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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凉 ...

  •   此时日已暮,天边一丝红云慢慢西移,最终消失在了地平线下。
      徐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然而万汤那让人恶心的表情,以及他看向沈衣的色眯眯的眼睛,还有那只不安分的在沈衣身上东摸西摸的手,总是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想到就是一股火升上。然而马上他又悔了……把沈衣一个人扔在那虎穴之地真的合适吗?他会不会被……?徐墨的脑中出现了更可怕的画面,他越想越慌,那心跳得越来越快,不停地暗骂着自己为何如此沉不住气!
      想着,他转身就要往回走,然后就看到面前站着四个黑影,挡了他的路。每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双眼睛,那双双眼睛却是犀利无比,刺向徐墨。徐墨认识,那是要杀人的眼神。
      这下他彻底的懵了。
      为何自己会在此被拦截?这些人是谁?为何要杀自己?
      他想到来的路上沈衣曾经说过的有人跟踪他们,目标竟然是自己?
      这些年,徐墨一直过着很低调的日子,即使在进士及第后,也是自请了一份地方的七品小官,应不会有什么仇家。眼下又是为什么?
      然而,这四个黑影并没有给他继续往下想的时间,提着剑就冲了过来。
      徐墨因为从小过着狼藉的日子,为了自保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但和练家子比起来当然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更何况此时他手中还没有武器。他只能不停地闪躲,但躲得了这一招却躲不了下一招,那些黑影的速度极快,一人接着一人,丝毫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徐墨只得狼狈地东闪西躲,不停向前逃跑,也顾不得手臂、后背上的那些皮肉之痛。
      四个黑影越追越紧,徐墨的脚却越来越沉,他心知恐怕自己只能命尽于此了,干脆也是豁出身去。
      只是那杂乱无章的反击丝毫威胁不到眼前的四人。
      就在徐墨闭上眼准备迎接那最后的致命一击时,那一击却迟迟没有到来。
      已经瘫坐在地的徐墨听到耳边有兵器交接的声响,他的瞳孔聚焦,这才看清一个人影正在和四个黑影交手着,还不分上下。
      那人挑了个空,就捞起徐墨的手臂,飞快地带着他逃离了此处,前方就是人群聚集的刘家村了,那些黑影不至于大胆至此。
      待到达安全之地时,徐墨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那位救了他的人却大气不喘一个,朗声笑道:“好险好险!那些人下手太狠了!这位……”说着,他想要扶起徐墨时,才看清了刚救下的这人的脸,“徐大人!”他惊叫了出来。
      徐墨看着眼前这位救命恩人,标准的国字脸,五官轮廓很深,那人正对自己笑着,很是朝气蓬勃的笑容,徐墨被晃得又是一个踉跄。
      “徐大人!”
      那人一把扶住了徐墨。
      “你是?”
      “哦,你可能不记得了,我们在西山温泉见过,我是梁王的侍卫,刘真。”那人爽朗地一笑,如阳光般耀眼。
      徐墨搜寻着自己的记忆,确实当时在梁王身边有那么一号人物,脸虽然已经记不得了。
      “多谢刘大哥相救。”徐墨终于能够站直身子,他拱手一礼。
      刘真却如同受了大礼一般慌忙扶起他:“徐大人不必客气,这是属下应做的。”
      徐墨微微勾了下嘴角:“刘大哥不必客气才是,此处不是官场,不必‘属下’自称,我可受不起。”梁王的侍卫那哪是简单的人物,徐墨一七品地方官确实受不起。
      刘真又是憨憨笑了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不知徐大人怎会来此?”
      “刘大哥可是刘家村的人?”
      “是,这次正好随梁王来此地,就告了个假,回来看看。没想到路上会碰到徐大人,真是巧合。”
      徐墨点点头,继续道:“四日前刘仁希被发现毒死于自家房中,刘大娘怀疑是他杀,就着我来查明此案。”
      刘真略微叹了下:“小希死了?”
      “嗯……并没有,只是个误解。”徐墨心虚道,现在沈衣正占着那具身子,如何能从实交代。
      “真的?那太好了。刘大娘从小就只靠着这么一个孙子了,小希也特别孝顺,和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也总会想着要带稀奇玩意儿或者好吃的东西回去给刘大娘。”刘真回忆着,嘴角挂着浅浅的温柔的笑容。
      “刘大哥,您和刘仁希很熟吗?”
      刘真摇了摇头,道:“我大他五岁,小时候曾经一起玩过,后来我出村了,就再没见过。”
      “嗯……“
      “不过小希有个发小,不知大人您见着没?三娘家中的男孩,和小希一样大,好像是叫刘大渔,我们都叫他大渔。从小就和小希形影不离的,喜欢小希的玉儿还没少吃醋呢。徐大人若是得闲,不如和我一起去三娘家问问?”
      刘真看着徐墨,脸色好多了,刚才煞白煞白的,可是把他吓得不轻。
      那张慢慢有了血色的脸上下晃了下,刘真就带着他走向了一间农屋。
      刘三娘正在屋中干着针线活呢,一见刘真立马放下了手上的活迎了上来。
      “三娘这是在给大渔补衣服吗?”刘真进了门招呼着。
      “哪儿啊,那孩子前日出去了又没影了,每月只送些钱回来,平日里也不知捎个信报平安,我就当没养过这儿子了。”三娘面上怨着,那口气却是无比宠溺,“这是给死去的孩子他爹的,前阵子他把这衣服带回来,都破的不行了,想着就给他补补。”
      刘真显然是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三爹不是去世多年了吗?”
      “你不知啊,村里这几日有好几家的故人都还魂回来了,不过也就只能见见面,话都说不上一句,不过这样我也就满意了。孩子他爹有些年数不见,憔悴了不少,看来在地下的日子也不好过呵。哎……咱可没有刘大娘那好福气,断了气的孙儿都能活蹦乱跳地回来。”
      “三娘,我们此来正为此事。”
      刘三娘明显有些讶异,她才注意到刘真身后的徐墨,微微欠了个身,给两人搬了个椅子。
      徐墨坐下后,缓缓问道:“听说您的爱子和刘仁希关系很好?”
      刘三娘瞥了眼刘真,才回话:“没错,我看着他们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你看那杯子,大渔的,小希也有个一模一样的。还有那丑的要死的泥巴,见着没?小希送给大渔的,好多年了都不舍得扔。”
      顺着刘三娘手指之处,确实有一个连样子都已经崩塌的泥巴,颜色已经发灰了,是有好多年了。
      “大人,这小希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给下的药?”
      徐墨摇摇头,把话题拉开了:“您可知道最近大渔是否有见过小希?或者听他说了些什么?”
      刘三娘转了转眼珠子,想了会儿,“那孩子倒很少和我提这事儿。不过先前听他说想找小希一起做笔大买卖,小希一直不应。大渔为此还恼火了一阵。我就劝他说,小希是乖孩子,参合进你那会赚会赔都不知的生意中,这万一做得不好,让他们祖孙俩怎么过日子?后来被我说中了吧,那死小子真的赔了不少钱,就死赖在我这儿,说是干脆回家种田得了。我哪儿不知道他那活络的心思。你看,这几日又出去不知道搞什么了,别惹了一身债回来就好。”
      “您知道,大渔现在哪里吗?”
      “我哪知?他上哪儿从不给我报备的!想回来就回来,想走就走!这家就给他当个免费旅馆的,要不是他有良心每个月会带点钱回来,我早就和他断绝母子关系了!”刘三娘愤愤道,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劲儿。
      刘真给倒了杯水,递到刘三娘手中,“三娘,您喝口水消消气儿吧。大渔这不还想着您的嘛,哪日指不定就带个惊喜回来呢。”
      刘三娘瞪了一眼,哼哼道:“别是惊吓就好。”
      “哈哈,大娘您真幽默,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我这刚回来还没见我娘呢,得赶紧回去孝敬她老人家了。”刘真嘻嘻笑道,带着徐墨就离开了。
      随着刘真出了门,徐墨就告别他回到了刘大娘家。
      刘大娘早就做了一桌的菜等着两人回来了,这会儿只见了徐墨一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那当然逃不过徐墨的眼睛,他瞬间又感到有些愧疚,毕竟是自己扔下扮作刘仁希的沈衣先回来了。
      “大娘,您孙儿还有些事走不开,马上就回来的,咱先吃吧。”
      尽管自己也没什么胃口,可是想到如果自己不吃,那刘大娘必然也不会吃,只得勉强拉着刘大娘一起围着桌坐下。
      这场沉默的晚饭进行到一半,刘大娘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希儿是不是和那个万地主有什么事?”
      徐墨一怔,是大娘察觉到什么了吗?
      “嗯,有些金钱上的事情需要谈,大娘您别担心,他再不回来,我去找他。”
      刘大娘这才稍稍安心,农家的妇人们总是特别的单纯,她们会很轻易地相信她们认为值得信赖的人的话,这让徐墨心里的歉疚更加了一分。
      他匆匆扒了两口饭,就哄着刘大娘去屋里睡了,这时已经很晚了。
      徐墨又在院里坐了会儿,看着眼前这片空旷的土地,内心却是七上八下。
      迟迟不见沈衣归来的身影,他的一颗心都悬到了喉咙口。他恨不得立马就奔往万宅一探究竟,可是想到傍晚时分那四个来势汹汹的黑影又不免心悸。伤口虽然简单处理过了,但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又是忐忑地等了一会儿,他终于坐不住了。
      回屋里披上件外衣就匆匆上路。
      夜已深,路上已没了行人,这条乡间的小路上只有一轮明月、一道影子在跟着徐墨一起行路。
      路过回缘地时,徐墨不禁又抬眼望去,那边依然是来来往往着好些个鬼影,整片墓地被一层银光笼罩。好几个鬼影似乎是注意到了徐墨,突然就换了方向往徐墨飘来。徐墨心中一紧,加急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往前奔走。
      那些鬼终究是没有跟来,那四个黑影终究也是没有出现。
      顺着白天的路,已经隐约可见那没在黑夜中的万宅的轮廓。
      徐墨放轻脚步、慢慢靠近,朱门紧闭,也见不到宅内的情况。难道沈衣真的被绑到了床上?真的和那个万汤在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想到这儿,徐墨彻底慌了,他只恨自己武艺不精,可再不精也得闯一闯啊,尽管那皮囊不是沈衣,可是……可是那就是沈衣啊。既已承了他,又怎能让他发生这种事情?而且那男人又怎会如此简单就被人给压了呢?他不是一直很从容、很有办法的吗?
      徐墨这边急得团团转,沈衣那边却也是死里逃生。
      没错,他是上了万汤的床,因为他要套万汤的话。这在床上自然是最简单的。
      也正如他所计划的那样,万汤毫无保留的就把他们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全给交代了。原来刘仁希和万汤的这种□□关系已经维持了有两年,最先是刘仁希万不得已问万汤借钱,万汤一下就相中了这副好面孔,提出了以身还债的要求。刘仁希就应了,万汤每月都会给刘仁希赏钱,代价就是刘仁希的的身体。不过这一直是瞒着刘大娘偷偷摸摸的,也只和刘大娘说是出门帮朋友做生意。而就在五日前,刘仁希突然找到万汤说,愿意一直留在他身边,只是希望他先预支给自己一大笔钱,这等于是要把自己一次性卖了。万汤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这小男宠在床上可能满足他了,这笔生意对他来说一点都不亏。没想到第二天就传来了刘仁希的死讯。万汤说是伤心欲绝,实则他伤心的应该是那付诸东流的钱财吧。对刘仁希应是恨得牙痒痒。这个骗了自己的钱,还用自杀来背叛自己的小子。
      把话都套到的沈衣自然是想要脱身了。那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吹口阴气,就把万汤给弄晕了。
      然后他就穿上自己衣服,蹑手蹑脚地翻墙出了宅子。
      可这刚逃离虎穴,又撞上了狼口。
      沈衣刚翻墙出宅没走几步路,突然就被人捂住嘴,拖到了墙边,不由分说就是往他唇上一阵啃咬。
      他沈衣哪是任人摆布的?!
      用力推开来人,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是刘仁希的故交?除了万汤,这皮囊的主人居然还有其他男人?
      只见来人很局促地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站在沈衣边上,那双手却紧紧把人给扣住,就怕人再给跑了。
      “小希……我……对不起。”月光下,可以看到那人红着脸,低头不敢看沈衣的眼。
      那一瞬间,沈衣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含糊道:“那么晚了,你来这里作甚?”
      “我……我听说你被那混蛋带走了,我就……担心,你……嗯。”
      那人依然低着头,两人靠在墙边,沈衣因为是被扣着,所以动惮不得,那人却全不顾,还是诉着自己的衷肠:“小希,我是认真的!”他突然抬头,沈衣在那眼中看到了情动,内心暗骂了声刘仁希,真是个造孽的小妖精。那人继续道:“那天逼你,是我的错……我认错。可是小希,我会照顾你和大娘的,你……你别再去找那个混蛋了,他根本只是玩玩。他会的我也会!他能给你的我也能!不信我们今晚就可以试试,我一定,一定会让你舒服的……”那人的眼神无比认真耿直地说着这些让人害羞的话,沈衣内心无奈。
      “我知道,我相信你。”想着先把眼前的人稳住,然后再慢慢问话,沈衣尽量温柔地道。
      那人兴许是被这句话给暖到了,很自然地松开了手,沈衣顺势把手搭上了那人的肩,低头看他的眼。那人不好意思地闪躲了下,马上又毫不畏惧地看了回来,并且慢慢凑近了沈衣的脸。
      两人就以暧昧的姿势在墙边站立。
      突然,一声清脆的“啪塔”声,打破了这个气氛。
      沈衣掰开那人的身体,就见黑暗中徐墨怔怔地站在那边,一动不动。
      “书秋!”
      也顾不上那人了,沈衣叫出了声。
      徐墨被这声给叫醒了,随即惊吓般地转身拔腿就跑开了。
      沈衣心道糟糕,连忙追了上去。
      人还没追到,又是一声惨叫,声音的主人正是刚跑走的心上之人。
      沈衣加急了步子,赶上时就见到徐墨被四个黑衣人围在了中间,其中一人正欲拔剑刺去,沈衣突然叫了一声。
      那四人的动作迟疑了一下,仅是这一迟疑,沈衣就冲入了敌营,把人护在了身后,这时他才看清徐墨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心口一阵疼痛。
      “你们是谁?”他问。
      当然不会有回答。
      沈衣当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他生前甚至连走几步路都会大喘不止,成为鬼后,能护身的也只有那身阴气和鬼魅的身影了。不过如今他却是人,内心着实没有多大把握可以突破这困境。
      不过,沈衣往四周望了下,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他吹了声口哨,一阵阴风起,几道鬼影窜了进来,不停地在四人间游走,那四人只感到肩上被打了下、腰部被戳了下、头顶被拍了下、腿部被踢了下,然而除了阵阵诡异的阴风,什么都看不到。四人哪遇到过这档子事,顿时都慌了神,也顾不上徐墨和沈衣,和无形的恐惧斗了起来。
      只见黑幕中四个黑影不停在空气中挥剑劈砍,原地打转,好不神奇的景象。
      而一边的沈衣抱起了徐墨就遛开了。
      刘大娘正坐在堂中焦急地等着二人,见到沈衣抱着满身是血的徐墨进来也是一慌,赶忙上来担心地问候。
      “路上被人埋伏了,不碍事,我看着他就行。能麻烦婆婆准备盆热水和干净的布料吗?”
      刘大娘立马点点头,就跑开准备去了。
      沈衣把徐墨轻轻放在了床上,他身前身后都是细细的伤口,怎么躺都难免碰到伤口,沈衣只得让他坐着,斜靠在墙上。
      他心疼地抚上了他的脸,直怪自己让他一人走,明明想好要形影不离地保护他,不让他受一点点伤害的,居然……
      沈衣握紧了拳头,狠狠在床上捶了一下。
      徐墨似乎是被这一砸惊醒了,缓缓睁开眼,他现在已经无力想太多东西,看着眼前人的第一反应是,他没事,太好了。这么想着,又沉沉闭上了眼。
      沈衣替徐墨脱下了衣衫,拿温水轻轻擦拭着他浴满血的身子,擦拭干净后,又小心翼翼地给伤口包扎。那动作轻轻柔柔的,就怕是碰痛了那人。不过那人却还是在沈衣的温柔触碰下紧锁着眉头,还不时微微颤抖。
      沈衣心口又是一痛,把男人轻轻抱入怀中,侧头吻了下他的发间:“傻子,对不起。”
      男人往他怀里蹭了蹭,似乎是喜欢这个温度,沈衣也不由紧了紧手臂。
      他抱着他,坐在床上,靠着墙。他让男人侧躺在自己的腿上,自己则闭着眼睛,就那么过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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