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故事》心驰

10、第 10 章

　　秀秀生于六十年代，家里一共四个兄弟姐妹 ，秀秀排行老二，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和妹妹。
　　秀秀自小长相就很出众，又因为乖巧深得父亲喜爱。
　　父亲大男子主义，时常和母亲吵架斗嘴，严重的时候还动过手。母亲一生在父亲的呵斥下生活，十分委屈。
　　但父亲从来没打过她，不但没打过她，还对她非常好，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虽然家里也没什么钱，但父亲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秀秀，好吃的，好玩的都给这个最爱的女儿。
　　秀秀自幼受到父母深爱，自然是放肆阳光的成长着。但剩下的兄弟姐妹就不一样了。
　　哥哥元元长期受到不公平待遇，默默在心里记仇，但因为也知道乖巧的孩子讨人喜欢，所以也没什么复仇计划，只是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有一颗种子在发芽，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和秀秀一样有一天得到父亲母亲的深爱。
　　秀秀的弟弟阿福跟秀秀长得很像，长大后自是“祸国殃民”的那号人，除了长得像，阿福与秀秀的性格也很像，嘻嘻哈哈很是活泼，从来不把小事放在心上，父亲待他也是不错，只要他不犯错误就不会挨揍，但阿福哪里是个省心的，时常跟小伙伴打架斗殴，回家免不得还得挨父亲一顿揍，甚至还得跪洗衣板。
　　再说最小的妹妹小玉，小玉不算太聪明，但为人憨厚，活泼好动没烦恼，但很不幸，她与哥哥元元同一命运，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父亲的深爱，只要犯错误总是要被骂被揍，姐姐就不同啦，不管犯下多大的错，只要一说是秀秀干的，父亲肯定就没动静了。

　　打打闹闹，一家六口仍然被亲情紧紧牵绊，四个孩子都长大了。
　　父亲的脾气还是没见好转，时常把母亲打哭。
　　原因是母亲经常出去演样板戏，化红嘴唇还穿带有大红花的衣服，还得跟其他异性打交道，父亲自然是接受不了的，在父亲的观念中，母亲这个做法就叫不守妇道。
　　一个已婚女性，成天在外面抛头露脸，还跟其他男人眉来眼去这不是不守妇道是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四个孩子转眼间到了该结婚的年纪。

　　元元最先娶妻，妻子长相还算不错，但性格泼辣，厉害得很，和母亲关系一直不怎么样。
　　结了婚才知道，妻子的脾气真是跟父亲有的一拼，每当家里吵起来的时候，元元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敢跟老婆吵架，更不想去忤逆母亲。

　　秀秀此时也被人看中了，对方是个长相普通的男人，名叫阿诚，阿诚家里一共六个兄弟姐妹，加上阿诚总共四个兄弟，下面还有两个妹妹。
　　阿诚家不像秀秀家里这么整天鸡飞狗跳，阿诚父亲是个为人忠厚的老实人，在队部里当书记，人人都夸他好，没人说他一个不字，秀秀也听父亲说过，这一家人都是好人，孩子们都挺出类拔萃，各个都一身才气，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再看自己家孩子，一个一个的整天就知道玩，打架，真是越看越生气。
　　再说阿诚母亲也是个很守妇道很传统的女人，每天围着丈夫和六个孩子转，根本没时间出去搞那些乱七八糟丢人现眼的事，那可真是一个好女人啊。

　　阿诚在家里排行老二，算是最不讨喜的一个。哥哥读书好，人也老实听话，父母自是欣喜，唯有这个阿诚，简直是个混蛋转世，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你不让他干的他准要干，你让他干的他准不干，又淘气又不服管，几次挨揍，把扫帚都打折了也没见他服软。

　　阿诚一挨揍就离家出走，去找在外面上班的哥哥。父母不知道他又跑去哪里，也不问，也不找，反正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阿诚跑到哥哥那里，路途并不近，脚丫子只隔了一层布鞋，冻出一层冻疮，又疼又痒，但他还是坚持到了哥哥那儿。

　　哥哥见他来了就知道肯定又在家里闹事了，但哥哥从来不批评他，哥哥是个很温厚的人，不会说那些脏话。
　　阿诚喜欢在哥哥那儿看书，哥哥真是个文化人啊，书架上一堆书，有小说，有语录，还有从国外来的。

　　阿诚很喜欢窝在哥哥这里读书，白天读不够还要夜里读，在被窝里点手电筒读。

　　说起阿诚这个顽劣不化的，其实并非一点贡献都没有，反而是家里做事最多的人。因为哥哥一心读书，父母就把家里的活都分配给阿诚，把刚出生的弟弟妹妹也都给阿诚带。阿诚几乎每个孩子都背过，和弟弟妹妹们的关系也都非常不错。

　　等阿诚十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工作了，下乡青年，住在村民家里。跟他一块儿下乡的有不少同龄的，有个女孩子很漂亮懂事，阿诚有点喜欢她，多次表示好感，但对方不为所动，阿诚知道人家没看中他，一气之下借由工作调动离开了这里。

　　那是他的初恋，十八岁，其实不算什么的。

　　后来，阿诚因为多才多艺，与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和同学一起组建了一个小乐队，其中有一个同班同学叫元元，几个年轻人在一起玩得特别好。有空就到河边去吹笛子，拉小提琴。家里没钱买，乐器都是在队部借的。

　　阿诚虽说长相普通，但因为才气过人，吸引了不少异性。阿诚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基因是从哪里来的，大概是从父亲那儿吧。
　　父亲一直就有写日记的习惯，据说日记里还有家谱记录，几个孩子的生辰记录，以及生活中重大事件的记载。父亲没上过几年学，但是为人上进积极，要不也不能当上书记了。

　　阿诚除了会玩乐器，还会唱歌，作诗。妥妥的一个文艺青年。

　　即使他个性顽劣，依然被很多异性喜欢。

　　有在食堂工作的女员工给他单独做饭，每当他回宿舍都能吃到她亲手给包的饺子，还配上了酱油。
　　简直是无微不至的关照，还有给他做鞋垫偷偷送过来的。
　　但阿诚一个都没看上，他并没有想跟她们在一起的冲动，一点也没有。

　　也可以说阿诚还不懂什么叫感情，什么叫恋爱，他只知道跟谁在一起玩高兴，他就去找谁。不知不觉，他伤了很多女孩子的心，但他完全没有感悟。

　　那段日子虽然不富裕，甚至是贫穷的，但阿诚还是觉得，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每天在地里干活，跟同龄人吹拉弹唱，吟诗作对。天空总是充满阳光的，空气里总是有一股青草的香味。他需要操心的事，只有今天做多少活，吃多少饭，要跟谁去唱什么歌，跟谁去做什么诗。

　　他有工资了，钱都用来给自己买好吃的，后来听邻居说，父亲为了养家糊口一天才花九分钱，你这么做实在太不像话了。阿诚第一次听见父亲的事，当时鼻子就酸了，他不再挣钱自己花，而是开始主动往家里贴补。

　　同学元元学习成绩很好，为人不太会变通，但是个好人，他们家阿诚也去过很多次，他家还有一个会唱歌的妹妹叫秀秀。

　　阿诚去他们家玩的时候听过她唱歌，她的歌声很美妙，长得也非常漂亮，性格有和元元一样的地方——单纯，像小朋友一样的单纯。

　　有一次在他们家玩儿，阿诚和元元一个吹笛子一个弹琴，秀秀唱歌。
　　那一刻，阿诚感觉自己心动了。

　　他觉得这个秀秀真是个很淳朴可爱的女孩子，又比阿诚小五岁，所以更显得弱小纯真。阿诚开始追求秀秀，但家里不太同意。不是因为秀秀长得难看，而是母亲和父亲觉得还有更好的选择。
　　父亲有个同事，两人相熟，也算知根知底，其实是有意把两家孩子往一起撮合的，毕竟门当户对。谁想阿诚居然看上了秀秀。

　　父亲还是觉得找个门当户对的比较妥当，更何况，乡里乡亲的也都知道，秀秀母亲整日在外抛头露脸，与异性关系过分亲密。但别人家的事，还是不要乱嚼舌根，老两口也都没把话说明白。

　　阿诚心意已决，说什么都要跟秀秀在一起，老两口也知道阿诚是最不服管的一个，说什么也都没用，只好同意了。

　　虽然排除了阿诚父母的异见，但秀秀父母那一关还没有过去。

　　秀秀父亲虽然觉得阿诚家不错，是正经人家，但还是觉得阿诚大女儿五岁，而且长相也配不上女儿，性格也不太搭配，反正就是从心理觉得排斥。

　　但阿诚这孩子特别真诚，对女儿尤其好，就像宠女儿似的宠着秀秀，有什么好事儿也都第一个想到秀秀。情急之下，阿诚还对他下跪表示决心，做父亲的一时心软，也同意了。

　　于是，阿诚和秀秀也结婚了。

　　两人婚后很快有了一个女儿，女儿名叫阿兰，长得白白净净，很像秀秀，也像阿诚，孩子又乖，简直是人见人爱。

　　阿诚的人生开启了新阶段，每天都想往家跑，看女儿，看老婆，只要在家里待着，他就觉得无比幸福。

　　那是阿诚最最踏实，最幸福的时光。

　　秀秀每天被阿诚当孩子一样宠着，自然是开心欢喜，毕竟阿诚会做饭，会赚钱，什么都会，什么也不用她管，她只负责在家里洗洗涮涮，不高兴了还能跟孩子撒气，实在不行还能跟阿诚撒气，反正阿诚让着她，从来都把她当妹妹宠，他不敢跟她吵架生气的。

　　所以，秀秀一直也不会做饭，一日三餐都是阿诚做的。
　　生孩之后的月子也都是阿诚照顾，秀秀一个月都没有下床，大小便也都是在床上解决的，阿诚把一切都包了。

　　但是秀秀有一个遗憾，因为她生孩子的时候，哥哥的儿子也才一岁，娘家母亲没有时间过来照顾她，她还得在家里照顾大哥的儿子，秀秀时常因为这个事情委屈。在最需要母亲的时候，母亲并没有出现，好在阿诚这个人什么都会做，还有婆婆来照顾。
　　但是婆婆这个人总是不爱说话，脸色也不太好看，每天都给她做小米粥和鸡蛋，没营养，还容易便秘。她不喜欢婆婆。

　　因为工作关系，阿诚时常需要出差，秀秀就把孩子带回娘家，她才不想去婆婆家里呢。

　　秀秀把阿兰抱回娘家，父亲母亲都很喜欢阿兰，但阿兰还是跟姥爷最亲。
　　秀秀明白这叫爱屋及乌，因为喜欢秀秀，所以喜欢秀秀的孩子，阿兰要什么父亲都能给，阿兰做什么父亲都不生气。

　　再看哥哥的儿子小旭待遇就完全不一样了。

　　两个孩子只差一岁，小旭就经常引起父亲的反感，哭也烦，病也烦，反正干什么都不讨人喜欢，哪像阿兰，白白净净，又乖巧。

　　小孩子长得很快，阿兰和小旭很快就能满地跑了。

　　阿兰还是特别乖，从来不惹事，也不惹人生气，爱都爱不过来，小旭就淘气多了，时常惹得人爆粗口。

　　阿兰上幼儿园的时候，阿诚因为工作关系经常忙着出差，他也不想，毕竟孩子小，秀秀也不太会照顾人，还经常在家里跟阿兰斗气。这个妈也的确没什么妈妈的样子，跟小孩子较什么劲呢？

　　每次出差，阿诚都要嘱咐阿兰，说你妈这个人脾气不好，你别惹她，等爸爸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阿兰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离开，阿诚心都碎了。

　　不出所料，每回出差，秀秀和阿兰在家里都要鸡飞狗跳，无非是秀秀没耐心，不懂怎么看孩子，孩子又小，说不定哪里不顺她的意，两个人就要打一架。

　　但阿兰毕竟是个孩子，孩子小不懂事，说话做事也不可能跟大人一样圆滑，这个世界上，会哄秀秀的人就只有阿诚。可是没办法，男人还是要赚钱养家的。

　　男人不在家，阿兰闲得无聊，就跟邻居家的同龄人一起玩儿，男男女女的都有，结婚之前就这么玩儿的，结婚之后谁说就不能玩儿呢！

　　秀秀时常跟男孩子打闹，甚至一起倒在地上，她还觉得蛮有意思的，但阿诚可不这么想，阿诚是个老封建，接受不了她跟别的男人说话更别提打闹了，两个人因为这个事儿不知道吵了多少回。

　　秀秀时常说，除非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死绝了，要不然不可能没人跟我说话。

　　其实，结婚以后，秀秀发现有好几个男的对她不错，表达过那个意思，秀秀已经结婚了，没说什么，没拒绝也没答应。

　　其中有一个男的对她挺好，总给她买东西。知道她喜欢摆弄头发，就给她买了一个吹风机，他们家是开游戏厅的，算是个有钱人。

　　他时常在阿诚不在家的时候来找她，大部分时间是晚上。

　　幸好阿兰岁数小，什么也不懂，要不她非得再跟阿诚大吵一架不可。

　　不过，阿诚还是抓到过几回，她跟别人在一起玩儿的时候。她觉得那没什么，但阿诚气得要命，真是个小气的男人，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终于明白了母亲的感受，一辈子被父亲看在家里，一言不合就打，她可不想那样。

　　但是阿兰渐渐长大了，这个孩子跟他爸也像，想事情都一个思路，时常气到她，有一回跟她顶嘴，她一气之下，两个巴掌呼上去，看她还敢不敢。

　　妹妹小玉那天也在，还批评了她，说什么怎么能打孩子呢！她又没结婚生孩子她懂什么。
　　阿兰挨了打之后，哭起来没完还挺委屈。秀秀觉得这事儿阿兰实在不懂事，她活该，谁叫她顶嘴，孩子敢跟大人顶嘴就得挨打。平日里这个孩子就总跟她唱反调，她已经看她不顺眼很久了，不找个时机治治她将来还得了。

　　要说这孩子不懂事，她真是不懂事。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阿兰还提过这事儿，她秀秀从来也没打过她，就那么一回，谁想她这么记仇，她这个妈跟女儿的关系注定就好不了了吧。

　　秀秀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任何错误，她为什么不能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为什么就不能跟别的男人玩在一起，谁规定的女人结婚之后就得关在家里不见人，她可不这么认为，她想干什么就要干什么，谁管也不行。

　　因为秀秀的脾气很倔，跟父亲如出一辙，与阿诚没少吵架。

　　阿诚对秀秀当年百般地好，含在嘴里怕化了，居然两人关系会越来越紧张。阿诚很伤心，但还是努力维护着这个家，只是秀秀的做法实在太过分了。

　　邻里邻居时常传出一些传闻，有关秀秀和其他男人，阿诚怎能不生气。
　　有一回为了吓吓她，阿诚提出离婚，并且要带走阿兰。
　　阿兰大概以为是真的，拉着他的手就真准备走了，还说要拿几件衣服。
　　最后当然是没离婚，要是真离了，还不得被邻居们笑话死，他们家可没有这个家风，这个婚不能离！

　　日子如同以往一样过着，但问题真地是越来越多。

　　秀秀还是在跟不同的男人来往，美其名曰交朋友。阿诚不是傻瓜，什么交朋友，男女之间不就那么点儿事儿嘛！
　　他怎么娶了这么个人回来，秀秀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初认识她的时候她纯真地像个小孩子，看她单纯善良他才喜欢她的，早知道她是这种人，他说什么也不能跟她结婚。

　　哎，只怪自己一步错步步错，怎么办呢？将错就错吧！
　　好在阿兰是个懂事的小孩，他总算还能得到一些安慰。

　　为了阿兰能忍就忍了吧，毕竟孩子需要父亲和母亲，后爹后妈怎么说也不是亲的，他不想让孩子的人生不完整。

　　秀秀一次一次跟阿诚吵架，最后都是阿诚妥协了，她才是胜利的那一个，本来嘛！她又没什么错，她有什么好怕的！

　　当初要是知道他这个脾气，她秀秀是说什么都不能嫁给他的，当初要不是看他跪在父亲面前求情，还对她那么好，她心软了，她才不会嫁给他呢，以她自己的条件，她想找什么样儿的找不到。
　　这个阿诚把她骗到手了就变了个人，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姐妹们说的没错。男人都是一样的。

　　秀秀对男人失去了信心，但并没有停止周旋在各个男人中间，反正男人都一样，我交我的朋友，谁也别想管。

　　但是家里的老顽固父亲居然也和阿诚一个战线，说她嫁了人就应该注意这些事，人家阿诚能高兴啊，不打你都是对你好了。

　　秀秀非常震惊，为什么一直宠爱她的父亲居然能对她说出这种话，一定是阿诚捣的鬼，两个人又是大吵一架。

　　她最伤心的事情发生了，最爱她的父亲居然为了阿诚而批评她不检点，父亲变了，阿诚变了，这个世界都变了。
　　他们都是假的！

　　嫁给阿诚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