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的女王》二叶舟

13、一支奔放的舞

　　是夜，华灯初上，月色恰好。

　　热闹的展示会已然结束，之后便是宴席；接着，又一场宫廷舞会拉开了帷幕。

　　夜空很美，宫殿很美，排列有致的舞者们亦很美，春日的暖风让人沉醉——亚瑟衷心赞赏着眼前的一切。由于展示会带来的好消息，他自觉从没有这么充满信心和期望。而眼下，所有欣喜和雀跃，他都能和格妮薇儿一同分享，这更是大大加深了他的欢愉。

　　“我很高兴。”他竭力避免语无伦次，但几乎迷失在满腔喜悦里。

　　因为舞步的缘故，这一刻格妮薇儿和他贴得很紧。她正默默的想，在舞会上，在这种时候，她能否告诉他，所谓圆桌的真相？

　　不，她无法出口。父亲说得很清楚，那是她的“陪嫁”。跟未婚夫谈论自己的嫁妆，本身就有失风度。更何况，利奥德四世同亨利，和亚瑟之间，隔着国与国的鸿沟。

　　心里埋藏的那一丁点忧虑，让她无法彻底集中注意力，即便，她正被他半拥在怀里，踏着节拍回旋。

　　幸好，沉浸在欢乐中的亚瑟并没有关注到她的些微分心。他一只手虚扶着她的腰，另一手擒住她的纤指，轻轻的绕，慢慢的转，在悠扬的音乐中踮起爱的步伐。

　　这大半月以来，两人屡屡共舞，肢体的配合已经有了些默契。而现在，逐渐纯熟的动作随着舞曲挑拨而逐渐奔放。令格妮薇儿觉得脸很热，脑子更热。

　　纠结良久的事情找不到答案，她索性放弃思考，任由亚瑟带着她移动。交给身体，交给本能。

　　这一对儿，亚瑟和格妮薇儿各有小小的心不在焉，所以，当他们发觉曲调已经过分热烈时，谁也无法立即停下来。

　　现在宫廷乐队演奏的，据说是一段来自天界的曲子，名为《一步之遥》。

　　奇异的曲风，足以燃起异样的热情。躯体碰撞和纠缠是如此之频繁，每一次视线交织，都传递着满溢的恋慕。

　　好像有什么不对……

　　格妮薇儿面红耳赤，默默想着。

　　两人的动作太过亲密，不像跳舞，简直就是……爱抚。

　　思维反应比身体记忆要迟钝。半响，格妮薇儿终于回忆起来，作为宫廷生活的一部分，这样热辣刺激的舞蹈，她确实是学过一丁点。

　　这来源于圣书、是天舟上的典籍记载过的，一种格外热情的舞——“探戈”。它意味着大胆强烈的示爱，甚至，求欢。

　　如果只有她自己，也许早就该停下来的……偏偏亚瑟也知道该怎么跳……

　　此刻的亚瑟，特别特别想吻他的舞伴。他觊觎那抹樱红许久，终于还是找到了机会。一次侧身扭头的动作中，他大胆蹭过她的嘴唇。

　　格妮薇儿着实吓了一跳，但她并没有惊叫，甚至没有用力甩脱他。

　　他凝视着她。她脸上红潮涌动，双眼水汪汪的，几乎是在责怪他。

　　事实上，格妮薇儿气都快喘不匀了。莫名的情绪在她胸口涌动，让她觉得燥热不安，担忧自己即将失去控制。

　　没有遭遇抗拒的亚瑟亦觉得呼吸急促。一股冲动自他腹部燃烧起来，蜿蜒而下，暗示着那不宜宣之于口的欲望。

　　他由衷想要更亲密一些，更靠近一些。

　　可惜的是，他再一次慢慢靠近的时候，音乐渐弱，曲调终了。

　　格妮薇儿忙退后一步。她的呼吸有点费力，她喃喃道：“好了，够了。”

　　她望着亚瑟那幽深的蓝眼睛，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支曲子，啊，埃斯特夫人……”

　　是的，格妮薇儿远远瞥见，那位侯爵夫人，正摇着折扇，相当不正经的对他俩挤眉弄眼。

　　这也许是埃斯特夫人的一个诡计，或者说恶作剧？格妮薇儿记得，是她协助王后安排了乐队。谁能料到她竟如此肆无忌惮，在王后主办的宫廷舞会上，在格朗斯和潘德拉贡君主的面前，选了这么一首令人悸动的曲子。

　　且看在场的，不只亚瑟和格妮薇儿，那些仍停留在舞池中的男女们，大都陷入异样的情愫，或是扭捏或是放肆，脸上染着微妙的笑。

　　格妮薇儿觉得非常难为情。大庭广众之下，她和亚瑟……居然……幸好，国王和王后正在交谈，表面并无异样，至少，没有刻意的看向她。兄长亨利则搂着一个粉衣裳的贵族少女，自顾自嘻嘻笑着。

　　逐渐恢复了冷静，亚瑟也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埃斯特夫人……”

　　他察觉到格妮薇儿的羞赧，内心颇有几分歉疚，唯恐自己刚才的唐突，惹得她生气。

　　被他恳切的双目注视，格妮薇儿忍不住别过脸去，脑子里乱糟糟的。本想着要跟他坦白别的什么，现在，全糊涂了。

　　两人尴尬的站着，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嗜好。最后，多亏王后派来侍女给他们解了围。宫廷女主人邀请潘德拉贡的亚瑟王去聊聊，顺便品鉴一番美酒——据说同样是来自天界圣舟的秘方。

　　眼见亚瑟依依不舍的离去，格妮薇儿总算松了口气。她表面矜持着、慢慢坐到公主的椅子上去休息，内里其实很想不管不顾，飞奔逃走。

　　整整一晚，即使再没敢跟亚瑟跳舞，她脸上的热度也不曾消退。直到格妮薇儿回到寝殿，挥退侍女，躲开圭□□尔迷惑而探究的眼神，蒙着被子躺下，才感觉好了一点。

　　在漆黑的狭小空间里，格妮薇儿闭上眼睛，一遍遍摸着自己的嘴唇，胸口好像有团火焰在灼烧。

　　“亚瑟，亚瑟……”她呐呐道。

　　然后，格妮薇儿做起了梦。

　　梦中的她在不停的奔跑。

　　粉色薄纱缠住她的腿，风吹拂着发烫的脸蛋，她尽管往前跑。

　　茫茫原野，青葱草地，她向着目标——一颗高大的苹果树奔去。

　　冥冥中，有个威严的声音在告诫：

　　“不可以吃那果实”。

　　然而她饥渴难耐。她伸出手，想试试能不能够着它。

　　当她围着树、蹦跳使力的时候，某个健壮紧实的手臂越过她的头顶，轻易摘下了芬芳的果实。

　　她想他一定是抢先啃了一口，因为仅仅一刹那，苹果的清香就弥漫开来。

　　她背靠树干，任粗糙的树皮摩擦她的背脊。手臂主人的影子完全笼罩了她的身躯，而她并非那么害怕。

　　她深深吸了口气，嗅着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只觉得莫名其妙的紧张。他如天空蔚蓝的眼睛盯着她，低沉悦耳的声音同时冲击着她的耳膜，诱使她胸口不断起伏。

　　“Gwen……”

　　他嘴唇溢着微笑，上面还沾有甘甜的苹果汁。他的目光如羽毛温柔拂过，终于发觉到她所注意的地方。他伸出舌头，舔舔那抹香甜。接着，他的手指触到了她的脸颊，又慢慢游移到她的嘴角。

　　他低下头，含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渐渐变得富含侵略性，越来越深。她尝到了苹果汁液的味道。暖风中树叶沙沙作响，她忍不住去推他的胸膛。

　　脑子沉迷在醉人的清香中，可心脏仿佛跳到了喉咙口。她抗拒他，只使得出一点点力气。而他任由她推开，双睛脉脉含情，却为一层痛苦的云雾渐渐遮挡。

　　“Gwen，对不起……”

　　“Gwen，我爱你……”

　　“Gwen，我需要你……”

　　一阵眩晕过后，她躺在了卧室里。仰头所见，他未着寸缕……

　　跳动的烛火映照着他额上的细细汗珠。他呼吸急促，气息火热，几乎把她烧得不知所以。

　　“Gwen……”

　　“格温……”

　　不——格妮薇儿惊恐的坐起来。好在她及时把尖叫扼在喉咙里，才没把外间的侍女们都召唤进来。卧室里闪着微弱的烛光，唯有圭□□尔在她枕边守候着。

　　“不，不是亚瑟……”

　　“不能，不能亲那里……”

　　格妮薇儿抱紧双臂，被褥堆叠在胸前，她大口大口的哈气。圭□□尔立即发觉了她的异常，幽灵警觉的趴在她揪着被褥的手背上。

　　“你梦见了什么？”

　　“是Lancelot，是他……”

　　被圭□□尔柔和的目光所注视，格妮薇儿稍微平复了些。“是他。”

　　但是梦中的那些……一瞬间，她只觉得羞于启齿，比被亚瑟当众亲吻更加羞怯难当。

　　而心思细腻如圭□□尔，瞅着她通红的脸，大致也猜出她睡梦中可能的种种。

　　圭□□尔安慰她道：“别害怕，那是梦，那一切是并非真实。”

　　毕竟，格妮薇儿跟兰斯洛，几乎都还不算相识。

　　“而且我相信你也不会让这一切成真。”

　　等一等，圭□□尔忽然意识到，对面的格妮薇儿，她说的那个人是——Lancelot。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哎，你说的，是Lancelot？”

　　格妮薇儿咬咬牙，点头道：“我的梦……跟‘圣物’，跟在那个‘游戏磁盘’的感觉很像。”

　　圭□□尔顿时眼前一亮。“这是否意味着，你和它还有某种联系？”

　　“我不知道。”

　　“如果……那么要再试一试吗？”

　　幽灵随即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抱歉，弄成这样子。其实，我本不该逼你继续尝试那个游戏。那些过往，对你来说，并没有太多意义；反而，可能让你继续受到那段失败历史的影响。”

　　格妮薇儿看着她不无期待的眼神逐渐暗淡，一时间心下不忍，反过来安慰朋友。

　　“不，那是我的‘前世’，无论是经验还是教训，都是宝贵的人生财富，都是对我未来的重要指引。”

　　她可以理解圭□□尔的口是心非。而且，倘若能做到，她也希望继续好好当个“历史旁观者”——就当是自己对前世的某种好奇。

　　“既然如此，发生这么古怪的梦……那就让我们再试一试吧。”

　　她说给自己，也说给幽灵听。

　　说到做到。暗夜中，借着些微光线，格妮薇儿蹑手蹑脚爬起来。倚着床垫，她抓住圭□□尔的手，再一次尝试与“圣物”沟通。

　　“能源不足，能源不足，请慎入，请慎入……”

　　可是，这一次“圣物”并没有彻底拒绝她俩。在格妮薇儿的坚持下，她们发觉，浓浓的黑暗的尽头，似乎有些破碎光点存在。

　　好似浮在虚空中，她们飘荡着，朝光点方向移动。

　　“终于有画面了。”圭□□尔抢在前面，轻声道。

　　格妮薇儿跟随她睁大眼睛，想要捕捉那零散的场景。然后，突如其来的……瞬间令她全身血液仿佛都往头上涌去，胸口猛烈的悸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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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说起《一步之遥》，想到的总是《真实的谎言》。很美很激烈的曲子嗯～
其实真的很喜欢与Lance的对手戏啊啊，禁忌的刺激的啊啊……
不过格妮薇儿道德洁癖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