它可能反映出人们的哀思而已。
　　李淑敏放好东西，拜了三拜再静默几秒，脸上的表情肃穆得可以。
　　子晴不敢发话，静站一旁。远望群山苍翠，在细雨中如画一样的迷朦，模糊着人的眼睛。偶有几声鸟叫，却越发的凄清。
　　子晴隐隐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以为是山中劳作的乡亲，等声音渐近，却发现是一个穿深色西装的中年男子，看着李淑敏，神色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激动。
　　子晴感觉这人有点熟悉，不由多加打量了几眼。
　　李淑敏在静默后抬头，发现来人，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