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林小珑

68、第六十七章 伸张正义的小新娘

　　肖甜意将养了一段日子，恢复得差不多了，不再像之前动不动就喘气，走多两步就累。她和简林深不同，他为了救她伤了底子，而她没有。

　　她觉得自己没那么累了，便开始在家处理工作。

　　她也知道，目前她和简林深都是处于警方严密的监控中的，不出去乱走，才是对大家都好的做法。
　　所以她没有再外出。

　　李律师被枪杀案是大案也是大新闻。肖甜意觉得很唏嘘，一位为民请命的好律师落到如此下场。而其他的新闻同行，为了博流量，写出来的新闻标题从《小老板为没饭吃，向人借两百元》到《黑心律师利益收受，剥夺小公司老板房产》等等，毫无底线。

　　她看得直拍电脑，只差没把电脑给拍烂了。

　　简沐端小点心给她时，看到的就是她那幅暴躁样子。

　　简沐快速浏览页面，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叹息了一声。

　　“萧大状幸好没大事，上周出院了。”简沐赶紧给她报好消息。

　　肖甜意说，“在普通民众眼里，律师好像总是很坏很阴险的样子，尤其是打刑事的。他们自以为是地把一些人渣，标注成为所有的律师都是这样的。而李律师根本不负责刑事案件，他帮工人们是出于好心，他才刚买了新房，准备和女友结婚……现在……而萧大状是打刑事的好手，但他从来不接那些有钱坏蛋的案子，但也落得身中两枪这样的下场。两位律师还要面对外界的冷嘲热讽。你没看帖子回复，很多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的普通人，还说他们是活该！”

　　简沐在她身边坐下，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你很想写点和报道点什么，告诉大众真相。你可以让电视台的人到这里来采访，或者是由真相集团你们自己台的主持都可以。或者是写新闻稿发表，都没问题。只要你觉得自己身体不累，你就去做吧！”

　　“老公，你真好！”她很感动，猛地扑进他怀里，抱着他亲亲。

　　简沐一手扶在她背上，一手在她后脑勺上抚啊抚的，体贴道：“我老婆是最有正义感的！作为老公当然要支持！”

　　此刻，他就像哄大小孩一样哄她，宠她，骄纵她。其实，他也很享受。他喜欢，她可以永远当个孩子。

　　肖甜意说干就干，马上联系真相和电视台员工，一边开免提打电话，一边写新闻稿。

　　其实，并不是没有正义的记者，只是她/他们还原事实的稿子被大众所忽略，大众更喜欢看博人眼球的，又或者是他们自己想看到的。

　　肖甜意知道，她写的，也不过是被人看完就忘，甚至不看，杯水车薪。可是，明知道是无人理解，她还是要去做这件事。

　　肖甜点虽然在出事前就去了西非战乱国家做新闻，所以也没有赶回来她的小婚礼，但她表示会无限支持肖甜意的工作，还说许飞是负责跟进这单新闻的，还拍摄了两家律师的家人们，包括他们以前的生活，和现在的悲哀，在征得两家家人同意，这些片子已经剪辑好了。

　　肖甜意和许飞视频会议聊了许久，有了很多想法，许飞马上跑来简宅，和她一起聊，一起写稿件；而她则用更专业更毒的眼光，将许飞拍的片子筛选出了几段。

　　其中一段，是李律师陪女友过生日时自己拍的VLOG。只见里面的女孩子一脸甜蜜地说出生日愿望，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家，而李律师答应了她，并说已经买了屋，等装修好，马上和她结婚，他们勾画着自己的一个小家庭，未来的一个梦，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肖甜意做了剪裁，她做了一个全黑屏，然后蜡烛一支支燃起，像在为李律师默哀。而蜡烛全点亮，才显出一只蛋糕。全黑的底，白色的蜡烛与白色的蛋糕，然后是李律师其他视频里提起的这个案子时剪切出来成一句话：“等我完成手头这单CASE，那些工地的人很惨，他们这段时间都白干了，连回家的钱都没有。等我打完这场官司，我就请假……”然后就是刚才俩人庆祝生日的片段。

　　许飞挠挠头，“好是好，可是好像太煽情。”

　　肖甜意唏嘘不已，“我也是向他们学的！他们不是要博眼球吗？部分无知的公众不就是喜欢看这些吗？！那我就让他们看，越煽情越好！大众带着偏见眼光，把两位这么好的律师抹黑成了什么样子？！还有人说萧大状之前为一个有钱人打赢了奸-杀案，说他就是这样才赚到几套房产的钱的。这些全是冤枉！那个人是有钱没错，可他是被冤枉的，坐了两年牢，若不是萧大状给他翻案，他马上就要被执行死刑了！而李律师就更加了，明明是受害者，还被人说他死了好，活该，他死了要放炮庆祝！这都什么世道！”

　　“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毒攻毒罢了！”肖甜意愤愤然道。

　　简沐这期间进来过，劝她别太激动，对身体不好。但还是表示支持她的工作。

　　等他离开了，许飞比了个大拇指：“你挑老公很有眼光。要知道，很多有钱人家，其实不喜欢媳妇出来抛头露面。他懂得尊重你！”

　　“那是！”肖甜意骄傲道：“我看男人的眼光顶呱呱！”

　　商量了一整个上午，下午时，电视台的人过来了。

　　肖甜意以当事人的亲身经历，和眼光角度来进行讲述，还提到了她和大哥简林深如何被冷血的凶手挟持、囚禁，几乎活活饿死渴死的整个过程。

　　提到了警方查到的关于凶手陈晖的黑背景，以及他无赖的人生，中途插播了她和许飞剪辑的两位受害人律师的生活视频，李律师家人在其去世后的悲惨嚎哭使得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湿了泪眶。肖甜意的声音作为旁白响起：“本来，我也不想用这样的方法，这样等同于揭受害者家属的疮疤，让他们疼上加疼。我一向不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可是这一次，我没有办法了。当我看到网页上，无知民众的留言，我想如果这个时候再没有人站出来为律师他们讨还公道，那律师的家人只会更加伤心；而无良的媒体以后只会更加变本加厉！而以后真正好的有正义感的律师也会寒了心……大家都需要一个真实的声音，而你们现在看到的，听见的，就是真实！”

　　那一段段的视频放完后，肖甜意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大家面前，她抹了把眼泪，说，“当时，大哥为了救我，不惜自残，空腹喝烈酒、割脉喂我喝血。他几乎就……”

　　她哽咽，伤心得说不下去，“而我大哥，他是那么好的人，作为一名警察和谈判专家，他救了无数的人！可是社会上这么多好的人，却在媒体面前，甚至是一些主流媒体面前，他们就成了‘死了活该’！”

　　或许真是受了孕激素的关系，到了这一刻，她再也撑不住，嚎啕大哭！

　　这一下，慌了所有人，简沐最先冲过去抱住她哄，而电视台主持人甄珍的助手马上示意摄影师结束采访录影。

　　甄珍表示了安慰与关心，然后和助手摄影师走到一边去商量。

　　助手说，“不是直播，可以删减。我们还需要补拍一点结束段落吗？”

　　摄影师说了句“肖记者很真性情，其实我觉得效果很好。”

　　甄珍斟酌片刻道：“就以这样兵荒马乱结束，当成直播节目做。现在就可以播。简家一开始就以为是做直播的，也没阻拦。我觉得，这样的效果才是最好。不然谁会真的关注两位律师是否遭了冤枉，谁还会给他们公道呢？！”

　　甄珍走回到肖甜意身边，拍了拍她肩膀，俩人也合作多次了，她说，“别难过，逝者已矣。”然后转头对简沐道：“简先生，抱歉。我们想做成直播的效果，所以不打算做任何删减。你觉得呢？”

　　简沐沉默了一下，道：“无妨。”

　　晚上八点的时候，看了新闻的萧大状也过来了。

　　他虽然有伤，但还康复得不错。他还带了圆圆来，结果圆圆来了见到了老公短短就不愿走了。
　　碰巧简林深又喜欢圆圆喜欢得不得了，萧敏敏只好百般不舍地留下了圆圆。

　　萧大状看见这一戏剧场景，那点哀伤但也冲淡了不少。他说，“意，谢谢你。只有你还在意我们是不是受到伤害。”

　　肖甜意给他倒了杯热牛奶，“你喝这个，刚出院，喝这个健康。”然后又说，“我不能让所有好的律师寒心！我目前的情况有点特殊，不方便出外，萧大状，就劳烦你待我向李律师家人问候了。李律师是很好很好的律师。我们所有人都会记得他的！”

　　萧大状很受感动，湿了眼眶。他笑着道好，“我好把你上午写的新闻稿剪下来了，给李爸李妈看，李律师应该是所有人的骄傲！”

　　等送走了客人，肖甜意累得靠在简沐怀里睡着了。

　　肖甜心从游戏室走过来，疼爱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叹道：“小意是个正义感爆棚的人。”

　　肖甜静也过来了，说，“等我们捉住Z，她就可以完全地抛下过去了。”

　　“小意需要一个全新的开始！”最清楚内情的肖甜静说道。

　　肖甜意太疲倦了，坐在沙发上靠在简沐睡得很沉。

　　简沐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四十。那就让她多会一会儿，等九点半了再喊醒她吃宵夜。于是，他将她抱回了房。

　　又怕她睡得不够踏实，中途会醒，他坐在她床前，下巴搁在床沿上看着她，抚了下她发，又给她唱歌。唱的是一首法语经典老歌《玫瑰人生》。

　　他嗓音醇厚，是真的好听。

　　他唱完了，看到她自梦中翘起的嘴角，他摸了摸她甜蜜的小嘴，温柔道：“小意，我会给你一个玫瑰色美丽的人生。”

　　简沐走到会客室。那里的布置一板一眼，比书房还古板正式，倒是很适合开会用的地方。
　　慕氏夫妇，景氏夫妇都在了。

　　简沐点一点头，很有默契地走进去，坐在大家中间。

　　慕骄阳开门见山道：“我想了解当年你和甜意被绑架案的全部过程。”

　　简沐闭起眼，回忆了一下，不得要领。

　　大致的能记得，太细致的记不住，毕竟是十四五年前的事情了。

　　慕骄阳与景蓝同时介入，创作了一个记忆空间。

　　将现在28岁的简沐和当年那个十三四岁小木深链接起来。

　　景蓝手边就是当年的档案记录与口供，上面提到，当时的简沐刚放学回家，是走到一条相较偏僻的地方时被绑架。

　　景蓝首先引导发问：“那条巷子比较偏僻，你为什么会想起走哪里呢？是想抄近道吗？”

　　简沐闭着双目，但眼皮跳动得厉害，显然是在回忆，他顺着慕骄阳的情景再现式催眠，在光圈里越走越远，身体也越缩越小，猛垂下头一看，自己的腿变短了，脚上穿着一对白色校园运动鞋，是和甜意同一所学校的同款运动鞋，他回到了十三岁那年的那道巷子。他说：“那里开有很漂亮的花，我想摘回去带给姐姐。”

　　简沐的记忆通道被打开了，他开始慢慢陈述：“首先是书包！蓝色的书包！我被塞进了车里，但不是后备箱。我拼命挣扎，把写有我名字的书包扔下了车。一开始其实他们没注意。我一开始只是想为警方破案争取时间。”

　　“可是，跟在我后面，想偷偷跑过来吓我的甜意发现了我的书包，当时他们已经要开车了。门关着，甜意看不到我的。但她认出了书包里掉出的笔盒，跑着大喊着追车，结果，她也被绑架了。

　　“第一轮绑架，那三个人只为钱，看得出是专业绑架犯，对别的事情，例如强-奸这类会节外生枝的事情没兴趣。他们第一时间打了我爸爸电话，要钱。但凑钱有个过程，他们其中一个很凶残，喜欢虐待。他不仅动手打我，还打小意。我为了保护小意，那时候就受了伤，伤得厉害，小臂有一段见了骨。血止不住，他们强行缝合。没有麻醉药，我痛得晕过去。后来就是高烧。他们只好去买消炎药，然后回来时就被另一队人直接灭口。

　　“是Z掳走了我们。Z是有备而来，本想绑架我换简氏最新研究出来的化学物。但却半途别人截胡，我记得，他手段凶残也是为了发泄，那三个绑匪死得很惨，身体被利刃捅成了马蜂窝。

　　“那时，我扮作失去了意识，他们也没太在意没有给我蒙眼。我无意中看见了途经一片墓地，以及那个墓地特有的苏格兰风笛的哀乐，所以我认出了是XX墓园。经过那片墓地后，我看到车是沿着路的西边去的，因为那时候是傍晚时分了，太阳下山了，就在西边，照得我脸颊发烫。

　　“车开了半小时，就停下了。到了一间林间废屋，废屋带地牢，是Z早布置好的场地。我们被囚在那里。我们被囚了仅仅四天，可是那四天就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我们很痛苦……”简沐吸了吸气。

　　他直接说，“后来，他得到了满足……就是给我喂药之后……整个过程他都看着……他那天喝了酒，整个人很亢奋，可能还吃了药，然后疯了一段后，居然就睡着了。

　　“我知道，我们等到了机会。这三天多时间里，我已经摸清了他们三人的规律。其中一个会在下午四点左右出门买吃的。另一个人会守在院子里，而此刻Z睡着了，一个出去了。只剩下一个在院子那边。我咬破手指写了两句话，标明了地点，就在XX墓园附近废弃林间木屋，经过的那片地有柳絮。我把这块写了字的布料给甜意收在内衣里，这是为了以防万一。然后我告诉她应该怎样逃走，该往哪里跑，往哪里拐弯，然后我还告诉她，避着走，从废弃的后院窗户爬出去，那里对着山有一片密林，和前院有直接隔断，不容易被守在前院的那个人发现。

　　“我用放在地牢里的杂物竹竿从铁门伸过去，从桌面上撩到了钥匙。Z就伏在桌面睡觉，但一切很幸运，当钥匙掉落地时，他都没听见。我把钥匙撩过来，开了铁门。小意很勇敢，一直做得很好。我们在黑暗里摸索，我们从一间杂物间出来回到了地面上。但这里更为黑暗，是贴了黑膜的。我和她找到了后窗，并爬了出去。

　　“我们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就怕发出了声音。当我们从栅栏里跑出去时，无视几乎被光线灼痛的眼睛，我们迅速跑下山。可是山很大，我们得分清东西南北。当时，和钥匙一起放在桌面的还有Z的手表和一瓶水。我留了心，出来后拿走了他的表和水瓶，以及房间角落里的一瓶矿物油，可惜没有手机不然会更快一点逃出去。我把手表砸烂，取走了有用的指针，然后把水瓶盖子拧开，把针抹上油膏体放水上，针没有沉，为我们指明了方向。向东边走总能发现人家，且大路也是靠东边的。我来时就偷偷注意到了。我们往东边走，首先发现的是墓地，我们跑进去，可是找不见值班工作人员。这个时候，我们听见了有来拜祭的家属的脚步声，我和甜意追过去，我们把血书给了其中一个家属，那是两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胆子小，发现我们一身伤本身就很惊惧。我们正想问她要电话报警，可是我听见了追过来的脚步声。我怕被发现血书和那两个无辜的人，扯了甜意马上就走了。我们往相反方向跑，成功引开了追上来的那个看护。来的只有一个人，也不是精明的Z，所以尽管我们再度被抓，被枪压着往回走，可是那两个女孩没被发现，血书也带出去了，最重要的是那两个女孩第一时间报了警……”

　　“所以，后来我们在四十分钟后被解救了。但Z很精明，发现自己手表不见了，杂物间里还少了矿物膏体油，他可能是猜到我做了许多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所以在警车一到时，Z马上从另一条密道逃了。为了牵绊警方的注意力，他留下了自己的两个同伴跑了。那条密道，连他两个手下都不知道。我们能逃跑出来的全部过程，基本是这样了。”

　　当说完，简沐仿佛大病了一场，被抽光了身体所有的力气。这一刻，他只是急切地想要回到甜意身边，只想抱紧她。

　　这些过程，当年的简沐说得很断续模糊，所以录的口供远不如今天详细。

　　慕骄阳心疼他，温声道：“去吧。回到她身边去。”

　　等简沐关上了门，慕骄阳才对大家说道：“从简沐说的来分析，作出的侧写需要修正一些地方。Z是一个不仅谨慎还很狡猾的人。狡兔三窟，我想，这一次也是，他会有多个藏身地或是多个逃脱方案，且他应该是准备了许多步棋等着我们。他不喜欢打直面球。我看，后天宁乐的葬礼不简单。我们得另外多一手准备。”

　　“他敢来，我就敢剁了他！”肖甜静狠狠道。

　　见慕骄阳很担忧，景蓝说，“你怕他会从葬礼上逃掉是吧。”

　　“他太狡猾，只怕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等着我们。”慕骄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