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昨夜南星

3、唯一

　　桃月小筑，Z市人气最高的中餐厅，连续五年荣登Z市必吃榜第一，名声在外，每年慕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

　　赵意读研的时候和室友去吃过一次，预约之后望穿秋水等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轮到她们。
　　或许是期待值太高了，吃完她们一致认为味道很一般，名不副实，而且份量少价格偏高，是她们不会再来第二次的店。
　　“并不是所有等到都是值得的。”
　　从餐馆出来，看着门庭若市的景象，室友钟筱悦突然这么说。

　　几年后再一次看到刻着“桃月小筑”这四个字的牌匾，赵意已经忘了自己当时听到钟筱悦说那句话时的反应是什么，是赞同还是反对？又或者只是笑了笑？

　　“怎么了？”
　　陆妄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赵意仰头看向站在台阶上的人，他站在光下，让她恍惚想起了七年之前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她浅笑着摇了摇头，“没事。”说罢抬脚跟着他的步子迈上台阶。
　　鞋尖磕到台阶的时候，她踉跄着差一点摔倒，陆妄眼疾手快搀住了她的手腕。
　　四目相对，她跌进他漆黑如墨的眼眸时，时间有那么一瞬间仿佛静止了。

　　等人站稳了，陆妄收回自己的手，淡声道：“小心。”
　　赵意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一如刚刚，脸上的笑意很浅也很礼貌，“谢谢。”

　　在外等座的人依旧很多，比她第一次来那会儿还要多。但不同于第一次的等待，这一次她跟着他迈上台阶直接走了进去。
　　他似乎是这的熟客，服务员毕恭毕敬喊了他一声“陆总”，随即领着他们俩往他预定好的包厢走去。

　　“所以，”
　　落座之后的第一句话。
　　赵意不明所以然地看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但他只是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和她对视着。
　　许久的沉默之后，她先开了口：“陆总，怎么了吗？”
　　他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立体的五官变得柔和了些，“赵小姐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呢？”
　　如沐春风般的笑，赵意愣了愣神，听到他说的话拿着水杯的手一晃，杯里的水险些洒出来。
　　所以，他记得！但，他说的是七年前还是三个月前？

　　她心里打着鼓，看着杯子里的水慢慢恢复平静，重新将视线落到他脸上，扬了扬唇，“陆总人忙事多，我一个小人物怎么敢轻易攀关系。而且，如果我们不是因为公事偶然见到，陆总还会记得我吗？”
　　虽是问句，但语气却带着笃定。
　　陆妄拿起杯子，泯了口茶，饶有兴趣地盯着她。想起那天早上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他放下杯子，手指轻叩桌面，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问：“赵小姐的腰伤好了吗？”
　　闻言，赵意放在腿上的左手下意识按了按自己的腰。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将手放回原位，弯了弯唇，“已经好了，多谢陆总关心。”

　　陆妄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说：“不知赵小姐是否记得自己丢了什么东西？”
　　说罢，没等赵意回答，又说：“那枚戒指对于赵小姐来说应该意义非凡，今日忘带在身上，等赵小姐有空了记得来取。”

　　赵意紧绷了一晚上的弦在她洗完澡躺下之后才彻底松开，暖黄色的床头灯，白墙上的投影正在播放她最爱看的电影《真爱至上》。
　　视线在墙上，但她的思绪却总是飞远，回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还有三个月前在冰岛疯狂的那晚。
　　摸着空落落的左手中指，还是不能习惯这种不适感。

　　发现戒指不见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回国的班机，下了飞机托领队联系上酒店的经理，漫长等待了几个小时后收到的结果只有酒店经理诚恳的道歉。
　　其实，是她自己不小心而已，无关任何人的错。
　　兜兜转转居然到了他手里。
　　有时候，命运真是爱开玩笑。

　　或许，那晚的极光听到了她偷偷许的愿。

　　她拿过放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登上工作使用的微信号后收到了一条添加好友的申请，点开，头像是他几年前在ins上分享过的夜空，漫天星辰和彩带般的极光。
　　所以他并不记得他们七年前的事。
　　添加成功，之后的一段时间只有系统发送来一条的消息。

　　退出登上私人号，翻看好友列表，同一个号，同一个头像，点开聊天框，空空如也，只有一条系统消息.
　　2021年5月1日，13:14
　　您已添加lu_wang_，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直到手机在她手中接连振动了几声，赵意才退出聊天框。大学室友群内，许笑笑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分享她今天听到的网红圈八卦。
　　赵意将枕头往上挪了挪位置，单手撑着身子上移，光标聚焦打下第一个字，许笑笑打来了群语音。

　　“hello，我最好的朋友们！晚上好啊！”
　　许笑笑的声音，一如当年在寝室的时候，永远慷慨激昂。
　　“笑笑，你大晚上不睡觉，明天不上班啊？”
　　程茵茵说话声音有些轻，似乎不太方便讲话。
　　“sorry啦，我不需要打工，自然也不需要上班。”
　　“是哦，我都忘了你已经是千万级别的网红博主了，失敬失敬。”
　　“茵茵，你这一孕傻三年的症状很严重诶！”许笑笑调侃她。
　　“哎！”程茵茵重重叹气，“我家的小祖宗刚刚睡着，再过两小时又要醒了。”
　　“那你还不赶紧睡？”纪柯发出疑问，“而且大晚上玩手机对你的眼睛不好吧？是吧，叶医生？”
　　最后一句话显然不是问她们几个的。
　　许笑笑愤愤道：“酱酱，你怎么回事！？大晚上在我和小意意两个单身狗面前秀恩爱。”
　　纪柯小声道歉，“sorry，sorry。”话语中全是笑声。
　　“小意意，你怎么不说话呀？”

　　许笑笑在手机另外一端叫着她的名字，只有她们寝室才会这么叫的名字。赵意唇角忍不住上扬，“我在听你们说话。”
　　“今天有没有加班？”
　　“没有，今天准点下班。”
　　“最近不忙了吗？”
　　“不是，”她迟疑了一会儿，继续说，“陪客户一起去吃了晚饭。”

　　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消息，许笑笑惊呼了一声。
　　“怎么回事？你们公司现在也搞美□□惑那一套了？”
　　闻言，赵意噗呲笑出了声，想到陆妄的脸，他们俩之间他才是那个可以用美□□惑人的人，“之前认识，所以才一起吃的饭。”

　　第二天赵意到公司的时间比平时晚了近半个小时。
　　老总知道她要陪客户吃饭的事，特意发了消息让她第二天晚点来公司。
　　他似乎是误会她和陆妄的关系了，但想到可以多些时间睡觉赵意并没有多做解释，只回了一个“好的”。

　　从电梯间出来，碰到的第一个人正好是从洗手间出来的小希。
　　小希站在玻璃门内，等着她刷卡进去，脸上的表情丰富，好像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

　　“全公司都知道你和陆亚集团总经理一起吃饭的事了。”
　　说的第一句话。
　　赵意丝毫不意外。
　　公司就这么大，陆妄昨天那么高调地问她能不能一起吃饭，其他人不想知道都难，更何况人的天性就是八卦。

　　走进办公区，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落在了她身上。赵意浅浅扬起唇，自信落落大方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说是办公室其实并不准确，公司扩招，三月进来不少新员工，但相应的工位却没跟上速度。部门老总一番思索后将赵意安排到了副总韩连边上的小杂物间里，简单收拾后就成了小办公室，把她原来的工位让给了新来的员工。

　　小希走在她边上，昂首挺胸踮起了脚想把那些视线都挡住。
　　“意意姐，”她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边上，“陆总早上送了花来。”
　　闻言，赵意脚步一顿，有些诧异地张大了眼睛，看着小希，问：“陆总？陆亚集团的陆总？”
　　“嗯，我帮你签收的，花送来那会儿公司还没多少人，我签收完就把花放到你办公室里面了，非常大一束。”
　　最后几个字她加重了音量。

　　推开办公室的门，小希所说的那束花岿然不动地立在她的办公桌上，占了近二分之一的位置。
　　香槟色的玫瑰被白色的满天星包裹住，花瓣上似乎还有水珠，朝气蓬勃。

　　是什么意思呢？
　　她不解。

　　将花小心放置到办公桌对面的角落，赵意打开电脑登上了工作号，未读消息里他的头像一眼就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喜欢吗？”
　　时间是四十五分钟前。

　　视线再一次落到那束花上，她单手托着脸，若有所思。

　　中午，他又发了消息过来，同样的问题，似乎得不到答案他就不会死心。
　　赵意忽然觉得他执着的模样有些好笑。
　　“陆总，真的很不好意思，上午工作太忙没看消息。您送的花我很喜欢，多谢。”
　　发送完，她看着被放置在一旁的手机，屏幕慢慢变暗，手指轻轻一点又变亮。
　　如此往复，直到小希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打断。

　　任何八卦都能以秒速一千米的速度传播。
　　陆妄送花的消息才到中午就在公司传了个遍，配合着昨天一起吃晚饭的消息，大家都默认他们俩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赵意并不在意八卦对自己的影响，所以当小希听到那些难听的话，在她面前义愤填膺时，她只觉得小希是个很可爱又很善良的女孩子。

　　“意意姐，你都不生气吗？他们这么说你！”
　　赵意从屏幕前抬起视线看她，笑了笑，反问她：“为什么要因为无关紧要的事生气呢？”
　　小希气鼓鼓地皱起了眉头，“他们说的真的很难听！”
　　“小希，你知道吗？”
　　“什么？”
　　“人的嘴什么都堵不住。所以，别人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有没有愧对你的心。”
　　一番简单的话让小希醍醐灌顶，她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办公室的门被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赵意戴上眼镜重新投入到工作中，昨天下午的会议几乎把前期的策划全盘否定。虽然给了她三周的时间重新写项目策划，但她上午看完陆亚集团提供的资料后发现除去周末的休息时间，她只有加班加点才能按时做完。

　　收到陆妄的回复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她关了电脑，准备下班回家。
　　等电梯的间隙，习惯性的举动，上下滑动屏幕，依旧没有任何新动态，从去年十一月到现在。
　　明明昨天才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但她心里却总觉得他很遥远，他的表情、他说过的话，是陌生的，是和这上面完全不一样的。
　　或许，是她想多了。

　　“无妨，你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