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作者谈人生》宴夜鲤

56、圆满

　　就算再不待见陈绍衡，兰葵予还是立刻脱口而出：“瓦尔基里，64区，382号街道，A812。”
　　“庭水就在那里。”陈绍衡冷硬的眉眼间不由得染上了焦躁：“我去找他。”
　　“先等一下。”唐潮重新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从陈绍衡手中拿过外壳已经被捏烂了的鼠标，“还得更改剧情，我想想……要怎么改？”
　　这时方穆博过来，站在他身后，俯下身双手放在键盘上，唐潮便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看着方穆博打出一行字：

　　【陈绍衡和兰庭水视线相触的刹那，一切都尘埃落定，在所有的爱恨情仇在此刻消湮。
　　他找到了他荒地上最后的玫瑰，找回了遗失的爱。
　　从此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将毫无保留地选择相信对方。】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方穆博移动鼠标，点击左上角的“保存“键。
　　在他鼠标按下去那一秒，空间剧烈波动起来，无数文字从屏幕中飞出，这些黑色的宋体字在众人的注视下从窗户飞向天空，紧接着墙壁剥落，色彩逐渐消失，一切的一切缓慢化为纯白。
　　世界从极远处的天空开始崩塌，唐潮胸前的十字架爆发出耀眼光芒，温度灼热，唐潮知道这里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大喊道：“要回去了！”
　　十字架温度越来越热，很烫，唐潮不得不捏着绳子不让它贴在皮肤上，他意识到了什么，对陈绍衡道：“十字架估计撑不了多久，我先把你送到你的世界，我们就直接回去了！”

　　兰葵予上前一步，犹豫着想要说什么，身旁的章铭察觉到她的意图，攥住她手腕，认真道：“跟我走吧。”
　　兰葵予和章铭对视数秒，又看了眼唐潮，唐潮手中的十字架热的几乎快要把绳子烧断了，他轻轻点了下头，道：“无论你想回到哪里，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

　　天空已经彻底化作纯白，那些文字从屏幕中飞出来，化成片片灰色，最后不知所终。兰葵予望着逐渐褪色变小的世界，深吸口气，退回到章铭身边。
　　“照顾好我哥。”她对陈绍衡道。
　　陈绍衡点点头，和唐潮视线对接的那秒他伸出手，唐潮对他笑了下，碰到他的手指。

　　陈绍衡的身影在一瞬间从眼前消失，飘动的窗帘在同一时刻化作纯白，这一小块地方成了唯一具有色彩的板块，唐潮握住方穆博和章铭的手，而章铭紧紧抓着兰葵予。
　　紫色光芒爆开，最后一丝色彩也彻底消失，纯白空间中只剩下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孤独的在正中央。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黯淡下去的屏幕突然亮起，文稿界面上字母蹦跳，最后成了一句乱码，停在了一个句号上。

　　唐潮坐在自家沙发上，头晕目眩。
　　十字架在他传送回来的那刻碎作了齑粉，他再也没法传送到任何世界了，也就意味着无从知晓陈绍衡到底有没有找到兰庭水。
　　但他坚信，没有剧情的阻碍，从相爱的两人重逢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将会朝着最幸福美好的方向发展。

　　他回来时是傍晚六点半，天已经黑了，唐潮肚子有点饿，但他没有任何想要吃饭的念头。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坐在客厅里等待，没有开灯，掏出手机，一条条的翻看和方穆博的聊天记录，回忆着当初那些别别扭扭接受男人试好的时光。

　　中途他因为传送带来的疲惫无知无觉地睡过去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十一点半了。
　　方穆博还没来，甚至连一条消息都没有给他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时针越来越接近十二点，唐潮不可抑止的感到焦虑。
　　方穆博怎么还没来？是不是……
　　他的心逐渐沉了下来。

　　分针和时针在十二点处重合，秒针无声的转动，手机屏幕上代表时间的数字变作00：00，日期更新了一天。黑暗中唐潮他摊在沙发上，取下眼镜，闭着眼揉了揉眉心，心中酸涩无比。
　　都结束了。

　　微信上依旧没有方穆博的消息，唐潮自嘲地笑笑，强撑着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他不知道自己今晚到底还能不能睡着，不过管他呢，至少以后，再也不会有奇奇怪怪的事情缠着他了。

　　他本来以为他并没有多喜欢方穆博，毕竟从动心的那一刻起到现在，所过不过一个月而已。
　　但洗脸的时候他还是哭了，唐潮双手撑着洗手台，望着镜子中哭的双眼通红的青年，狼狈地骂了一声。
　　丢死人了。

　　十分钟后唐潮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感觉自己已经被掏空了。
　　这下他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如死灰。
　　方穆博的那些温柔，那些宠爱，那些甜言蜜语，到头来都是假的。
　　他至始至终，没有被任何人真心爱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唐潮迷迷糊糊又睡着了，他做了梦，记不得内容，但梦里哭的很凶，于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时脸上还满是泪痕。
　　“唐潮！”他隐约听到门外有人在喊他，抱着被子愣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什么都顾不上，跌跌撞撞地跑下床，光着脚跑到玄关处颤抖地打开门。

　　让他等了一夜的男人正站在门外，剧烈地喘着，额头上跑出了层汗，看到唐潮的那刻方穆博终于松了口气，抬手用指腹抹去唐潮脸上的泪水，气息不稳地低声道：“对不起唐唐，我来晚了。”
　　唐潮终于再也忍不住，呜咽一声，猛地抱住方穆博，把脸埋进他胸前。

　　方穆博被他撞得微微后退了一步，他抚摸着唐潮后背，低下头吻了吻他发顶，解释道：“我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竟然隔壁的S市，手机也没在身上，没法和你联系，只能坐最快的车赶回来，还是晚了一会儿。对不起，我本来以为能赶到的，就没有借别人的手机给你打电话。”
　　唐潮摇摇头，双手死死抓着他衣服，把眼泪和鼻涕全都抹在方穆博的西装外套上，哽咽道：“你个骗子，害得我难过死了。”
　　方穆博却是温柔地笑了笑，他把唐潮从自己身前微微拉开，于深夜灯光昏暗的楼道中，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一切都结束了。”他低声说。
　　“而我依然爱你。”

　　瓦尔基里，64区，382号街道。
　　陈绍衡在A812的门牌前停住了脚步。
　　一直到来陈绍衡才知道，兰庭水和兰葵予的家乡在很多年之前就已经是片废弃区。
　　楼房逼仄地拥挤在狭小的空间中，巷子十分狭窄，人迹和绿植一样罕见，地上脏水流淌，黑色的鸟停在杂乱的老旧电缆上，发出嘶哑的叫声。
　　兰庭水喜欢植物，下雨，月光，最讨厌拥挤和脏乱，而这里全是他不喜欢的东西，陈绍衡简直不敢相信庭水会待在这种地方。

　　楼梯上布着裂痕，岌岌可危，防盗门生了一层绣，不是很干净，陈绍衡再一次抬头看了眼门牌，确认的确是这里不错。
　　他抬手，敲了敲门。

　　楼层的隔音并不好，过了一会儿，有个声音清晰的传出来：“谁？”
　　这声音他实在太熟悉了，陈绍衡心中瞬间涌上无数浓烈的情绪，他感到呼吸困难，竟有种想要转身离开的冲动。
　　庭水会原谅他吗？在他做过了那么多伤害他的事情之后，会想再看见他吗？

　　“到底是谁？”那声音警觉起来，陈绍衡隐约听到了手.枪上膛的声响，他深吸口气，望着门上黑洞洞的铁丝网，沉声道：“庭水，是我，陈绍衡。”
　　椅子被撞倒的声音如此刺耳，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房间内重新变得一片死寂。

　　很快，防盗门在陈绍衡面前打开，他日思夜想的人白衬衣外穿着围裙，在门后安静地看着他。
　　兰庭水看起来一点没有变，就好像这大半年来的苦难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样，只是那双眼眸中不见了少年人昔日意气风发的光彩和勾人的媚意，沉稳了许多。
　　他望着陈绍衡，过了许久，轻声问道：“都结束了吗？”
　　“是的，都结束了。”陈绍衡抬手抚摸他略微消瘦的侧脸，拇指摩挲他眼角那颗淡色的泪痣，冷硬的眉眼前所未有地温柔：“宝宝，我来带你回家。”

　　都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兰庭水眼中瞬间涌出泪光，他无意识地攥紧了门把手，张了张嘴，哽咽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屋内传出婴儿清脆的啼哭。
　　陈绍衡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兰庭水却笑着流出泪来，上前一步贴进他怀里，脑袋靠在他肩头，说道：
　　“绍衡，去看看我们的宝宝吧。”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
　　目标日万小分队群。
　　时时：归归啊，你那篇文写的怎么样了啊，等你更新呢。
　　十指如风的归归：哪篇？
　　时时：就那个双性生子破镜重圆的狗血虐文啊，陈绍衡和兰庭水的那个。
　　十指如风的归归：那个啊，写不下去了，坑了。
　　时时：……
　　时时：？？？
　　时时：为什么？
　　十指如风的归归：不知道啊，就感觉之后的情节太残忍了，写了说不定会遭报应，就不想写了。

　　说完这句话，路归途没有再看聊天框里的新消息，穿上外套准备出门去吃午饭。
　　路归途是个大二学生，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某网站纯爱频道里少见的男性作者，最爱狗血虐文和强制爱，古早文风让一众读者被虐的鬼哭狼嚎却又爽的无法自拔。

　　前往食堂的路上，他偶然见到了一个男人，男人很英俊，身材高大，脸上有道疤痕，气质沉默而孤独，一看就不是学校里的学生。
　　路归途不禁多看了几眼，心想绝了，这么帅，简直就是小说中沧桑攻的配置啊有没有！他下一本文里就要写一个这样的攻！太帅了！

　　两人在校园的小路上擦肩而过，秦若阳停住脚步，扭头看着青年略显单薄的背影，眼中神色晦涩不清。
　　这就是作者吗？
　　看似完全无害的青年，会写出那样残酷的故事？

　　秦若阳低笑一声，掏了根烟叼在嘴里，转身跟了上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