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冯安安

17、宴会

　　南浅这才反应过来，“李德音是你那表姐呀，我又不认识她，是今天邵府有人往我府上递了贴子，我去问了陛下，陛下说那是你表姐，所以我就来找你啦。”
　　段青箬一边震惊于南浅敢把她那小破院子称作“府”的不要脸，一边又感慨李德音马屁功力又上一成，同时她也佩服南浅心是真大，她这样什么也不知道地去一个大型宴会，摆明是去得罪人的呀，她问道“陛下，就没跟你交代什么？”
　　南浅明显也想到这点了，皱皱鼻子，转而福至心灵“陛下叫我来找你的呀。”
　　段青箬不禁在心底十分大不敬地对大乾天子这种非法使用自家臣子却不追加俸禄的腹黑行为进行了强烈的谴责。
　　“等着。”她站起身在一个柜子里翻翻找找，终于捯饬到一本破旧的册子扔给南浅，南浅拾起来随手翻了翻，上面的笔迹很稚嫩，但是也能看出是一本记录各家恩怨喜好的册子。
　　段青箬道“这册子时候有些久了，近七八年的都没有，不过这些年的事，一会我叫段笛给你讲讲就是了。”
　　南浅惊奇的望着段青箬“你还有这种东西？我以为以你的性格，天上地下都横着走呢。”
　　段青箬嘲讽的笑笑，谁还没有个想当受人喜欢千娇百宠的小小姐的时候了？
　　“所以”南浅小心翼翼地看向段青箬“你不去了？”
　　段青箬想了想，“若是寻常我就不去了，我最不耐烦这些个吟诗弄月的酸事，可是这次李德音第一次协办宴会，我还是露一面吧。”
　　南浅兴奋“真的？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你表姐呢？”
　　“咦，你还能看出这个？”段青箬佯作惊奇地笑着揶揄她。
　　“切”南浅吐了吐舌头，李德音李德音地叫着，又说什么‘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傻子才看不出来。“那你还去？”
　　“不喜欢是我的事，李德音这个人好面子，希望全世界都喜欢她，讨好完这个讨好那个，我又何必给她找不痛快？”
　　南浅不屑“刚还说人家虚伪，你这算什么？”
　　段青箬气地想打她“李德音早知道我不喜欢她，我之所以去，并非示之喜爱以欺之，只是不好在她要奉承的人那里下她的面子，其往日做派常见笑于诸家，姐妹一场，我又何必加重她的不幸和惶恐呢？”

　　段府中有人正是欢喜，宫中却正有人神伤。顾笙收到肃亲王顾醒的折子，请求就藩。她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灯花爆到第三次时，才惊醒了帝王。她慢慢合上手中的折子，半夏见状，连忙要伸手去接“陛下，不如奴把折子送回肃亲王府上，请他到宫中一叙。王爷自小宽厚，且极为疼爱公主们与陛下，若是心结解开，定然不舍得叫陛下自个儿在这临阳城里，况皇子言居宫中，王爷对幼弟也有爱护之心呀。”
　　顾笙却挡开了她的动作，自嘲的笑了笑“罢了，何必叫二哥心中惶惶。”她轻轻把折子放到桌上，“叫他走吧，我有阿言一个陪着就够了。”
　　第二日，宫中下旨，准了肃亲王所请，封了江南一片边土，虽然也是边土，但富饶地多，又言道兄长体弱，遣了左右监门府大将军率卫府禁军护卫，这个勤俭小心的皇子，果真应了当年太子的谶语，是唯一一个得保性命的皇子。

　　当晚，顾笙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又见到了哥哥，这不是一件稀罕事，稀罕的是她竟梦回往昔。
　　“哥哥，”梦里的她牵着哥哥的手，神色焦急，她有点痛恨自己现在心内的懦弱和祈求，极力想叫自己表现的勇敢点，可是她神在其中，身体却不听使唤，她听到自己说“三哥恭顺良悌，未必不是明君人选，哥哥便抛却此间事，团团陪着哥哥，咱们归隐山林去吧。”
　　随着顾槿的一寸寸面色转冷，顾笙的心也一寸寸凉下来，她不再试图叫自己强硬起来，而一下子怔忪在那里。
　　她想起这是什么时候了。
　　哥哥二十岁弱冠之年，本是父皇的还政之时，宫里大摆宴席，说要庆祝太子及冠，并商议陛下的禅位大典。哥哥纵是没指望父亲真的还政给他，但或许还是年轻吧，他仍是高高兴兴地去了，顾笙想，他不是没有期待的吧，不是为了还政，只是为了某人给他过个及冠的生日。
　　可是结果怎么样呢？他满怀期望地去，面色发青的回。
　　是真的面色发青。
　　据说是东北歧城伯买通的公众内监欲谋害太子，为长兄禹王一脉复仇，为保事成，毒下在陛下赐下的酒盅里，谁会查验陛下亲手递过来的酒杯呢？
　　也是那时候，从小带着她玩的小六哥哥也去了。
　　哥哥被送回来时脸色实在太差，顾笙原本没有察觉到身后广白子苓的眼神官司。
　　她是突然察觉到不对的。
　　“不对，不对，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你们回来？”
　　她的眼睛在一周人间逡巡，“小六呢？小六哥哥呢？”
　　广白微微低头，避开顾笙的目光。
　　太子昏倒，陛下坚持叫太医诊治，可是白非叶恰好休沐，真是处心积虑，是不是？
　　可他们怎么敢叫皇帝的人诊治，不说太子一直瞒着的身体状况会暴露，就是皇帝，毒都敢下，难保他不是真的想留下顾槿的命。
　　小六在御前公然拔刀，才护送太子出了宫，可是这大不敬的罪名不能叫太子背，顾槿的亲卫了解他，不亚于顾笙，所以顾槿头脚出了宫门，后脚，小六就往宫内行刑司领罚去了。
　　顾笙眼前一黑，指着广白大喊“去找他，去把小六哥哥带回来！”
　　广白面色隐忍“殿下，您冷静一点。不要让小六白白受罪啊。”
　　“去”顾笙却全然不听他的话，一定要他去把人带回来。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疾呼“殿下，殿下，小六回来了！”
　　顾笙一下子冲出门外，目光触及到那个人时却猛地顿住脚步，她甚至微微向后退了两步，勉强朝空青露出一抹笑“你不是说小六回来了吗？怎么抬了个血人回来。小六哥哥呢？”
　　空青猛地跪下“殿下，属下，去晚了。”
　　顾笙恍若未闻，她还是笑，环顾四周每一个人却独独不去看地上那个身影“晚了？晚了是什么意思？你说……”她猛地大笑起来“你说这是六哥哥？哈哈，别逗我玩了。小七，你看，空青讲的笑话多好笑？”她求助般看向半夏，希望她可以附和自己，可是，没有，她没有附和自己，她转过了眼睛。
　　顾笙慢慢收起了笑，一点点蹲了下去“小六哥哥？”
　　没有应答。
　　顾笙好像是个揭穿了大人把戏的孩子，扬起头看着周围的人笑“他没有应我。”
　　空青终于看不下去，轻声说“殿下，真的是小六。”
　　顾笙的笑蓦地隐去了，她又唤“小六哥哥？”
　　这次她得到了回答。
　　橘白勉力睁开眼睛，看到顾笙，他笑的骄傲“殿下，我这次保护了主上，我不是只会耍宝的。”
　　顾笙一下子卸掉歇斯底里的语气，温柔地说“当然啦，谁敢说你只会耍宝？我的六哥哥这么厉害。”
　　橘白又说“殿下，以后小六不能陪你玩了。”
　　顾笙佯作生气“胡说些什么，我可是龙女诶，吹一口气，你立马就好了。”
　　小六笑了，也想起多年前他们开的玩笑。那时候顾笙不喜欢吃药，小六就哄她说“殿下可是龙女诶，怎么能怕吃药呢？”
　　“殿下”小六又叫她“我帮殿下折绢花，不告诉主上，折满一奁卷花，主上就回来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就仿佛多年前那个阳光里的少年。
　　这次顾笙沉默了很久，才笑着答“好，不告诉哥哥，小六哥哥帮我折，折满一奁卷花，哥哥就回来了。”
　　没有人应她了。
　　小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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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柏台是御史台的别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