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把我送给你》明晢

4、最会装的人

　　这老外虽然扭扭捏捏，但到底还算配合。赵映楠三两下把线画好就去洗手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了护士。

　　她刷完手回来，刘悦在搬抽脂的仪器，小雅教了他一遍怎么过床，翻译在一旁轻声翻译，一切倒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时候，孙主任和麻醉的刘主任也一前一后进来了。孙主任摸着刚吃饱的肚腩问她：“咋回事呢你，半天了还没消毒啊？”

　　赵映楠一手端着消毒弯盘，一手拿着消毒的卵圆钳，有些一言难尽，说：“您洗完手回来我就消完了。”

　　刘主任一边挪动麻醉剂，一边道：“快点快点，又要整晚上去了。”

　　赵映楠举着卵圆钳对老外说：“把裤子脱了吧。”

　　翻译跟他说了一遍后，又问她：“他抽肚子，不脱可以吗？”

　　“这个……”

　　赵映楠还想耐心解释一下，但刚想出去洗手的孙主任又一步跨了回来，兜头一句：“脱了脱了，一会儿还得插尿管呢！”

　　看那老外不甚情愿，翻译又说：“可以不插尿管吗？”

　　孙主任道：“不行，手术要好几个小时呢，术中还得打很多的液体进去，我们要观察，麻醉师和护士也得记录尿量。安全第一，你们就听我们的，不会害你。”

　　“好的。”那翻译又跟老外解释了一通，终于把裤子脱了，却是一手捂着下面。本来赵映楠没觉得什么，但经他这么一捂，顿觉有点尴尬了。看了一眼孙主任，孙主任回了她一个揶揄的眼神，对那老外说：“别捂着了，我们这都是医生护士，不要紧的。来，双手抱头，我们得消毒了！”

　　孙主任一边说，翻译一边翻译，老外才慢吞吞双手抱头。赵映楠松了口气，赶紧消毒！孙主任见状干脆也不去洗手了，坐在一旁看着，突然问那翻译：“小伙子你能准确地翻译我们说的话的吗？”

　　翻译很是谦逊含着笑回答：“可以的。”

　　“那些医学名词也可以吗？”

　　“一般的都行，只要不是太深奥的都不成问题。”

　　“这么厉害啊！出国几年了？”

　　“六七年了。”

　　“结婚了吗？”

　　“还没。”

　　“有对象吗？”

　　“没有。”

　　“给你介绍个医生？”

　　“好啊。”

　　说完两人竟是不约而同看了眼赵映楠，赵映楠仿佛没听见他们对话一样，手下很快地把老外从锁骨下到大腿前后左右用碘伏纱块刷了两遍。拿了张大单，递了一角给手术台头上的麻醉师，在麻醉师的辅助下铺了两层无菌单在手术台上，对一旁的刘悦和小雅说：“可以了。”

　　这时候翻译上前帮着护士把人弄到床上去，赵映楠看了看孙主任，孙主任拨了拨帽子：“我刷手去！”

　　赵映楠回头见那老外剥光光外展着双手躺手术台上，很是无助地看着他的翻译，他翻译也很是无能为力地看着他，眼神怪可怜的。便拿了块小单铺在他身上，聊胜于无！

　　麻醉师刘主任扣着他的下巴让他吸氧，刘悦在一旁慢慢推麻药，小雅迅速地填写记录。过了一会儿人没反应了之后准备气管插管，刘主任问她：“先翻身抽后面吗？”

　　赵映楠点头：“先翻身。”

　　刘主任边插管边吩咐道：“可以插尿管了！”又对一旁的刘悦道，“换一瓶羟乙基。”

　　刘悦依言去换药水，小雅开了导尿包给他导尿。

　　孙主任刷完手进来问：“对面挺热闹的，谁的手术？”

　　刘悦看了眼对面，说：“曾教授的鼻子，陈主任和甘主任他们都在那边看手术去了。”

　　孙主任说：“我也想去看看。”

　　刘悦看了他一眼，笑着过去把手术门给关上：“不让你去。”

　　“我不稀罕。”

　　“稀罕也不让你看。”

　　孙主任寻了那翻译旁的凳子坐下，又要准备跟人唠唠的时候，那边一直导尿导不进去的小雅哭丧着望向赵映楠，又看看孙主任：“主任，导不进去。”

　　孙主任问：“要我亲自来啊？”

　　这下赵映楠也就不得不应了声去戴手套了：“我来吧。”

　　说罢戴上手套，干脆利落地插上了导尿管，轻轻一摁小腹，见有尿液流出，拧紧尿袋问麻醉师：“刘主任，可以翻身了吗？”

　　“可以，翻吧。”

　　“翻身翻身。”孙主任招呼一旁有点傻愣了的老外翻译，“小伙子，帮忙翻个身再下去。”

　　“好的。”那翻译忙去帮忙，因这老外实在重，几个人小心翼翼地翻起身来也挺吃力。

　　终于把这老外翻转俯卧后，孙主任把那翻译打发出去，这手术才算顺顺利利地开始了。

　　本以为这个手术2小时左右就能做完，没想到这老外实在是又胖脂肪又结实，抽了三个多小时才算抽好，直把她和孙主任累饿了肚子！

　　下了手术的时候已经快5点，后面还有三台手术等着。

　　赵映楠合着护士麻醉师把老外推回病房，护长问她下一台手术送不送，她这个人虽看着什么事儿都不上心，可心里头却是精得很。又不是她主刀，她才没傻到替主刀拿主意的程度！就让她问孙主任去了。

　　护士长跑去问孙主任，孙主任说歇会儿，但这歇会儿歇多久又不明说，摆明了后面的手术做不完推明天的意思。

　　于是歇了大半个小时后，两人又上手术室做了台眼睛和鼻子，剩了台做眼袋的客人说太晚要回家照顾小孩子，于是就顺水推舟把她安排到明天第一台。

　　等忙完以后，已经是晚上9点了，当晚与她一同值班的护士程姣帮她热了饭，就在护士站伴着水慢慢吃了。

　　边吃边问了些病房里情况，程姣细细回了她。

　　“39床还在发烧吗？”赵映楠想起曹云清中午交代的事情，便问了句。

　　程姣说：“没烧了，下午拔了尿管之后就开始下床活动了。”

　　赵映楠点点头，一会儿那老外的翻译出来，看见她在吃饭，饭里全是水，泡得一塌糊涂，有点恶心。小脸有点苍白，看着有些冷漠。想到她从早上到现在才消停下来，当真是辛苦，也不明白一个女孩子做什么要找一份这么辛苦的工作。也许，家里比较困难吧？

　　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眼不见为净说：“赵医生，我朋友说很疼，有什么办法吗？”

　　赵映楠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可能不好相处，但一开口说话就会让人觉得这个人很温柔和善，让人望之如沐春风。她想起今天确实把人抽得狠了，便放下筷子起来道：“我跟你去看看吧。”

　　来到病房的时候，那老外无精打采，她看了眼心电监护，见血压和血氧都挺好。便稍稍掀开他被子的一角，刮了下他的指甲，轻声问：“除了痛还觉得怎么样？想吐吗？”

　　他的翻译和他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对她说：“除了很痛还想喝水，可以吗？”

　　她回想了下他下来的时间，也有四个多小时了，道：“喝一点吧，一会儿去买点粥回来给他吃了。”

　　“好的。”他犹豫了下又问，“医生，尿管能拔了吗？”

　　“尿管明早拔吧，现在针水还没打完，他也不方便下床。”赵映楠看了眼老外，道，“一会儿给他打支止痛针就好了，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摁铃，铃在他床头上，会有人过来的。”

　　“好的，谢谢医生。”

　　“嗯。”她回到护士站，问程姣道，“那老外还有多少针水？”

　　“还有一瓶5糖的维cB6和两瓶10糖，大概1500。”

　　赵映楠拿过他的病历，在临时医嘱上开了支□□，说：“给他肌注一支□□吧，别给他拔尿管，不然今晚咱们都没法睡了。”

　　“好的。”

　　程姣忙去配药室配药，赵映楠又扒拉了几口饭，实在是吃不下了，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响起，屏幕上“小赵”二字映入眼帘。

　　赵映楠接了起来问：“怎么了？”

　　电话那边的小赵嚷道：“大赵，你还没回家吗？”

　　赵映楠一个白眼摁回心底，忍着脾气说：“我不是说了我今天晚上值班吗？我排班表就贴在镜子旁边！”

　　电话那头有点不可思议：“你什么时候说了？我把钥匙落在公司了，怎么办？！”

　　“赵泯泯！”赵映楠声音徒然拔高了几个分贝，程姣端着药盘出来，看见她有些生气的模样，愣了一愣。

　　赵映楠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一碰上赵泯泯就准没好事！她复又放柔了声音道：“你来我们医院拿吧。”

　　电话那边委婉要求：“你送过来不行吗？大赵，我已经连续一个星期加班了，累得快要猝死了。”

　　“那你去死吧。”赵映楠轻轻柔柔地说着这句话，旁人不知道，还以为她在开玩笑。

　　所以说，她其实是个很会装的人！

　　于是乎，连加了一个星期的班据说快要猝死了的赵泯泯最后还是乖乖来找她拿钥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