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的女王》二叶舟

8、心之居所

　　画面里，Guinevere和Leigh从恍惚中惊醒。Leigh赶忙行了个屈膝礼，而Guinevere则怔怔坐着，一言不发。

　　格妮薇儿已经认出来了，是亚瑟，那几乎完全一致的脸。尽管刻上了某些岁月的痕迹，但那轮廓，眉眼……并不曾发生根本改变。

　　果然是他！

　　“是Arthur。”圭□□尔在她耳畔诉说。

　　这是逝去的历史，这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切不可混为一谈。格妮薇儿不断告诫自己。然而，盯着他相仿的脸，她总是不由自主想起那个她仅仅见过两次，却在她心上刻下深深痕迹的那位年轻国王。

　　她想她是喜欢他的。

　　现实也似乎将要把他们拴在一起。

　　而此刻，圭□□尔和面前的影像正反复提醒她，他俩“前一生”的关系。

　　“亲爱的Guinevere。”

　　“尊敬的Arthur国王。”

　　眼前，这一对夫妻注视着彼此，目光中各有忧虑。

　　亚瑟冲骑士们和Leigh摆摆手。在国王的要求下，他们获得了独处的机会。

　　望着其余人慢慢退出卧房，格妮薇儿忽然有些紧张，接下来，他会怎么做呢？

　　圭□□尔伏在她肩头，她能感觉到幽灵在颤抖。是激动，还是同样的紧张？

　　Arthur穿过房间，走到窗前，魁梧的身躯散发着庄严的气息。他扭过头，望着Guinevere，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

　　“为什么如此大意，Gwen？我以为，我们有足够的默契，你和Lancelot会收敛一点。”

　　他强调道：“尤其是，整个议会都注意着你们。”

　　Guinevere还是无言以对，她眼睛里噙满了泪。

　　Arthur走近她，捧起妻子的脸，说：

　　“有人借机想要引起战争，这会分裂我们的王国，Gwen。”

　　格妮薇儿听着，只觉得心里发颤。那样温柔的嗓音，反复呼唤着Gwen，就像把每一个“格温”都敲在她胸口一样。那暖意经此流向四肢百骸，让她几乎沉醉。

　　“他们没有在这里找到他……”Guinevere抓住Arthur的手，无力的辩解。

　　“可是有人目睹。他们可以提出指控，而我，必须允许这样的指控。而你，则必须作出回答。”

　　他坚定的摇头。“你必须撒谎。”

　　他凝视她的目光充满爱怜。“我不想你被丑闻玷污，Gwen。你不能背负不贞之罪，否则，你的名声从此将无法翻身。”

　　又有什么来打扰格妮薇儿的感怀了。选择的光屏再一次升起，这次她看到的是——

　　“坦然面对”。

　　“忧虑以对”。

　　格妮薇儿够着了圭□□尔，小小幽灵木然的点点头，讷讷道：“这样的多次选择……也许，还有机会……一个扭转未来的机会。对，你还有得选。”

　　格妮薇儿简直听糊涂了。作为她自己，显然这一切未来还没有发生，可是，对于圭□□尔，这已经是遥远的历史。或许，圭□□尔是以为，这是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不过，照她先前所言，这里的一切，不过是个虚幻的游戏啊！

　　格妮薇儿随手点了“忧虑以对”。事实上，她无法想像这种境况下Guinevere的坦然——简直算不知廉耻了吧？

　　于是，她看到Guinevere皱着眉，愁道：

　　“还有你的名声。”

　　令格妮薇儿出乎意料的，Arthur表现得并不十分在意。他耸耸肩，露出一丝笑。

　　“一个国王的名声，或多或少总会有污点。而你，Guinevere，无论如何，我都要保全你的名声。”

　　Arthur凑近Guinevere，在她额头印上一个吻。他轻轻的把她拉进怀里，牢牢抱着她。

　　“我会举行裁决，让守护者和诋毁者为你决斗——天主会支持英勇的那一方，王国亦会相信胜利的一方。只是，抱歉，作为‘裁判’，我不能亲自为你而战。但是，Lancelot一定愿意，也一定能‘证明’你的清白。”

　　“嗯……”

　　两人紧紧相拥，呼吸萦绕着彼此。见状，格妮薇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便是所谓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所以，自己的那点道德标准和行为准则，跟身边的流行，其实非常不搭调？

　　好在，还有圭□□尔替她解惑。“这是妥协。为了爱，Arthur愿意为Guinevere做任何事。”

　　格妮薇儿终于憋出一句话：“那他还真值得赞美，传说中最宽容、最大度的国王陛下。”

　　听出格妮薇儿的讥讽，圭□□尔沉寂片刻，终于低沉的道：“可惜，是我对不住他。”

　　突然间，正在交谈的二人，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吸引了注意：

　　“即将达到身体阈值，请立即退出。防沉迷系统提醒，即将达到身体阈值，请立即退出……”

　　没等格妮薇儿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起。霎时，她眼前天旋地转，闪过无数模糊不清的画面。她的身体不再轻飘飘，而是被重重拽到了地板上。

　　黑暗渐渐散去，视野渐渐清晰。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意识到自己骤然回到格朗斯的公主寝宫，格妮薇儿终于恢复了真实感。她摸摸自己硌得慌的后背和臀部，麻木和荒诞在内心交织。

　　“我们仅仅是精神进到游戏里去。”相对给弄懵了的格妮薇儿，圭□□尔毕竟是活了数千年的幽灵。她环顾四周，判断方位，然后准确落在了那本“书”之上。“进入时间太久，被驱逐出来而已。”

　　她努力回忆了下多个世纪的变迁。“因为有游戏防沉迷系统。”

　　“啊哈，那是什么东西？”格妮薇儿表示好奇。

　　“作为实景游戏，”圭□□尔想了想，“它会抽取游戏者的精神进入游戏内，以求体验逼真，达到身临其境的效果。然而，精神剥离会造成游戏者的身体负担，所以，游戏持续时间不能太长。我听闻，游戏开发者会设置好程序，保证参与者定时退出、休息。”

　　对着一堆新鲜名词，格妮薇儿以为自己已经很认真去体会了，可仍旧似懂非懂。不过，她现在关注的重点是——“但，你的故事是真的。而作为转世的我，是重生，是再生，会重演另一个位面的历史？”

　　接着她自己否定道：“不应该是简单重复。事实上，一切都不一样。”

　　“不，”圭□□尔摇摇头。“轨迹是近似的。身份，背景，还有了‘圆桌’……宛如两片极其相似的树叶。”

　　说着，她变得一脸黯然。即使幽灵比真人可谓微小，格妮薇儿也能感觉到她面容的低落和沮丧。然而，此刻，格妮薇儿觉得自己没法子安慰朋友，她得先安抚余震未消的自己。

　　“圣物”会居然发生如此夸张的事情……大概，总有些微好处？

　　譬如，自己有了类似于能够“预知”的书？

　　哦，确切的说，应当是游戏剧本。

　　圭□□尔打起一点精神。“至少，我现在能肯定，你所认识的亚瑟，就是Arthur。”

　　她这般说，是要开始“过去指示未来”？格妮薇儿眨巴眼睛。

　　“我们……不，你们总能在冥冥中相遇。”

　　格妮薇儿吁了口气。“好吧，其实，我就知道，见到Arthur的脸就该知道，‘他’跟我认识的亚瑟，确实算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圭□□尔感慨道：“他就是他，不会变。始终如一，坚定不移；不管是否越过时空的界限。”

　　面向格妮薇儿，她言辞极为诚恳。“他很好，非常好，是一个……理想中的丈夫。”

　　“你说的有道理，很像那么回事。”刚回完幽灵的话，格妮薇儿就生出一丝警惕。“你该不是，想要借我……补偿他？”

　　接着她很认真的强调：“我可还没答应嫁人。我才不会轻易许下承诺……尤其是，婚姻。”

　　圭□□尔有点糊涂了。“你不是说，你的父亲乐意……”

　　“这很令人费解？”格妮薇儿皱眉。“我打一开始就在犹豫，并没有正式同意。对，政治联姻是格朗斯公主的一种归宿，可我还有很多其他选择。”

　　这话说出来，有点违心，她并非对亚瑟毫无感情。可是，忽然就这样强加给她一段既成事实的关系，格妮薇儿感到很有些别扭。

　　“你？”圭□□尔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莫非，这就叫逆反心理？

　　看着格妮薇儿很有几分倔强的模样，幽灵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轻轻叹口气，飘起来，落在了“书”上。

　　“总之，好好保护这本‘圣物’吧。”

　　“没问题。”格妮薇儿点点头。“啊，那么，我还可以继续看看后面的故事，还有结局吗？”

　　格妮薇儿深切的认为，必须有始有终。虽然她已经听圭□□尔说了一部分，可是，若能贴近去感受那段历史，或许，对自己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圭□□尔拉过格妮薇儿的手，放到“书”的封皮上。“怎么样？”

　　“碰到的瞬间，脑子好像就会变得昏沉起来。”格妮薇儿如实回答。“哎，现在眼前浮现出一段注释。”

　　“是什么？”幽灵发问。

　　“‘身体负荷过大，强制拒绝进入’。”她蹙眉道：“这是不能让我再去的意思吗？”

　　圭□□尔亦有些吃惊。“等等，让我……我也看到了。居然出现这样严重的排斥！你身体感觉如何？”

　　闻言，格妮薇儿赶忙尝试活动四肢。“好像并没有大碍。”

　　“我想，我需要研究一下。”圭□□尔道。“我的感觉告诉我，这个盒子，这个‘游戏’，比血红十字更适合我。”

　　她绕着“书”转了一圈。“可是，似乎，不经过你，我也无法直接进入其中。也许，还是需要实质的介导。”

　　幽灵停顿片刻，一脸认真的道：“但是，我想，没准我可以换一个新居所。”

　　格妮薇儿有点惊讶于她的务实。圭□□尔解释道：“这本‘书’里面，充满了久远的、久违的记忆力量。我如果能与之相容，或许，我就能恢复更多精神，找回更多遗失的细节。”

　　看着小小幽灵振作起来，格妮薇儿忽而一阵轻松。再怎么说，圭□□尔也算是她的好朋友——目前，她对于“转世”这种概念还有几分排斥感。

　　格妮薇儿正要说些什么，卧室门外，等候太久的宫廷侍女们已经有些骚动了。“殿下殿下”叫个没完，教她深感头痛。

　　见圭□□尔站在“书”上，朝她点点头。格妮薇儿狠狠心，再次把她和“书”并血十字锁进了抽屉里；然后，勉强去应付下身边的人。

　　第二天早餐过后，格妮薇儿逮着机会，偷偷打开抽屉。她发现，幽灵果然彻底隐匿起来。
　　第三天
　　她盯着两样“圣物”看了看，无法判断圭□□尔究竟藏在哪里。她只得叹了口气，决定先去解决自己的实际问题。

　　已经耽搁好几天，是时候给父亲答复了。

　　当然，利奥德四世说给她听是：“亚瑟王的使者还在等我们的确切答案，我的孩子。我们不应该怠慢这样诚挚的对象。”

　　国王陛下的书房里整洁干净。利奥德四世并非一个勤学好问的君王，他自五十二岁前过的都是纯粹享乐的人生。被命运推上王位之后，在宫廷大臣的重重环绕下，他很也“乐于”听从安排，做一个好图章。不过，这个他必须常常待着的书房，就完全按个人意志来摆弄了。

　　这里撤掉了许多厚重的文集读本，摆起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大部分是异界“圣物”。利奥德四世认为，“如此精美的东西，让它们仅仅停在学者的研究室，或者是仓库，实在太可惜了”。

　　格妮薇儿踏进书房时，她的哥哥、王储亨利正好离开。比起雄心稀缺的父亲，兄长可是颇有些志向的。不过，目前亨利要接受许多储君教育，自由比格妮薇儿还稀缺；所以，两人很难得见面。

　　亨利冲妹妹点点头，在侍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迈向敞亮走廊的另一端。格妮薇儿也摆不出什么亲热态度，直接继续冷脸对着父亲。

　　利奥德四世心情尚可，对女儿招招手，微笑着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他的轻松面容让格妮薇儿感到一丝欣慰。简单行礼过后，她就开始和父亲推心置腹了。

　　“陛下，您之前说，要给出回复……”

　　利奥德四世一脸慈爱。“哦，你想通了？”

　　格妮薇儿轻轻摇头。“不，我以为，现在做决定还为时过早。”

　　原本，她只需考虑爱情或者利益；但，历经昨晚的变故，她陡然发现，还有一股神秘命运的羁绊。

　　这足以令她恐惧和犹豫。

　　害怕重蹈覆辙，害怕失去自我，害怕轻率的选择。

　　格妮薇儿如实汇报：“我的心情，实在有些乱。如果，只是为了利益而结合，我很难郑重许下婚姻的承诺……”

　　其实不单纯是利益结合，其实她原本很满意他，其实她也内心萌动。可毕竟，现实中他们只见过两面。此生的完美印象，加上无可挑剔的“前世”，反而给格妮薇儿一种不真实感，迫使她拼命反对自己很想去允诺、去依从的渴望。

　　那样优越的一个人，最终也没有拴住圭□□尔、或者说Guinevere的心，这到底是何种缘故？

　　而她和亚瑟，真的会适合吗？

　　对于她的托辞，利奥德四世笑了。“小姑娘的心态，无非是希望拥有美好的爱情。好吧，我能理解，你是格朗斯的公主，有资格骄傲，有资格矜持。”

　　他的口吻不无戏谑：“这样吧，我邀请亚瑟王亲来，让你再好好看看他，看看……能不能爱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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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哎，好像在写科幻游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