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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0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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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德尔耗费了很长时间才发觉自己在哪儿,剧烈的阳光从窗子里透出来,一切都是那么燥热,让他只想在第一时间把窗帘拉上。
但他随后发现,他根本就做不到,他动弹不得,竟然根本没法抬动他的四肢,此时他才注意到隔音效果极差的墙板内传来吵杂的噪音,过于纷乱的脚步声,还有一些混在一起的哭腔。
他是在哪?
只有眼球可以动一动,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发黄的天花板。
左手边的方向有一个老头儿正在咳嗽,在一串差不多能把肺弄出来的剧烈声响之后,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边。
幸好!
他试图弄出点动静来吸引来人的目光,手指费尽几乎全身的力气在床单上敲打出一些颤抖的音节。他需要他的魔杖,他需要……他需要帮助,任何帮助黑魔王的人都将获得巨大报偿。
但那个进来的人并没有在意他这边的动静,他/她先走向了那个正不停咳嗽的讨厌老头儿。
于是他更激烈地用手指敲打着,同时不断用喉咙制造一些奇怪的闷响。
在一阵对他来说感觉极为漫长的等待之后,来人终于注意到了他。
一阵扭曲的狂喜出现在他脸上,使得这张枯朽的老年人的面孔变得极为可怕。
黑魔王将给予任何使他脱离这种状态的人能够想到的东西。
那些煽动和蛊惑的话就在他嘴边,他试图将它们说出来,只要寥寥几句,那些庸人自然会被打动。
然而这具古怪又痛苦的身体制约了他,不管他怎么尝试,只能发出一种像鸭子一样的鸣叫。
而来人已经拿着什么到了近前,他转动眼球,尽管视力同样是模糊的,他仍然能辨认出来到他床前的是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麻瓜女人,在经历了几十年的巫师生活之后,他已经想不起那些衣着的名称,他只有一点浅浅的熟悉,同时带着不祥的预感。
古怪的麻瓜女人随即用一种粗暴的方式喂他吃了一些药片,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挣扎。
这个时候,在他隔壁的那个老头儿终于停止了咳嗽,于是那个女人再一次走了过去。
“……22……病人死亡……”她越走越远,声音渐渐模糊。
即便他的大脑还混沌不清,他也能猜出他究竟在哪儿。
他被困在一个腐朽破败的麻瓜身体之内,他没法动也没法发出声音,因为这个麻瓜行将枯朽。
他在一家廉价的麻瓜医院。什么也做不了?以后的每一天都将被死亡、疾病、噪音包围,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里德尔不相信乌撒会这么对他。
她不是需要他的帮助吗?
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他,他比任何一个魔法界的巫师都更有价值。
这是报复,里德尔意识到,但她不可能把他困太久的,他迟早会回去。
但那一点征兆也没有。
里德尔不知道自己是在幻境之中还是他的灵魂被乌撒转移,但噩梦仍在持续。
他可以清醒的时间很短暂,每一天醒来他都希望能回到霍格沃茨。他本来就“爱”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但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回到那里,即便是他不得不告别国王十字站的那天,他也没有这么强烈的渴望。
乌撒·塔维尔找到了真正让他痛苦的方法。他渴望行动,她就剥夺他活动的能力。
每一天他都像个废人一样被人粗鲁的喂食、擦洗,在屈辱之中苟延残喘,等待□□的腐烂,以至于到后来他每天都在诅咒这具身体去见死神。
他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智,任何被命运如此对待的人都应该痛恨他如今感受到的一切。
在阳光下,他慢慢破败着。
时间成为最无用的东西,只有仇恨和不满随着不断流逝的时间愈加积累。
就这样他终于等来了那一天。在尽头,他以为会遇到很多熟悉的面孔,那些曾经被他杀死的人。
然而无所察觉的死亡之后是新的画面。
于是他马上意识到这没完,乌撒·塔维尔那个该死的魔女,在她躺在医院里的时候,他就不该因为顾忌而罢手。
他现在被困在一个新的麻瓜体内了,跟之前不同的是,他根本不能控制这具身体,他能感受到这具身体能感受的一切,但是他没法控制它、也没法改变它。这具身体有它自己的主人,而他就像一缕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幽魂依附在这个麻瓜的身体上,没有人能知道他的存在。
更糟糕的是,把他困住的这个麻瓜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物,于是就连旁观也成为最无聊最倒人胃口的影片,而他必须不间断24小时地持续观看。
这个时候他倒宁愿去睡觉了,这样他就不用对着贴满美女海报的墙壁发呆一整夜。
这可怜的美国小职员每天就在白日梦和对隔壁姑娘的幻想之中度过每一天,只有他看书的时候,里德尔才能获得一点清净,他还是很喜欢知识,无论在哪个时空、在哪个宇宙。除此之外受这个人的限制他也很难欣赏到比烹饪更复杂一点的书了,至于那些爆米花电影,除了美学的部分,他很难理解人们对大胸式英雄式人物的狂热,于是每次这具身体的主人被里面的内容感动到默默流泪的时候,他只能在他的身体里抽搐着自己的脸。
这无聊透顶的生活里,他连恨意都很难在去积累,那些之前攒好的愤怒随着无限重复的日子渐渐消磨。
如果乌撒·塔维尔把他忘了……
他突然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那个女人是个疯子。他早该想到的。
她有可能将他彻底放逐了,那么谁也不会找到他,他也无法从这种诡异的状况里解脱出来。
他会永远生活在他最厌恶的世界里——爆米花、平庸和毫无意义的永生。
这可以算是另一种意义的永生了吧,有时候他会想。这个愿望还是被他实现了,当他从那个小职员的人生中解脱出来却又投入另一个的时候,他觉得他可能猜对了。
似乎还嫌让他不够恶心似的。
这一次他在一个所谓超级英雄的大脑里,这个人缭乱的金毛和过度膨胀的胸肌都让他非常讨厌,再加上他的自大鲁莽和不知所谓的正义感让他想起了某个头发乱糟糟的绿眼睛鹦鹉。
在里德尔知道这个人竟然是某个神族,还拥有差不多五千年的寿命后,他只想拿起那个锤子直接砸死自己。
这完全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折磨,他不得不被动地感受到大量的近身肉搏,这个身体的主人每天不是在用锤子砸别人,就是在用锤子砸别人的路上。
他就不能文静点吗?
他有时候愤怒地想,然后很恨没有到他兄弟的身体里去,那他至少能有大量的时间进行阅读和学习他们的魔法,而不是打来打去。
锤子神总是会遇到很多麻烦,他和地球上同样一群有肌肉的麻瓜致力于制造/发现麻烦和解决麻烦的死循环。这让他有时也会期盼有哪个脸够长的人能发现他,他们有那么多科学家、变异怪人和巫师,但很明显相当长一段时间过去后,他发现他们的业务水平还不如他那个发疯的塔维尔。
于是他每天只能持续过着像闹剧一样的生活。
*
里德尔的衣柜里没有更多的东西了,他之后的收集癖因为还没有遇到合适的物件所以也没怎么体现,乌撒销毁了那本死灵之书,只拿走了臂环。
之后她出门才发现埃弗里鬼鬼祟祟地在门外徘徊。
“你可以进去了。”
“你们——”他用手指在空中指了指。
乌撒皱着眉盯着他。
他好像某种机器一样卡住了,那之后就没敢再看乌撒,就受惊似地飞快地进了寝室。
而乌撒没有回寝室,她要去图书馆继续补她的作业,不过这个路上她可以梳理一下最近的事。
霍格沃茨实际上正处在前所未有的混乱期,开学后就一直消失的迪佩特校长终于被人找了回来,但似乎人们更多认为他只是回来卸下职位就走,毕竟他在最近发生的事件中没能起到任何作用。斯莱特林学院的院长斯拉格霍恩教授被认定为失踪,但在其它安全回来的教授口中,斯拉格霍恩明显知道点什么,所以他身上具有某种严重的嫌疑。
魔法部打算真正介入到深潜者和鱼人之中了,但就像消失的深潜者一样,黑湖湖底的鱼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神奇生物管理控制司只好派出更多巫师去与其它生活在英国各处的鱼人部落交涉。这仍然是一件耗时颇多的任务,因为鱼人社会并不像人类这样紧凑联系,它们也没有猫头鹰这样传递消息的方式,这就造成鱼人部落和部落之间的信息交流存在严重的滞后性。
总之,魔法部现在毫无头绪,只能凭借教授们提供的信息推断深潜者在南极海域活动。
乌撒不知道教授们遭遇到了什么,他们对此闭口不谈,预言家日报大篇幅报道受伤的那几名学生和闻所未闻的新品种鱼人绑架教职员事件,但对他们在南极的经历只简单的一笔带过。
那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但现在还不是安慰他们的时候。
就在昨晚她翻看那些近百年混乱的信息流当作某种娱乐的时候,她想起那两位神秘兮兮的管理员真正的出处。
黑衣人?
根本不能用常理去理解电影宇宙为什么会存在,很明显并不是人们所理解的那样,电影或者小说中的宇宙不真的存在,反而当某种假想的宇宙成立,它反而会提升存在的可能性,只是它诞生的那个宇宙的人们探索到的可能性会降低。而时空之间并不是分别独立的状态,既然同一个位面之中都可能出现物质世界与意识世界共存的情况,那么时空与时空也不可能是完全的界限分明。
受到科技的限制,常人很难发现这些边界,只有那些执着于探索或者运气及其不佳的人才有可能发现这一点。尽管这种发现对他们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那么黑衣人是否跟她同处于同一个时空里?
这只有问他们才能够知道,而J、K绝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就是搭档,这个时间他们还没有被生出来。那只能说明他们至少进行了时间旅行。
其实他们还是给近一年来有点阴郁的霍格沃茨带来了那么一点欢乐,虽然大家总是有点忌惮管理员,但她敢说那些格兰芬多已经和J打成了一片。
正好在经过五楼走廊的时候,她发现他俩正抱着什么东西偷偷摸摸地从一面镜子后面钻出来。
她想了想还是走近了他们。
“先生,你们拿着是什么?”那东西看起来像一个大号的虫子,尽管J已经竭力地试图挡住它,还是无法阻止乌撒看到那正扭来扭去虫子下面挂着的好像人的四肢一样的的东西。
“霍格沃茨严禁携带任何外星物种”,她在心里默默吐槽。
“没什么。”J把那东西放到他的背后,同时向K疯狂眨眼。
“违禁物。”K严肃地说。
“好……吧”,那东西从J手上跳了出去,没有像虫子那样蠕动,而是摇摇晃晃地像个小孩一样站起来走着。
乌撒目不斜视,装作才发现他们背后有一面镜子的样子。
然而那个半虫半人的某个外星生物又走了回来,到他们面前。
“……”
J和K已经掏出墨镜了。
她可一点也不想被闪一下洗掉记忆。
于是她看了一眼那个丑陋的生物,才对他们说:“看起来最近有很多新发现的魔法生物,先生们。”她做了个鼓励的手势和撑出来的假笑。
梅林可能也不知道黑衣人来霍格沃茨是抓什么外星人?
不过,她在图书馆里揉了揉下巴,那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除非……
她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差不多到了五点多的时候她才想起来里德尔应该已经醒了,于是她慢吞吞地收拾东西下楼吃饭。
而刚被她心里念叨了一下的汤姆·里德尔此时在床上突然睁开眼睛。
“你醒了,”埃弗里在摆满了巧克力蛙卡片的床边抬头,他正忙着数他集了多少张,不过他还是挺好奇的,所以从卡片里抽了一点注意出来,“你们在房间里干了什么,我怎么叫你你都不醒?”
他还拿着半个苹果,不过他突然就坐起来了的舍友的眼神成功吓到了他,于是他也忘记了继续数他那堆卡片。
里德尔的眼神此刻空洞又凶狠,他的手在颤抖,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无法可想的噩梦,过了好几秒,他的眼睛仿佛才找准了焦距,目光落在他自己仍在颤的手上。
怎么可能……
他立刻站了起来,尽管有点摇晃,好像一时间不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但他还是立刻站了起来,试图离开这个房间。
“嘿,你没事吧。”
里德尔像根本没听明白,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似乎根本忘记什么是正常的力道一下推开了埃弗里,然后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闯出了他自己房间。
礼堂里乌撒正和黛尔菲一起对着眼前的闹剧目瞪口呆。
就在一秒之前,他们的管理员J、K用一把冒着火的长剑把他们的校长刺穿。
而他们的校长阿芒多·迪佩特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死亡,他被砍之后,身体直接分成两半,而且在冒出了一束光后,就在空气中消散了,只留下地上的人皮。
在这一秒钟的时间里,霍格沃茨所有学生都惊地张大了嘴巴,几秒过后,疯狂的尖叫让整个礼堂乱作一团。
要知道这个时代还没有多少人听说过外星人,更何况是比麻瓜社会还信息滞后的巫师界。就在他们眼前,他们的校长被劈成两半之后化了光,没有人觉得这是魔法,没有人!
而大部分人都乱了之后,少数几个有勇气的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邓布利多呢?”乌撒不明白阿不思为什么总是不在。
“他去魔法部了,今天有个听证会。”黛尔菲快速地说,避开一个快速撞过来的拉文克劳。
“同学们,同学们,不要紧张,看这里——”J戴上眼镜,拿出记忆消除器,冲着人们大喊。
根本没有人理他,因为礼堂里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挑了晚餐时间打架,就没办法控制住每个人不慌乱。
局面已经失控了。
乌撒和黛尔菲尽力避开疯狂的人流,想先回到公共休息室。
“傲罗呢?”黛尔菲大叫。
他们恐怕根本进不来,因为他们都在霍格沃茨的门口守着,根本就没想到人流密集的礼堂内会发生这样的事。
现在就算他们想进来也不太可能了,因为在人流中逆行非常危险。
如果她被踩死,那可能会非常搞笑了,乌撒阴郁地想。
大概墨菲定律也喜欢在这种时刻出没,她们好不容易快到礼堂门口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盔甲向她的位置砸了下来。
“伊登!!”她听见黛尔菲气得大喊,但她来不及细想了,她抬起的胳膊率先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后那锈着的头盔对准她的脑袋……
她不能死在这儿——
仿佛安静了一秒。
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之后她才敢去看,在她面前,里德尔的脸是那样的近,以至于她可以看到他苍白脸色中不正常的一点血色,他的头发擦到了她的脸。
那之后她才发现他抗住了大部分重量。
“滚……”他的眼睛幽黑得可怕,艰难地似乎一边忍耐着什么一边开口,“滚到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