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肩膀靠一靠》响萍

4、第4章

　　颜颜说话的时候，门边的沙扬垂下眉眼，敛去了他眼底的锋芒，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情绪。

　　那对渣母女则有些沉不住气了。

　　上山打草想顺道搂把兔子，没想到一脚踩了空，被人这么早就给识破了。

　　丁泽母亲有她自己的小九九。
　　外面流言越传越玄乎。
　　有说颜颜母亲欠了二百来万的，有说欠了三百来万的，还有说欠了四五百万的。

　　丁泽母亲心里怕呀，就怕自己家这10万辛苦钱打了水漂。
　　乍一听说颜颜母亲成了植物人，她这心里就活络开了。
　　一时心急，就把10万改成了110万。
　　她反正是想着，能要回110万更好，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捡了大便宜。
　　可要不回110万呢，那个颜颜按着比例还债务的话，自己家也可以早点把这10万给收回来。

　　两全其美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可没想到啊，这半道竟然杀出了个程咬金。
　　上来就咬准自己这借条篡改过了。
　　丁泽母亲心里这个堵呀。
　　她看看颜颜，再瞅瞅沙扬，恨不能伸出爪子挠他们一脸。

　　丁泽母亲眼睛一瞪，开始了撒泼的架式：“怎么着，颜颜，你这是想赖账是吧？白纸黑字的借条都想抵赖？你要这么说，今儿个你不还钱还就不行了，你走哪儿我跟哪儿，你上班我上班，你上厕所我上厕所，我非让所有人见识见识你这副借钱不还的嘴脸不可。”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暴喝：“妈！”

　　几人全部扭头看向门口。

　　在沙扬身旁，多出了两人：丁泽和一脸蒙圈的邱云。

　　邱云接完水，恰巧碰到要来病房的丁泽，就跟丁泽稍微聊了会儿，没想到等两人一起走过来的时候，就见到了这么一幕。

　　沙扬眼神犀利的扫了眼丁泽，遂低下头，嘴唇轻轻抿了抿，似是在想什么心思。

　　丁泽身高跟沙扬差不多，但身材明显比他壮实，穿着交警制服的他，自有着一股难言的英气。

　　他非常恼怒的进来，站到母亲和颜颜中间。

　　他先对颜颜道歉：“颜颜，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和我姐会来。你别上火，我家的事情我来解决。”他又转向母亲，“妈，你这是要干嘛，我说过我自己的事情知道怎么处理。”

　　“就你，你知道个屁，白长了这么大个子，成天被个狐狸精迷得五迷三道的，你给我滚回去上班，以后这间病房的门不许你进，反正是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自己看着办。”丁泽母亲气乎乎的，对着自己儿子大呼小叫的喊。

　　门口有护士挤进来，蹙着眉头看了眼满屋子的人：“病人需要静养，想吵架麻烦出去吵。”

　　丁泽忙对护士说了声“对不起”，又对颜颜抱歉的说了句：“颜颜，那我改天再来。”
　　说完，揽着母亲的胳膊就往外走，斜了眼一旁站着的姐姐：“还看什么，走吧。”
　　母子三人推推搡搡的出去了。

　　邱云对着三人背影唾了口，没好气的嘟囔了声：“渣。”
　　邱云又笑眯眯的转向沙扬。
　　这哥身条不错，就是不知道是哪号人物。
　　“那个，您是......”

　　邱云这话刚问了一半，就有一个嗲嗲的声音插,进来。
　　“沙扬，在看什么呢，我们去吃早餐吧。”

　　邱云顺着声音看去，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慢慢靠到了沙扬身边，两人距离很近，女人的胸几乎要贴到了沙扬的身上。

　　邱云眼锋一转，咳嗽了声，“那个，颜颜啊，你还不赶紧去上班。”

　　女人好奇的往病房里看了几眼，疑问的眼光转向沙扬：“是你认识的人？”

　　沙扬顿了好半晌，轻轻“嗯”了声。

　　女人脸上漾起灿烂的笑容，往里走了几步，对着邱云和颜颜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沙扬的女朋友林朵。”

　　邱云象征性的回了句：“你好。”

　　颜颜则打量了对方两眼，表情漠然的说道：“对不起，我跟你们不熟。”

　　林朵没想到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有些茫然的回头看了眼沙扬。

　　沙扬没说话，只转身走了。
　　林朵不明所以，赶紧小跑几步，追上了沙扬。
　　她小心的看眼沙扬的脸色：“沙扬，你没事吧？刚才那女人你认识？”

　　沙扬扭头看了她眼：“早餐想吃什么？”
　　林朵知道，这是他拒绝回答的方式。
　　她也就不问了。

　　颜颜跟邱云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忙忙骑着电动车赶去上班。

　　医院离单位有十几里路，她得快骑才能保证不迟到。

　　路上，颜颜眼前老莫名的晃出沙扬的脸，她厌他，烦他，恨他，甚至于不想再看到他，可他却在刚才帮了自己的忙。

　　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但结果是帮了自己的。
　　于情于理，她应该给他的女朋友一个表面上的礼遇才对。
　　可她做不到。

　　人生已经很悲惨了，她没办法做到对着心底厌恶的人扬起笑脸，包括那人的朋友。

　　神思有些恍惚，颜颜没注意到绿灯变了红色，还自顾往前骑，横里过来一辆汽车，吓得颜颜一声尖叫。

　　伴随着急速的刹车声，颜颜整个人被撞飞到了几米开外，人从电动车上甩下来，滚了几滚，停滞在路边。

　　疼，浑身都疼。
　　颜颜疼得眼睛一眯，骤然昏了过去。

　　轿车司机从车上下来，骂骂咧咧了几句，垂头看了眼颜颜，低声咒了句：“晦气。”

　　司机打了120和122，没过多久，交警和救护车都赶了过来。

　　颜颜被送往医院，交警在现场做了记录。

　　当颜颜在医院里醒来，听到医生说自己腿摔断了时，感觉自己的世界完全坍塌了，她再也抑制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闻声而来的邱云也不知所措，陪在她床前跟着一起哭。

　　对颜颜来说，人生已经悲惨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了。

　　背着一身债务，母亲又是植物人，现在就连颜颜自己也进了医院。
　　不能上班，就意味着断掉了仅有的那点收入来源。
　　没有家，没有亲人的颜颜，还能怎么活。
　　唯有死亡是一种解脱了。

　　颜颜抓着邱云的手，崩溃的低语：“邱云，我活不下去了，我想死。死了，就解脱了。”

　　邱云猛的抱住了颜颜的头：“说什么傻话呢，好死不如赖活着。别想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行的话，我去发动捐款，咱们这个社会主义国家，难不成硬生生要把人逼死么。”

　　两人抱头痛哭。
　　为着颜颜的命运，为着纷至沓来的难题，两人痛痛快快哭了个够。
　　可哭完了，人生还是要继续。

　　邱云宽慰颜颜：“你有社保，还有车祸对方的赔偿，虽然有几个月不能上班，但收入影响不是太大，日子还得照常过下去，熬过这段，就好了。”

　　颜颜红肿着双眼，微微的点了点头。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穷途末路，以前只听人说穷人艰难度日，还感觉不是那么理解，现在切身体会到了。

　　才明白什么叫艰难度日。
　　是的，每一天都过得很艰难，才叫艰难度日。

　　颜颜希望自己一闭眼便可以长眠，永远醒不过来，便不用面对这些个难题了。

　　~

　　在邱云的协调下，颜颜做了手术。

　　术后的她，躺在病床上沉沉入睡。

　　颜颜160的身高，之前体重一直维持在96斤左右，可经此变故，体重瘦到只有80斤多一点了。

　　只几天的功夫，整个人便瘦了一圈，脸颊苍白而消瘦，看着让人心酸。

　　刚动过手术的那条腿打了石膏，直直的吊在床尾。

　　这样一来，她动作的副度便受了限，睡梦里的她，时不时的眉角皱起，好似特别的不舒服。

　　颜颜睡得并不安稳，她总感觉黑暗里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正在盯着她看。

　　她有种被窥视的感觉，浑身的不自在。

　　黄昏时分，颜颜终于从沉睡中醒来。她猛的睁开眼睛，略有些惊恐的茫然四顾，病房里安静如斯，并没有其他人。

　　腿部传来隐隐的疼痛感，颜颜忍不住嘶了声。

　　邱云推门进来，看她醒了，挺高兴：“感觉怎么样？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你就放心吧。”

　　颜颜抿了抿唇，有些焦急的冲邱云道：“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帮我回家把笔记本电脑拿来。”

　　“你要干啥？”邱云拉了张凳子坐到颜颜身前，“这刚动完手术，先安心休息几天吧。”

　　“邱云，我这样的，能安心得了吗？我仔细考虑过了，我这种情况，要么死要么拼命干，两条路只能选一条，你说过好死不如赖活着，那我就冲着活路闯一闯。以前，一些小机械公司找我帮忙绘制工装模具，我都给拒了。从现在开始，我来者不拒，累死也要多挣份钱。”

　　颜颜在技术部里算是技术挺拔尖的人才。

　　她对于图纸绘制方面特别熟练，有些小加工厂的技术员水平有限，要加工个新产品，连工装图纸也交不出来。

　　颜颜就不同了，她能够根据图纸要求，结合现有设备的精密度，在很短的时间内画出工装模具的图纸。

　　机械加工，说白了，工装和模具是主要问题。

　　设备可以购买，工人可以培训，但如果没有合适的工装模具，就象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样，有力没处使。

　　颜颜恰巧有这方面的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