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病》柳无色

1、第一章

　　第一章
　　那天风很大，凉玉失魂落魄摔倒在她面前，哀求她，帮他找个人，一个叫赵子欢的人。
　　围观的人很多，都在谈论凉玉，谈论这个有着一张漂亮脸蛋的男人，看他苦苦哀求的样子，没有人不动衷，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她蹲低身体，凝视着他的天人容颜，轻声道，凉玉，你也会今天。凉玉的残忍人尽皆知，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却如丧家犬般跪倒在她面前，她抽出刀时，他依然念着那个女人的名字。你找她做什么？
　　她捏着刀柄，慢慢站起身，看着地上的凉玉问道。
　　她生我气了，我找不到她。凉玉清澈如孩童的眼里波光流转，手却不安得拽着此刻灰扑扑的丝绸华服。
　　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静默不出声。以往喜爱洁净骄傲自大的人，如今像个小乞丐一样，垂下了他高傲的脑袋，这么焦躁不安的样子，在她看来却是异常讽刺。
　　赵子欢已经不爱你了。
　　语毕，她收刀转身走人。杀了他，只会让她觉得侮辱了自己的刀，不管他是否装懂卖傻，从今往后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做她的赵子欢，苏凉玉依旧是他的苏凉玉，怎么样都好，她已经不想听到有关苏凉玉，有关苏家的任何消息。有人抓住她衣袍一角不让她走掉。
　　转身，向来冷心冷面的男人苏凉玉两道秀眉紧皱，眼神冷洌，白瓷的脸上因为起伏不定的心情而微微浮现一层红晕。
　　“她是我的妻，我们生生世世不相离，她不会离开我的!”
　　他偏执疯狂的样子令她更加厌恶。还不等她走开，男人已经剧烈咳嗽了起来，抓着她衣袍的手不自觉松了开来，蜷缩在一旁，病弱如柳的身子微微颤抖。
　　她远离了人潮，却依稀可以听见他轻微的呼唤声。
　　求你……帮我找赵子欢……
　　赵府
　　主子，您这是？
　　赵子欢刚踏入府邸，小柳就在门口截住了她，一双眼睛圆溜溜直往她怀里的人打量。
　　小柳是她的丫鬟，跟着她有好几年了，对她性格很了解，除了管家，府里就小柳最大，别人不敢过问的事情就小柳这丫头敢插一手。
　　想想就头疼，怀里的人似一块烫手山芋，想扔却扔不掉，她也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毒，竟然会把人带了回来，这一年来，她以为自己对他除了恨就再无其他，看到他那一会，竟然下不了手，他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他毁了她，的一切，她竟然对他下不了杀手！
　　怀里的人动了动，她有些手足无措，盖在他身上的披风掀起了一角，露出那天人的容貌，两道秀眉微微紧蹙，睡梦中的他孩子气地撇了撇嘴。
　　她连忙将他的脸往怀里侧了侧，只余些许青丝散落在外头。
　　就这么一会，一旁的小柳已经如数收入眼底，瞪圆了眼睛，不时跺脚。
　　“主子，您糊涂了！他他......万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小柳！”
　　赵子欢有些恼训斥了小柳。小柳跟她的时间最长，自然认得苏凉玉，也记得他息怒无常的性格，比起她这个主子，小柳更畏惧苏凉玉。对于小柳的畏惧，她无从所知。
　　或许有些人天生就有拒人千里的本事，这种本事，苏凉玉确实做的“可圈可点”。
　　见小柳畏畏缩缩的样子，她也不再说什么，低声吩咐小柳准备好热水，就抱着人往自己的寝室走去。
　　这个府邸不算特别大，从正门到她卧室距离并不是很远，但怀里躺着这么个人，却令她每一步都似千斤重。苏凉玉并不重，相反比她印象中还要轻了许多，她抱他的次数寥寥可数，他的音容笑貌却在日复一日中扎根于她心中，自他们和离后，她有整整一年没有见过他，所有人都说他死了，跟着苏府一起葬身火海，却没想到一年后他又出现在她面前。
　　将他安置在她床榻上，接下来要做的事却令她十分纠结。
　　他做过的那些事，令她至今无法忘怀，也令她十分排斥与他的接触，可他现在需要简单清洗。她很烦躁。
　　端了热水来的小柳静立在一旁，看得出她主子有些为难，于是自告献勇。话一出就被驳回了。
　　“你先下去吧，他的事不能跟任何人说，记住。”
　　小柳应了应，很快离开了。暖和宽阔的寝室很快就剩下赵子欢和床上的人，两人的世界安静地有些诡异。
　　他还活着的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她不能将整个府邸的人的性命都压在他的事上，对帮他梳洗的事自然不能假他人之手，何况是小柳，别说是男女授受不亲，且苏凉玉和她赵子欢也曾是夫妻一场。交由小柳更不合适。
　　苏凉玉确实有傲人的资本，这一点谁也反驳不了，玉貌雪肤，唇红齿白，微阖的眼皮掩去眼底的潋滟波光，即使分别一年，即便此刻如此狼狈，仍然是一个美人胚子。在她带他回来之前，周边就有不少地痞无赖对他动手动脚，欲将他强行带走。
　　苏凉玉跟她师出同门，后来又经他人指点，练得一身阴狠歹毒的功夫，就刚才那几个无赖，放作以前，还不等人靠近，那些人早就身首异处了，哪还有他们嬉笑的份，这是怎么了？
　　替他把了把脉，她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脉象混乱，探不到一丝内功。
　　放好他的手臂，继续帮他梳洗，抓着他的腰带，她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嘱咐自己，视若无堵，目不斜视。
　　衣物絮絮摩擦，一只手陡地抓住她的手。苏凉玉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眸色深深看着她。

　　从宫里回来，天色已晚，星光点点。
　　“他怎么样了？”
　　她一边换下朝服，一边等小柳的汇报。这次太上皇寿辰宴请朝臣，就算她不喜与他人应酬，也不得不出席，觥筹交错间，时间一点点流逝，酒喝得有些猛，不得不先一步告退。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一身酒气未散，不禁皱了皱眉。
　　“回主子，一切正常，就是饭量不多，闹了一会就睡了。”
　　那日醒来后，苏凉玉不认得她，对她很是陌生，神情有些许怪异，言辞间却显得有些呆笨，什么都不记得了，却依然记得她的名字，一直嚷着要找赵子欢。
　　她面无表情，静立在一旁，看着他哭喊，哭得那么歇斯底里，一直到哭累了，终忍不住歪在床榻上睡着。她全程都没有出声，安排了小柳收拾地上的摔得不忍目睹的破碎残渣，转身离去。
　　疯狂地寻找一个人，却不知那人近在眼前。一如他们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他们是夫妻，明明该是天底下最亲近的两个人，却是同床异梦，他做的那些事瞒着所有人，也瞒着她。她本是没有什么追求的人，初初只想找一个普通的男子一起过一生，粗茶淡饭也无所谓，就像她的师父和师叔那样。与苏凉玉成亲后才发现他们的想法相去甚远，他冷血又任性，一个人的性命在他眼底一文不值，在百花谷那个莞尔一笑、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不知所踪。
　　我于你而言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又何必苦苦追寻我？
　　赵子欢看着床塌上睡得像孩子的人苦笑。那么乖张的人也会有这样安静祥和的睡颜，她也是第一次见他这般，以往看都不愿看他，他却固执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夜夜与她共处一塌，她无视他做的一切，顺利与他和离后，离府那日，他伸手轻轻拽住她的衣袖，她麻木地拉开他的手。
　　对他最后的印象只停留在他指尖冰凉的那一刻，再次听到他的消息已是数月后，苏家私通敌国，人赃并获，圣上大怒，下令满门抄斩，那天夜里京城走水，苏家烟火四起，大火烧了整整几个时辰，什么都烧了透，一夜之间，一个世家就此终结。坊间流传苏家做贼心虚，为保全尸，这才举家自焚云云。后续如何，她搬离京城后就不得而知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这句话搁在苏凉玉身上也是极为讽刺，且不管他是如何从那场大火中逃生的，后又遭遇了什么才落得如今疯癫的下场，看到他这般，她过往的那些恩怨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无力。
　　吐出一口浊气，欲转身走人。等他休养得差不多了，再找个机会把他送走，即便现在安全，但往日苏家政敌难保不会暗中下杀手，更何况苏家得势的时候，苏凉玉的残忍手段就已令各方人士发指。时至今日，三岁小儿都知苏家有一儿郎凉玉，天人之姿却是玉面罗刹。他在这一日，府中就一日安宁。
　　“子欢呢？”
　　床塌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白皙的脸上一派天真，流着她的衣袍问道，“子欢去哪了，她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见她不答话，他焦急得爬下床，刚着地，身子却歪在地，小脸微微一皱。赤着的双脚一边包裹着白纱，是他出醒那次吵闹着要出去，几乎把她整个卧室的瓷器都砸了，最后还伤了自己，这会急着下床，碰到了伤处吧。

　　手机码的，没排版，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