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134 ...
-
对啊，为什么。
一直跟随着画面前进的众人看着画中少女忧愁的蹙眉，美目中满是化不开的疑惑。他们明白，事情的转折就要开始了。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局限性，身为局中人的杰西卡看不清并不奇怪。但跳脱于时代之外，站在未来纵观全局的他们来说，问题出在哪里一目了然。
在中世纪的欧洲，宗教是人民唯一的精神信仰，神权甚至一度超越王权，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
而权与力一旦达到了极致，没有了互相制衡的对手，那么掌权者的欲望就极有可能被无限扩展、放大——外在的威胁减少了，高层的生活安稳了，于是人心便也松动了。哪怕他们已经拥有属于自己的领地、成群的仆从、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但他们还是会千方百计地去兼并别人的土地、拥有更多的仆从、更多的金银财宝。
他们通过一切手段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而被压榨着剩余价值来满足他们欲望的便是杰西卡眼中本应过上平稳生活的底层民众。
[最初的端倪，便是杰西卡在城中视察时，一个因与同伴玩耍而不小心撞到她的小女孩。]
画卷上身着装甲的杰西卡站在阳光之下，而女孩则跌倒在她在日光下的阴影中。
[当然对穿着厚重铠甲的杰西卡来说，那点力道根本伤不了她，反而是那个可怜的女孩反被撞倒在地上。]
[那是个贫苦瘦弱的小女孩，她自然不会责怪一个孩子的无心之失。她本想上前扶起女孩，但她看到了——]
[女孩不断颤抖的身躯和眼中瑟缩的恐惧。]
[她在害怕她。]
[这是杰西卡第一次从她一直保护的民众眼中感受到如此具体的“害怕的情绪”。]
[周遭都安静得可怕，她环顾四周，街道两旁的民众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她们。]
[女孩的母亲从远处跌跌撞撞的跑来，她跪在地上抱着女孩，苦苦的哀求着：骑士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放过这个孩子吧，她不是故意的，求求您了……]
[怎么会这样？]
[她一直保护的存在竟然在恐惧着她？]
[不，他们是在恐惧着她身上的这身铠甲。杰西卡并不是一个愚笨的人，她很快就明白了关键，开始搜寻情报。]
画中的少女孤独的站在教廷中央，她失落的低垂着眼，至高万能的主一如既往的光芒万丈，但光芒之下滋生着黑暗。
[教廷腐败了。]
[但当杰西卡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象征着光明的教廷四周站着数不清的高等吸血鬼，他们包围着杰西卡。
[她已经被出卖给血族亲王「J先生」。]
[她早该明白的，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她早就被吸血鬼盯上了。]
在主的注视下，猩红的颜色取代了蔚蓝的眼睛，银制的双手大剑腐蚀在圣水中，尖锐的獠牙在急速的生长——画中的少女被转化成了她一直猎杀清扫的吸血鬼。
[为什么？在奄奄一息的时候，她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为什么一直教导着她公正勇善、无私奉献的教廷会变成这样？]
[在被J先生困在血族领地里肆意折磨的时候，她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驱逐魔物不是神给予我们的任务吗？为什么你们要和他们狼狈为奸，残害无辜？]
[在被转化成为自己一直厌恶的吸血鬼时，她仍旧在想着这个问题。]
[为什么神明只是一直无慈悲的注视着人间，却从不肯施舍给祂的信徒予救赎？]
[但当尖锐的长甲划破J先生的喉咙、成群的野狗啃噬着他的尸身的时候，发自内心的痛快袭击了她全身，她明白了——原来只有像以前一样还与武力就可以了。]
[她一定是神明指定来清扫罪恶的使徒。]
画卷上，被捆在十字架上承受鞭刑的麻裙少女再次站到了教廷的中央沐浴神的光辉。
她的脚下血色漫延。
[她杀了很多人。]
[作为吸血鬼的她杀了很多人。]
[这是不争的事实。]
[教廷无数腐败的人都死在了她的手下，原来杀人就和杀吸血鬼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死后，那些曾经和她一样的民众会得到幸福吗？]
[大概率不会吧？]
[他们死后，还是会上来一批和他们一样的人。教会粮仓里的粮食还是会不断囤积高铸、房产仍旧深藏在高层的腋窝里，没有人会愿意将之分给贫民。富者愈富，贫者愈苦。]
[但是没关系，她是吸血鬼，她可以活得很久很久，她会一直猎杀他们这些欺压剥削民众的人的。毕竟这可是他们教她的，公正勇善、无私奉献、拥戴神明、爱护民众……]
[她迎着昔日恩人痛惜的目光踏出了教廷，那一天起她就是教廷榜上臭名昭著的极恶吸血鬼，是贪图永生利益而自甘堕落的品行低劣之人。
终其一生，都会有无数慕名而来的勇者前来讨伐她，无论她在哪里她永远会受到人类的唾弃。]
[屠龙的少年啊，他，终究还是成为了恶龙。]
“可这不是你的错啊。”芭芭拉看着画卷上杰西卡落寞的身影，她隐藏不住哽咽的声音。
她不知道该怎么宽慰这个苦命的女孩。
杰西卡的遭遇是她的错吗？芭芭拉心疼的想到，很显然并不是。
身为局外人的他们很难评判杰西卡最后的杀戮行为，哪怕她在最后一刻想的也是民众。
教廷的教育是失败的，也是成功的。
他们没能将杰西卡教成他们忠实的走狗，但他们成功的教成了教义上的勇敢正直的修女。她历经磨难却未曾堕落，她是个值得钦佩的人。
[吸血鬼猎人，不，或许现在称呼她为吸血鬼杰西卡会更贴切一些。]
[她最后的时光是在偏远小镇的修道院度过的，她喜爱着心灵纯洁的小孩子，每天都会帮助那些忙活着生计而没空带孩子的父母们照料他们的孩子。]
[这个镇上的人都知道她并非凡人的身份，但他们都心照不宣，就这样一代又一代的人被她照料着长大，然后又一代又一代的人被她看顾着死亡。]
[最终她也因为极度虚弱而投入神的怀抱。]
在画卷的迷雾散去后，被一众孩子拥簇着的杰西卡站在蝙蝠侠的面前，她轻声的问道：“呐，你们说，身为恶之存在的我是「恶」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们所有人都愣住了。
“杀害了那么多人的我还能被认为是「善」吗？”
「善」与「恶」的区分，并不是极端的二极管。
诚然，身为被认定为「恶」的吸血鬼，杰西卡不管是作为人还是吸血鬼她都在做有利于民众的善事。可要被认定为「善」，她在作为吸血鬼时杀的人，又是真的全然该死吗？她又怎么肯定自己没有杀错人？
在蝙蝠侠正想开口回答时，杰西卡打断了他，“不用那么着急回答。”
这位终其一生都在不断杀戮的修女，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们：“你们还有五个心像世界的时间去思考这两个问题。”
尽管我并不期待你们的答案。迷雾之下，杰西卡无声的说着。
作者有话说
第141章 13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