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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阳光西斜,正是黄昏时分。

      连绵的沙峰就像一匹柔软的绸缎,被夕阳染成了淡淡的橙红。地上的沙子又细又软,绝尘悠哉悠哉的踏过沙地,留下一连串深深浅浅的脚印,等风一吹,这串脚印又被风轻轻抹去了痕迹。

      白锦很喜欢沙漠,就如同喜欢纯阳的雪。因为只有在这样宁静的环境里,他才可以真正静下心来,重新感悟自身的道。

      极乐之星安静地躺在梨绒落绢包里,光华璀璨如同天上的星尘,光彩夺目。这的确是个价值连城的宝石,可能被西域的两大巨头同时出手争夺,仅仅是因为它本身的美丽么?

      白锦忽然勒住了缰绳,一直跟在他后面的一匹狼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嗷呜。”

      白锦回过头,静静地凝视那只灰褐色的大狼,发现它眼睛周边的毛色与早上的不大一样,于是立刻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只跟早上跟着他的那只并非同一只狼。

      白锦朝它挥了挥手,那之狼顿了顿,局促不安的原地踏了两步,转身就往回跑,很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白衣剑客的唇边浮现一丝笑意。

      罢了。既然有人在跟着他,就总会有主动现身的时候,不必费太多精力去警戒。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之后,沙漠的夜晚才正式开始,沙漠的夜冷风刺骨,滴水成冰,与白日里的炎热截然相反。

      白锦在沙丘后生了一堆篝火,靠着绝尘闭目养神。

      叮叮当当,细微的银铃声如一阵风,由远而近,很快,一双赤足轻轻踩在了白锦身旁的沙子上,如猫儿一般灵巧。

      白锦闭着眼,淡淡道:“何事?”

      碧月嗔了他一眼:“真冷淡。”

      白锦没有搭理她,继续闭着眼睛假寐,碧月便唉声叹气的挨着他坐了下来,“好道长,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是西方魔教的人?”

      剑客还是不理她。

      明明灭灭的火光将剑客的脸衬得更加冷硬,更加不近人情,冷漠的如同一座冰做的雕像。碧月却知道,这个人或许冷情,但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酷到不近人情的程度。

      “唉。也是,整个沙漠都知道驱使狼群的妖女是西方魔教的人,本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其实,奴家只是想跟道长说说话而已。”她做出泫然欲泣状:“不想道长却是不愿意跟奴家这个恶贯满盈的妖女说话的,奴家真是好伤心呀。”

      白锦无奈的睁开眼睛:“……我猜的。”

      当然是猜的。只因碧月对他的态度转变的实在是有些微妙,他在这里既无师门也无亲友,于是能想到的就只有西方魔教的客卿这个身份了。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白道长,不仅武功高强,才智亦是敏捷过人……”

      白锦冷冷的打断道:“有话直说。”

      碧月耸了耸肩,“好吧,奴家也没有别的事情。奴家只是好心来提醒您一声,您今天走偏了好大一段路,再这么走下去,可就要离龟兹王的领地越来越远了。”

      白锦:“…………”

      碧月怯生生的瞧着他:“您莫不是恼羞成怒了?”

      语气更冷了的剑客:“……没有。”

      碧月掩着嘴巧笑嫣然:“那就好,那就好。还有一件事,请您放心,这一路上想来是没有人会来打扰道长的清净了,因为石观音派出来的那伙人实在是蠢得可以,奴家只是随意动了点手脚,他们便以为极乐之星还在彭家人身上,已经重整旗鼓继续去追杀彭家七虎了。”

      白锦无语的看了她一眼,这女子果真是聪明又睚眦必报,即用计免了他的麻烦,还顺手坑了一把彭家七虎。

      但愿那几个镖师福大命大吧,毕竟没了西方魔教的施压,又没有极乐之星迫使他们只能与敌人硬抗,想来已经轻松了很多。

      白衣剑客想了想,问她:“极乐之星究竟有什么玄机?”

      碧月闻言,愉悦的眨了眨眼睛,似乎很欣慰剑客能主动与她说话,她答道:“奴家可不知道,不过正是因为不知道,那极乐之星才能引来各方势力的争夺,若人人都知道它的秘密,那不过就是块儿漂亮的石头而已了。”

      白锦闻言也点点头,颇为认同碧月的看法。碧月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轻轻吹了一个口哨,便有两只灰褐色的狼一前一后的跑了过来,这两只,白锦都是见过的。

      白衣剑客微微弯下腰,对其中一只狼道:“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那只狼听不懂人话,却也能感受到人类话语中的友善,它看了主人一眼,又看了白锦一眼,“嗷!”

      碧月惊奇道:“你分的清它们?”

      白锦淡淡道:“自然,每一只动物,长的其实都不大一样,仔细观察都是可以分辨的。”

      碧月又问:“那人呢?”

      白锦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人的长相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哦。”碧月姑娘看起来有些失望,“就让这两个孩子带路吧,他们认得龟兹王的营地。”

      ……这姑娘,莫非是以为他认得出狼,却认不出人么。

      白锦给了她意味深长的一瞥,碧月心虚的咳了一声,解释道:“虽然奴家很想亲自带路,但奈何龟兹王的营地有石观音在。您看奴家如此花容月貌,那老女人定会妒忌我年轻美貌,想要毁了我的脸……哎呀,奴家真是怕死了。”

      白锦挑了挑眉:“说说看?”

      “您可知道秋灵素?”

      “不知道。”

      “唉。”碧月只道他是个潜心练剑不问俗世的剑客,认命的叹了一声,很快又兴致勃勃的八卦道:“这个秋灵素,当年也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哩,奴家虽既没有见过石观音,也没有见过秋灵素,但也听师父说过一嘴。据说秋灵素美到连石观音都心生嫉妒,所以就在二十年前,石观音就毁了她的脸。对于一个美丽的女人而言,世上还有什么是比容貌更重要的?”

      见白锦满脸的不以为然,碧月立刻又嗔了他一眼:“你们这些男人,当然不懂容貌的重要。”

      她道:“奴家每每揽镜自照,便觉得这世上当真是没有比奴家更赏心悦目的女子了,只因我生得美貌,才能让自己心情舒畅。可若有一日,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又老又丑,或是被别人害成了不堪入目的样子,那我可真是要气死了。”

      白锦好像懂了:“那后来呢?”

      “后来她便退隐江湖,跟着一个不介意她美丑的好男人过日子,还收养了一名义子哩。”碧月话锋一转,嘻嘻笑道:“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义子正是石观音的亲生儿子,前阵子她那个好义子奉了石观音的命令弑父夺权,把自己的义父义母都害了不说,连自己的命也给搭上了。啧啧,也是他倒霉,摊上了那么一个亲娘。”

      白锦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碧月见状,火上浇油道:“前几年她还亲手毁了自己徒弟的容貌哩,只因她这位弟子越长大便越好看的紧,虎毒尚不食子,那老女人却为一己私欲又害了儿子又害了徒弟,说她是天下第一狠毒无情的女人也真真是没有冤枉了她。”

      白锦缓缓点了点头,又对碧月道:“你想要我对付石观音?”

      “她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杀?”

      “该杀。”

      “道长真是爽快。不瞒道长说,这整个西域,不出几年便是我西方魔教的一言堂了,那石观音却是碍眼的很,这次还敢向着王位伸手,她可问过我们教主了?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奴家只盼道长莫要被石观音的皮相迷惑,毕竟……”

      碧月朝他抛了一个媚眼。

      “奴家难得中意一个中原男子,若是还跟那老女人跑了,奴家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一本正经了没两句,就又开始调侃人了。白锦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滚蛋了,自己转身逗弄起了乖巧的趴在一边的两只大狼来。

      碧月瞪了这薄情的男人一眼,如来时一般,没有一丝烟火气的飘走了。

      那两只大狼精神得很,白锦伸手一摸就挣扎着要跑,跑两步还要回头看看他的反应,若是白锦不动,便重新跑回来,若是白锦跟过去,就又跑的更欢了。白锦陪着它们玩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不是在玩游戏,它们这是要带他去龟兹王的营地呢。

      白衣剑客有些尴尬的把绝尘喊起来,骑着马直奔龟兹王的营地而去,天蒙蒙亮的时候,两只大狼终于停了下来。

      远远的,白锦瞧见了一片连绵的青绿色,竟又是一片绿洲。

      白衣剑客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平淡的语气里带着微不可查的舍不得:“你们要走了?”

      两只大狼嗷呜一声,围着绝尘蹦了两下,便一前一后的撒丫子跑远了。

      应该是回去找狼群了吧。

      白锦用温和的目光目送它们消失在视野里,才策马走进了绿洲。天还蒙蒙亮,哪怕这绿洲里有人,想必也还在睡梦中吧。

      美妙的琵琶声自远处传来,如珠走玉盘,如霓裳轻舞,令人心旷神怡。

      白锦握着缰绳的手一顿,驱使着绝尘往琵琶声传出来的方向走。

      弹着琵琶的少女着一袭白衣,美的出水芙蓉,她手中的琵琶造型也十分别致,是横放在腿上弹奏的,绝尘乖觉的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了下来,没有上前打扰,白锦欣慰的摸了摸它的脑袋,绝尘甩甩头,把主人作怪的手甩了下去。

      一曲弹毕,少女收起琵琶,姿态优雅的站了起来。她一双眉目看着白锦:“你是何人?”

      语声清柔婉转,如出谷黄莺,口音中微微带着些生涩,就正如吴侬少女,初学京语。

      白锦道:“我来归还极乐之星。”

      那少女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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