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肩膀靠一靠》响萍

13、第13章

　　“对了，你工作怎么样了？”
　　沙妈聊完自己的事情，又绕回儿子身上。
　　在部队待惯了，到了地方学不会那些个弯弯绕绕，沙妈怕自己儿子在这上面吃苦头。

　　“还行，我又不是孩子，你就甭掂记我了。倒是我爸，你多关心关心他，退休的人，心理落差大，你得多劝着点儿。”

　　这话沙扬倒不是特意说的。
　　他到了公安局之后，有时候会到下面派出所去，风言风语的也听了些。
　　他没仔细去查，左耳朵听右耳朵出了，不过碰到老妈，他倒觉得让老妈关心关心这事也行。

　　夫妻长期分居两地，到老了才合到一起。
　　沙扬觉得自己父母可能并不是看起来的那么和谐。
　　或许有些事情自己并不知道。

　　果然，沙母听到儿子这么说。
　　偏头望向窗外，没说话。
　　沙扬认真看了看老妈的表情。
　　也沉默了。

　　一进儿子的家，沙妈甩了皮包就忙活开了。

　　平常家务活都让给保姆做的沙妈，到了儿子这里完全放下了架子。
　　边忙活边数落。
　　“看样子，我光给你买房子不行，我还得给你雇个保姆。你这东西不能乱丢，到时候找不到了怎么办。”

　　沙妈挨间屋子收拾。
　　进到卧室，一看厚重的窗帘还拉着。
　　老妈唰的把窗帘拉开，把窗子拉开，微凉的风涌进来，“你这得经常给屋子换换气，成天拉着窗帘闷不闷？连个女朋友没有，光拉窗帘有用？”

　　沙扬用手抚着额头，倚在门框上，“妈，我建议你去住酒店。咱家保姆工作做得太到位，把你眼睛养得这么刁。林朵到我这里来，一点儿也没有嫌弃我这里的脏乱差，反倒觉得我保持了部队里的优良传统。同样是女人，差别咋这么大呢。”

　　“她好，你怎么还跟人分手？”老妈扭头，甩给儿子一个相当不悦的眼风。

　　沙扬想扇自己一个嘴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妈摸摸窗台，把手举给儿子看：“喏，多脏！”
　　沙扬挑挑眉：“妈，我还有事，你先休息休息。”
　　他脚底抹油，溜了。

　　沙妈盯着紧闭的大门，一脸的无可奈何。
　　爹不消停，儿子更不叫人省心。

　　~

　　颜颜最近忙得昏天黑地。
　　邱云隔天来看看她，跟她说说医院的情况，再帮她买点儿饭菜。
　　每次来都是，厨房几乎没动，只有熟食不见了。

　　邱云见天叨叨颜颜：“你不能这样，你没照照镜子吗？你现在又瘦皮肤又白，再这么下去，就真是鬼样子了啊。”

　　颜颜天天守在电脑跟前，基本不见阳光。
　　吃饭不守时，饥一顿饱一顿的。
　　有天太忙了，天擦黑了，颜颜才记起来，自己一天没进食了。
　　可能是饿过火了，她竟然不觉得饿。

　　颜颜搂着胖胖的邱云撒娇：“云云，要是没有你帮我，我可就活不下去了。这样好不好，你娶我，养我一辈子吧。”

　　邱云毫不留情的把她推开：“滚一边去，我可是喜欢男人。”

　　“什么意思？有男朋友了？”颜颜嗅到了不寻常的信号，她贴着邱云的肚皮使劲闻了闻，有点儿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别的，就闻不出来了。

　　“狗鼻子闻出什么来了？”邱云有点儿担心的看着颜颜。
　　颜颜摇摇头：“没闻到男人的气息，也可能是被消毒水的味道给掩盖了。”
　　邱云来看颜颜之前，都会去医院看看伯母的身体情况，回来跟颜颜说说。

　　闻言，邱云有些害羞的笑了笑，转去厨房了。
　　“我现在跟你的老妈子差不多。”
　　邱云里里外外的整理，整理完再忙叨叨的离开。

　　来时一阵风，去时一阵风。

　　颜颜也想改变下自己的状态。
　　可一坐下来忙工作，就由不得自己了。
　　好容易有了思路，就想赶紧的做完。
　　毕竟后头还有几份工作排着队。

　　因为颜颜的图纸出得快，数据又精准。
　　那些个机械厂的老板就更喜欢用了。
　　因为高素质的人才不好聘请，你请去了，又需要相对高额的工资。
　　有些小机械厂，一年的新产品没有几个，需要绘制模具图纸的这种状况又不是特别多。配个技术水平太高的工程师，也真是大材小用，有点儿浪费。

　　而颜颜就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因为试制产品一通过，他们批量生产的时候，就相对简单了。
　　只需要普通技术人员跟踪产品流程就可以了。

　　听说颜颜在搞兼职，你传我，我传你的，就有不少的人找过来。
　　颜颜现在手头不缺活儿。
　　赚的钱差不多快是工资的两倍了。

　　上午的时候，颜颜接到了一家机械厂的电话，那位孙厂长声音特别焦急：“颜工程师，出大事了，模具加工出来后，我们刚才加工产品试了下，尺寸不对。若是这副模具废了，再重新加工模具的话，我们的试制产品就不能按期交付了。”

　　那他们面临的后果也相当严重。

　　颜颜一听，脑子飞速过了遍她绘制的图纸，她非常冷静的说道：“我先看看我电脑里存的底图，一会儿给您回电话。”

　　孙厂长同意了。

　　颜颜打开电脑，认真研究了下自己的设计，又比对着试制产品的尺寸，感觉没什么问题。

　　她索性给那位厂长打去了电话：“麻烦孙厂长把你们工厂的位置发到我微信里，我一会儿到现场看看。”

　　“可您不是腿不方便吗？”孙厂长倒希望她来，可也知道她腿是受伤了的。

　　“没事，我能行。”
　　颜颜换了衣服，架了拐，锁了房门往楼下走。
　　用拐撑着往楼下走很不得劲。
　　颜颜干脆把拐抓在手里，一手抓着楼梯扶手，单脚往楼下蹦。

　　多少天没怎么动弹，这突然蹦起来，把颜颜累得够呛，蹦到楼底的时候，她整条左腿都是抖的。

　　她架着拐到车棚里赶出了自己的小电动车。
　　慢悠悠骑着上了路。
　　邻居张阿姨看到了，咋咋唬唬的叫唤。
　　“颜颜，危险，危险，快下来。你实在不行打个车，哪能这么着。”

　　颜颜笑眯眯的宽慰张阿姨：“没事，要打车的话，还得走段路，不如这么着方便。”
　　张阿姨嘴里一直“哎哟”着。
　　看着颜颜远去的背影，有些心疼的念叨了句：“好好的孩子，被她妈给祸害了啊。”

　　话说颜颜一路非常顺畅的骑到了机械厂。
　　孙厂长在厂区门口看到拖着条伤腿骑着电动车赶来的颜颜，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颜工程师，真是不太不好意思了，早知道，我完全可以去接你。”

　　“那怎么好麻烦你。”
　　颜颜停下电动车，孙厂长赶忙把拐递到她手里，又从她手里接过车把，帮她把车停好。

　　颜颜架着拐，跟着孙厂长去了加工车间。
　　来到机床旁边，颜颜把拐一扔，双手撑着机台，趴到上面看。
　　看完模具的安装情况，她又抓起刚加工完的试制产品研究了下。
　　又把产品放在模具上仔细比对。

　　过了好一会儿，她直起腰，对一边的孙厂长说道：“没问题，这个模具是可以用的。“

　　孙厂长和旁边两个工人很奇怪：“可这产品明明尺寸不对啊。”

　　颜颜招手，孙厂长站到她旁边，颜颜指着模具的下模板：“这块模板和侧面那块安装反了，虽然安装孔的位置是相同的，但他们的尺寸不同。所以加工出来的产品有误差。”

　　“就这么简单？”孙厂长面露惊喜。

　　“您试试吧。”颜颜往后一跳，开始搜寻自己的拐，侧面的工人赶紧帮忙递到她手里。
　　颜颜感激的说：“谢谢”。
　　那位工人特别的不好意思：“您腿不方便还赶过来，我们才要说谢谢。”
　　孙厂长朝工人一挥手：“等什么，赶紧换。”

　　工人上了操作台，动手将机床的模具按照颜颜的说法重新安装好。
　　又找了个有砂眼的产品进行试加工。

　　几个人都神情紧张的盯着工人测量尺寸。

　　卡尺拿下来，工人笑了，亮给孙厂长看：“完全没问题。”

　　“我的天，”孙厂长用拳头连拍了几下自己的胸口，“真是虚惊一场。”
　　他转向颜颜，“颜工程师啊，你可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要是今天这模具不能用，说不定我和这个厂子的工人就全都下岗了。”

　　颜颜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了：“孙厂长，你太折煞我了。”

　　“完全不是妄言。我们这条生产线是贷款建成的，这是我们的第六批试制产品，前几批的都失败了，这次再不成功，真的，我只能以死谢罪了。”

　　“那你们赶紧加工吧，别耽误了明天的交付。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颜颜经不得别人夸，因为别人夸她的时候，她不知道作何表情好。

　　“不能让你这么回去，我找人送送你。”孙厂长让工人加工，自己虚虚的扶着颜颜往门口走。

　　颜颜委婉的拒绝：“我怎么来就怎么回去，你不要费心了。”

　　出了车间，孙厂长朝着空空的停车位看了看，表情有些尴尬，自言自语道：“车呢？”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车呢，我的车子你开出去了？那你怎么不说声。其他的车呢？好，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孙厂长一脸的抱歉：“有个朋友今天要求婚，为了壮门面，把我们厂子所有的车子都开去了。我，我真是没脸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去帮你打辆出租车，把电动车放到后备箱，这样我也好放点心。”

　　颜颜则一直坚持，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拉锯了好一会儿，孙厂长才满脸歉意的目送颜颜离开。

　　颜颜好久没出来了。

　　硕果累累的秋天已经过渡到了冷意萧然的冬天。

　　赶来的时候，因为急切，她没怎么觉得冷，可回去的时候，因为没有了压力，她感觉到了冷意。

　　她索性骑得慢了点儿，沐浴着阳光，缓缓前行。

　　风有点儿冷，阳光却挺好。
　　颜颜觉得自己活成了一只陀螺，只顾着不停的旋转，却忽略了周围的风景。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妨有辆车子停到了她的身侧。

　　她奇怪的扭头，看到缓缓摇下的车窗里，露出了沙扬那张冷峻瘦削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