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女霸主gl》九殇问月

3、回忆

　　天泽峰峰顶

　　一名青衣女子坐在悬崖大石上，山风带起发带呼呼扫过面庞，她似也浑然不觉，挺直的背脊犹如苍松柏杨，竟衬出几分高山仰止前辈仙人的味道。

　　忽而，一只山鹰呼啸而过，只见石上的女子慢慢睁开双眼，素手轻扬，五指微合，再张开，一道无形的剑气跃然而出，随着她手指的动作渐渐凝为实质，直奔向那只山鹰，只听“嗖”的一声，剑气划过长空，带出一道残影，那只山鹰从她头顶划过，一眨眼，消失在了前方浓雾之中。

　　便见从它飞过的地方，一片尾羽悠悠然自空中盘旋落下，在快要落地之前，被两根手指夹住。尾羽是齐根斩断，分毫未差，那山鹰竟也毫无所觉，可见出手之人，眼力之准，手法之快。

　　可还是不够……

　　女子双眉微蹙，眼中忽明忽暗，太虚剑法共有九重，如今她已练至最高境界——太虚一剑！

　　然而，初窥门径，堪堪只到太虚一剑，第一重境界——气剑！

　　即以气驭剑，炼气化形，便再难以寸进。她像站在一处悬崖之上，明明只差一步就能到达对岸，偏又在她面前横亘着一道天堑，这道天堑无形无体，却能给她万丈绝壁不可攀猿之感，让她第一次尝受到了挫败的滋味。

　　可是……在她淖莲的字典里，没有“失败”二字！

　　手中蓦地一紧，少顷，再次张开，那根尾羽已然不见，掌心里徒留下一瘫死灰，已失去了生命力。

　　可惜了。

　　淖莲盯着手掌，两眼放空，任由那些粉末，被风吹散、消失……

　　太虚一剑自道中衍化，你什么时候领悟了“道”，便算练成太虚一剑。

　　师傅的话忽然间窜进脑海，叫她眉头一松，再一紧。

　　道？等她领悟的那一天，又会是什么时候？

　　“师姐。”

　　淖莲眉梢微动，旋即收起思绪，放下手，头也未回道：“什么事？”

　　她性情冷清，不喜与人接触，待人处事向来直来直去，从不加以辞色。是以门中弟子虽表面敬重，然则心中都十分怕她，只觉大师姐无情无欲，实难以亲近。对此，她也不做解释，没人打扰，自也乐得其所。这会子听见有人问话，她也只当作普通弟子，回答也甚为随意，自然而然就带上一种疏离。

　　然而这幅冷漠的态度，恰如一柄冷箭，将来人的心脏刺了个透心凉。

　　白衣女子咬着嘴唇，垂下眼睑，轻声说道：“是，是师傅让你去静室找他，说是有事与你相商。”忍下心中那抹刺痛，强作淡定，试图将自己的情绪掩盖过去，可嗓音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

　　“怎么是你？”淖莲这才看向来人，隽秀的眉峰不由蹙起，显得有些疑惑，从来都是门下弟子前来传唤，今日怎就换成了小师妹？

　　“是不是他们又偷懒了？”

　　瞬间她便想到这种可能，心中升起一丝恼怒，虽是问话，却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不自觉就用上了平日里对待师弟师妹们的严肃态度，语气也就重了些。

　　“啊，不，不是的……是我，我自己要来的……不关他们的事，你，你别为难他们。”一时间被她的气势所震慑，生怕她会迁怒旁人，女子连忙否认。

　　见她紧张失措的模样，淖莲勾起嘴角，饶有兴致的道：“怎么，我要惩罚偷懒的师弟，你很心痛？”不等女子回话，她已站起身来，跃下了巨石，落在女子一步之外，歪着脑袋看着她。

　　她这一动作来得及快，白衣女子只觉眼前一花，待她定眼去看时，身前已多了个人，离她极尽，只需上前一步，两人就能碰到鼻尖。她心下一乱，下意识就往后退，没有留意脚下的石头。

　　“啊。”

　　“当心。”

　　淖莲眼疾手快，在她跌到之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了回来。谁知她用力过大，白衣女子还没站稳就一头栽倒进她怀里，被她抱了个满怀。

　　“啊……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淖莲还没来得及感受怀里的娇躯，就被女子一把推开，她噔噔噔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看向女子的眼中颇为不满。

　　我好心帮你，你推我！

　　白衣女子似从她的眼中读到这种情绪，不由得脸如火烧，双手揉着衣角，纳纳的低下头去，再不敢看她。

　　山崖边，夏日微凉的山风拂过，吹起裙裾，一青一白，两种颜色彼此交缠，却又彼此相斥，径渭分明，却又扑朔迷离，无声之中似在诉说着什么。

　　淖莲眉头深锁，见两人之间足足隔着三步的距离，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如同她身后的浓浓白雾，摸不清、看不透。

　　如果没有记错，从小小师妹就最喜欢粘着她，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记得那个时候，她才七岁，从有记忆开始，她就已经是师傅的弟子，在门派中数她年龄最小，却破天荒的被提拔做了大师姐，看着那些比她大一头的哥哥姐姐一本正经的叫她大师姐，她就好无奈、好想笑。其实她好想像个普通小孩一样，叫他们哥哥姐姐，想跟他们撒撒娇，让他们抱一抱、哄一哄自己。但天不遂人愿，师命不可违，她只能在小小年纪就收起天真和稚气，老老实实做起了这些大孩子的“大师姐”。她在人前端着威严，故作老成，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她也过早的有了与这个年龄段孩子不同的成熟和稳重，性情亦变得越来越淡漠，越来越不苟言笑。

　　她从小天资聪颖，悟性极高，修行比普通人来得更快，仿佛天生就是为道而生，七岁入道，九日筑基，这些在普通人听来不可思议之事，确确实实发生在她身上。只用了短短一年时间，就突破金丹，一举跨入元婴之境，将同辈之人远远甩在后面。

　　这还不够，她的剑法更是深得玄道子真传。十岁就与门中长老齐名，十二岁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太虚剑法在修真界中崭露头角，成为年轻一辈第一人！

　　这一个个闪亮的光环围绕着她，并没有令她得意忘形，她所表现出的淡定、从容，更让师傅对她赞不绝口，每当那些大孩子们用带着羡慕又嫉妒的目光看着她时，她心里是既骄傲又寂寞，骄傲的是自己凭借本事得来的荣誉，怎能不骄傲？寂寞的是在她最高兴地时候却无人与她分享，再大的荣誉又有何用？慢慢的她也就不去在意，不在意就不会难过，不难过她就还是那个骄傲的小淖莲，那个让师弟师妹们羡慕的大师姐。

　　她原以为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却没想到会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被打破。

　　就在十三岁那年，她见到了一个，足以改变自己一生的人——自己的小师妹，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当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淖莲的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点亮，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阳光璀璨，如同她当时的心情。小姑娘梳着垂髫分梢髻，头上还扎着一条粉色的丝带，身上穿着一条粉色的襦裙。一切都是粉粉的，如同她这个粉嫩的小人儿。

　　小人儿怯生生的，一直躲在师傅后面，不管师弟师妹们怎么逗她、哄她，她都不理。直到看见了她。

　　小淖莲是来轰走师弟师妹，督促他们回去练剑的，哪知刚一转身，就被一股力量止住脚步。小姑娘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闪闪发亮，两只小手抓住她的衣裙，努力扬起小脸看着她，说：

　　“你是大师姐吗？”

　　“……”

　　“他们都说大师姐最最最厉害……”

　　“……”

　　“大师姐会摘小星星吗？”

　　“……”

　　“大师姐抱……”

　　那个见人就躲的小女孩，唯独对她格外亲热，见了就喊大师姐。那声音软软糯糯的别提多好听。自己对她冷言冷语，她也不怕，只一个劲儿的让她抱，她不肯就哭，哭得一张小脸梨花带雨，别提别可怜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莫名心软，小姑娘见她答应，破涕为笑，笑容像是雨后的阳光，直直射入人心，将她原本寂寞冷硬的心渐渐捂软捂热。许是从那时起，小师妹在她心里就有了一席之地。

　　修行的日子枯燥而乏味，然而这个小师妹的到来，却给她带来不一样的生机和快乐，也成了她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她闲来无事就喜欢逗弄这个小师妹，常常要把她惹哭了才肯罢休，见她哭的样子又很心痛，完了又去哄。一来二去，每次都把人小姑娘惹得又哭又笑，每当小师妹小脸带泪，气呼呼的骂她“坏师姐”的时候，几乎要融化了她的心，那小嗓子骂起人来非但没有威慑力，反而更让人想要欺负她，于是愈发不可收拾。整个童年，整座天泽蜂上，常常都能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哭声和另一个大女孩歉意的哄声。

　　她不再寂寞，不再是一个人，她有了玩伴，她恨不得告诉全世界，她得了一个宝贝疙瘩，然而她只能将这份喜悦埋藏心底，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滋长，发酵。

　　时光荏苒，美好的日子总是转眼即逝，还记得当年，她信誓旦旦的保证，长大以后，要给她摘最大最亮的那一颗星！

　　然则，世事变迁，如今誓言还没兑现，却早已物是人非。

　　昨日之日不可留，一晃眼当年的小姑娘也已长大，出落得如花儿一般亭亭玉立。她本以为她们可以作一辈子的玩伴、朋友，甚至可以是亲人，亦或是姐妹？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们会，形同谋路……

　　也许她的幸福被上天知道，才要把这份恩赐连本带利的收回去。

　　淖莲又变回了形单影只，小时候的亲密早已不在，随着年龄的增长，留下的只有冷淡和疏离。记忆中那个梳着可爱的双垂髫，总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吵着闹着要师姐抱抱的小姑娘已经一去不复返，连同那段无忧无虑的美好回忆。如今站在眼前的是一个刻意与她保持距离，总是低着头，带着怯怯的声音叫着“师姐”的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都说女大十八变，看来小师妹不仅模样变了，就连她的心也变了，变得这样陌生，这样的……难以捉摸。

　　她嗤笑一声，道：“走吧。”

　　话音方落，人已到了十步之外。

　　本不该有所奢求，她从来都是一个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女子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股酸涩涌上心头，眼眶亦渐渐湿润。

　　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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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师姐惹得师妹伤心了，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