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乌鸦》渡尽

6、瘟神

　　叶蓁心中一紧，她不知道严娟是不是听见了她和高庞最后的那几句对话？提着水果袋子的双手也跟着紧了紧。

　　“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严娟厉声道。

　　叶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保安，知道自己就算反抗也没用，只能乖乖把水果袋子放到桌面上。严娟对保安使了个眼色，保安立即上前在袋子里翻找起来，不出几秒，他就拿出了一只黑色的MP3，一副耳机以及充电器。

　　那只MP3十分小巧，但并不新，上面还有一根挂绳与之缠绕在一起，托在保安蒲扇大的掌心里就像一块小小的长方形饼干。叶蓁一看就知道那是高庞的旧物。毕竟现在人听歌都用智能手机了，谁还会用这玩意儿？可是高庞知道，她在乌鸦公馆是绝对不可能被允许使用手机的，自然只能送一支老旧的MP3给她，说不定还不会被医院的人搜走。

　　保安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严娟面前，她斜睨了一眼，“用个档案袋收起来，把这个和叶小姐的东西放一起，等她出院的时候一并还给她。”

　　“护士长……”叶蓁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不料刚出声就被严娟打断了。

　　“我院有明文规定，病人在院期间不可携带电子产品。”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规定就是规定。”严娟微微扬了扬头，语气里带着绝对不容易质疑的强硬态度。说罢，她对着保安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把违禁物品带走了。保安会意，从桌子抽屉里找了个档案袋，用马克笔在封面上写了些什么，把东西装好封上后，转手交给了另一名保安拿去归档。

　　叶蓁无可奈何地看着高庞给她送来用以保存证据的工具给搜走，心里窝火，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她清楚，她若是敢在这时候有一点点反抗，等着她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下场，光是保安的一记警棍就够她受的了。

　　形势比人强，她只能将它放弃，另想它法。

　　回到病房，叶蓁洗了个苹果，气闷地坐在床沿边咔嚓咔嚓地啃着，情绪也渐渐平稳了下来。她有点出神的想着往后的日子要怎么办？谁才有可能是“匿名人”，为什么“匿名人”不来找她？

　　一边想，她的目光一边在病房里漫无目的地游移着，慢慢她发现他们所住的单人间里除了没有镜子以外，似乎还少了某样东西。

　　好半天后她才反应过来，少的是电插座！

　　这应该是为了避免病人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伸手去摸插座电门而导致触电的关系。

　　叶蓁闭眼扶了扶额，也就是说即使那MP3没有被搜走，等她用的时间长了也充不了电，必将无法再继续使用。就算她可以请护士帮忙在护士站或者办公室充电，却难保里面的内容不被她们窥视发现。

　　可如果她只在关键时刻用的话，也不是不能坚持到高庞下一次来看她。但等他拿回去读取了内容，下回再送来，一来二去太耽搁时间不说，还会出现空白期无法使用……

　　算了算了，东西都没了，再想这些有什么用。她还是想想该用什么办法保存证据吧。最起码，她得想办法先给自己弄点纸笔。毕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尤其当记忆变得不再可靠的时候，当时写下的笔记就会变得尤为重要了。

　　事不宜迟，叶蓁决定趁着今晚饭后休息的时间，找个机会动手。

　　傍晚五点半，是乌鸦公馆的晚餐时间。神智不清的病人，会有护工将餐食送至病房给他们食用。至于神智清晰的病人，则一律去食堂用餐。

　　这些日子以来，叶蓁还没有和乌鸦公馆的哪个病人走得特别近，一直是独来独往的。而人类这种动物，不管到哪里总喜欢成群结队，所以有些病人之间会形成三五成群的小团体。

　　叶蓁目前还没有融入小团体的打算，她排队打完饭，找了个角落的空座坐下。然而屁股才贴到凳子上，就听到一阵锅碗瓢盆打翻在地的声响。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长得像包租婆一样的中年女人对着一个老太太叫骂，“这是老娘的座位，死老太婆，给我滚一边去！”

　　她话音未落，边上还有几个跟班立即附和起来，甚至还想要上前驱赶那个连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太太。

　　这一幕，隔段日子就会发生一次。不管是医护人员还是病人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自然也没有人来管。但对于叶蓁来说，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便有些不忍。

　　“赶紧给我滚！”中年女人又叫骂一声，见老太太动作慢，不耐烦地扬了扬手，作出幅要打她的样子，吓得老人家瑟缩地踉跄几步差点跌倒。

　　叶蓁有些看不下去了，何况她已经认出这老太太正是上次被狂躁病人攻击的那个，只见她花白的头发蓬乱，露在病服外的皮肤上还有并未褪去的淤青。且不说叶蓁是否烂好心，但作为一个正常人，看到老人家被欺负，外加对方不是碰瓷的情况下，都会出声制止的。所以叶蓁终究是没忍住自己多管闲事的冲动，上前扶了老人家一把。

　　中年女人见状，反倒对叶蓁道，“姑娘，我劝你别管这死老太婆，她可是‘瘟神’！你还是离她远点的好，省得将来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谢关心，不过我八字硬，不怕。”叶蓁说完，不理会周围人或惊疑、或看好戏似的目光，把老太太带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见她一幅恍恍惚惚的样子，又去给她重新打了一份饭，放到她的面前，“阿婆，你没事吧？快吃饭吧。”

　　老太太没有动，依旧木木地坐着。

　　叶蓁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的好心也是有限的，何况她还有自己要做的事，便不再管她，重新拿起勺子埋头吃饭。

　　是以叶蓁并不知道，那老太太隐藏在花白头发里的浑浊眼珠，蓦地骨碌碌一转，然后死死盯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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