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有病》微风几许

5、第五章

　　两大一小三个人在狭窄的马路上下了车，烈日烤得地面热气蒸腾。乡下植被繁茂，道路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阳光从间隙中洒下来，入耳尽是高亢的蝉鸣。

　　徐言准从来没来过这里，本来心情烦闷，却也因这秀丽纯净的风景顿觉清爽了一些。

　　“外公家走那边！”柏小星来了精神，眼尖的指着一条小道。小孩子记性特别好，因为路程太远，她也不过才来过外公家一两次而已，竟还记得路要怎么走。

　　柏西唇角弯弯，带着些宠溺笑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好似融入这环境的一颗小青松，挺拔又文气：“真的吗？我都不记得了，那小星带我去吧，这样我们就不会迷路啦！”

　　徐言准看了他两眼，距离上次柏西打小报告也过去了好几天，这时不再戴着有色眼镜看他，觉得还算顺眼：“你确定要五岁的小孩带路？”

　　柏西无语，哄小孩子开心的话都听不懂，和智障有什么区别？

　　柏小星一听徐言准这么说，立刻拍胸脯打包票用动画片口音说：“包在我身上！”

　　这次柏西不用再抱柏小星，腾出两只手来拿东西比刚才轻松多了。依旧是兄妹俩走前面，徐言准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慢吞吞走在后面。这条小路还没有铺上水泥，头天晚上可能下过雨，泥土路面还有些松软，有的地方会让鞋子和行李箱沾上一些泥泞。

　　走了一截，柏西回头看到时候，就见徐言准正低着头挑路走，脸色不怎么好看。他那副嫌弃的模样，和电视里演的变形记里面的城里人没什么区别。

　　“喂，你挑不了好路的。”柏西说，“一会回去刷刷鞋子就是。”

　　徐言准脚上那双球鞋是限量版，鞋头被泥泞弄脏了，行李箱也被他拎了起来，滚轮上也满是泥土。

　　“我跟得上。”他说，看样子知道自己走得慢，柏西在等他。

　　“来乡下你还装什么逼啊？穿近万元的鞋子，知道心疼了吧？”柏西得意道，“哼，看我多聪明，一双洞洞鞋搞定！一会到了用水冲冲就干净，还能顺便洗个脚。”

　　“丑。”徐言准终于看了他一眼。

　　柏西：......

　　“外婆——”柏小星忽然大喊一声，扑腾着跑了过去。

　　小路的尽头，那个身形胖胖的老太太不是闻声出来的外婆是谁？她头发花白，穿了一件圆领花衬衫，弯着腰一把就抱起来小外孙女，脸上都笑得起了褶子：“哎呀我的小星星！长得这么高了！快点外婆亲亲！”

　　柏小星嘟嘴在外婆脸上送上几个香吻，揽着外婆的脖子不撒手：“外婆我跟你说我们今天坐了好久的车，一点也没有我们自己家的车子舒服，不过我在车上看见了鸭子！有三只！好可爱！”

　　“好好好，明天带你去河边看，三伯伯每天都在那里放鸭子！”外婆喜气洋洋，又对柏西招手，“西西！”

　　“外婆，这么热你怎么出来了啊。”柏西怪道，“我们自己回来就好了，你还到路上来接。”

　　老人就是这样的，每次听说他们要回来，都是掐着时间到路口来等待，这么热的天外婆还站在烈日下，让柏西很心疼。

　　“我估计你们差不多该到了，一定饿了吧——这是不是小准啊？”外婆看到后面的高个子男生，笑眯眯的问。”

　　“外婆好。”徐言准没再去关注自己限量版球鞋，露出了长大以来柏西看见的第一个笑。

　　这家伙，笑起来挺好看么，也没那么阴森了。柏西心里评价道。

　　“欢迎欢迎！真的是长大了！”外婆带着他们一边往家里走，一边絮絮叨叨聊徐言准小时候，“你三岁的时候我还带过你几天，记得吧？哎呀你一定不记得了，那时候你爸妈工作忙，你家里又没有老人都是托付到我这里的啦。那时候我在萱儿家带西西，看孩子嘛，一个也是看，两个也是看......不过你小时候好胖的哟，现在怎么这么瘦了，是不是不喜欢吃饭学他们减什么肥啊？我告诉你还是要胖胖的才好看，好像个福娃！”

　　柏西忍不住笑出声，徐言准小时候好像是挺胖的，胖得动一下就要喘的那种！

　　他以为徐言准会给脸色，毕竟没人喜欢听自己小时候的丑样，偷偷侧头去看，却见徐言准不仅没生气，脸上还带着微笑，似乎对外婆的回忆饶有兴致，时不时还应两声。

　　“好多果子！”柏小星指着一处大喊，“好漂亮呀！”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外公家院子外面，这里围墙低矮，使用形状各异的石头砌成的，堪堪围绕着一栋二层小楼。围墙上爬满了藤萝，吊着一些鲜嫩的黄瓜。藤萝下面还有一些茄子、辣椒，看上去都颜色鲜艳欲滴。

　　“自家种的！绿色食品！”外婆对徐言准介绍，十分自豪。

　　几个人进了屋，柏西扔掉那一大堆行李，甩甩酸软的手臂四处看了看：“外公呢？”

　　“去给你们摘西瓜了！”外婆放下柏小星，又张罗着从冰箱去拿冰镇好的蜂蜜水，“先坐一下再喝，不然要中暑的！小准——你怎么不进来？”

　　徐言准站在门口，低头看自己一鞋子的泥巴。

　　柏西再看自己，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屋内瓷砖地板上已经被他弄脏了，有点不好意思：“脱鞋打光脚！你就别顾着什么帅哥包袱了！”

　　说完，柏西飞起两脚把自己沉重不堪的洞洞鞋甩飞了出去。
　　柏小星哈哈大笑，也学哥哥的样子甩掉了自己的鞋，外婆被他们逗笑了，开心得合不拢嘴。

　　原来还能这样啊......一大家子亲密无间，不用在乎什么礼仪礼节，舒舒服服以自己最原始的状态相处。徐言准顿了顿，便也脱掉了鞋袜，光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上传来丝丝凉意。

　　外婆和他们说了一会话，就进厨房去端饭菜，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三点，三人早已饥肠辘辘。柏小星还好，本就吃了一些零食，柏西和徐言准都是大男孩正是不经饿的年龄，接过碗筷就大口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外公回来了，他是个黝黑的老年庄稼汉，看上去精神矍铄，手抱两个大西瓜，头戴大草帽快步走了进来：“看，我去王家大棚摘的！听听拍瓜这声儿，肯定甜得翻砂了！”

　　“外公！”柏小星大喊，这一天她都是兴奋状态，又去黏在外公身上可劲儿的撒娇。

　　“外公最会选西瓜！”柏西竖起大拇指。

　　外公一手抱柏小星，一手还揉揉外孙的头：“你们喜欢吃，我天天去摘！小准也喜欢吃西瓜吗？”

　　没料到这些老人都还记得自己，这熟稔的口气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这家的一份子，徐言准原本忐忑抵触的心情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喜欢的，谢谢外公。”

　　正如柏西所想，这种乡下地方，他怎么会想来？徐言准脸上不展现出来，只是闷头吃自己的饭，若是外公外婆偶尔提到他的话题，他也会陪着说两句。两位老人都很热情，他自然不会不识好歹，可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地盘，一切都那么陌生，若是有可能，他真想立刻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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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喝了蜂蜜水，外婆给他们安排房间放东西。家里房子虽有两层，但有床的只有三间房，外公和外婆早已分床睡多年，柏小星肯定是和外婆睡，这样柏西和徐言准就需要在同一间房里挤一挤。
　　徐言准已经拉着行李上了楼，柏西陪外公他们说了一会话，心道晚上大不了打地铺就是，谁会想和那货睡啊？
　　只是行李还是要收拾的，柏西把给老人和亲戚们买的东西整理给外婆，自然又被外婆念叨一番说浪费钱什么的，然后也回楼上房间里去。

　　这一进房间，就看见徐言准拿着湿纸巾在擦拭耳机。
　　如果没记错的话，最后一个戴过耳机的人是柏小星。徐言准擦得小心又仔细，好像这上面沾了多少细菌似的，恨不得拿水洗一遍一样。

　　“很脏吗？”他问。

　　“嗯，有汗。”徐言准头也不抬。

　　屋子里家具都已上了年头，款式老旧很有年代感，地板是铺的实木，也老得嘎吱作响。就连头顶那吱呀声中缓慢转动的吊扇，扇叶也是绿色的，少说也用了十几年。

　　徐言准穿着小众品牌的很有设计感的T恤，皮肤白皙，头发半长，低头露出好看的侧面。他纤长的手指和红色的耳机映衬着视觉对比感十足，动作优雅贵气。他的超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放在桌上，一看就很贵的水杯也立在那里，所有的一切都和这里的环境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就连床单都带着新鲜的折痕，应该是徐言准自带了床单换上了，好似他自己是个多了不起的人物，稍微和这里的东西一接触就会被玷污一样。

　　“要不要我给你拿一瓶消毒水？”柏西炸毛。

　　徐言准再迟钝也听得出来柏西的敌意：“你什么意思？”

　　“柏小星很脏吗？这里很脏吗？”柏西大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就连床单都要自己带，就连柏小星带过的耳机你也要重新擦一遍？你别以为我刚才没看见你喝水的样子，那杯子上不就是有个小缺口吗？老年人舍不得换新很正常啊，你有必要当着外婆的面立刻换一杯吗？”

　　“有病的是你吧。”徐言准冷笑，显然他还记得上次柏西说的话。

　　柏西气极，深吸一口气：“你不要太过分，要不是我妈，谁愿意带你来？！”

　　“你以为我想来？”徐言准放下手里耳机，一字一句道。

　　妈的，有本事你走啊。柏西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但是终究忍了又忍，放下行李箱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