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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都是假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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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那人颇有自知之明,自己否决了自己荒唐的想法,“不会,方家该没有这样大胆。”
玉果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用袖子擦擦额上冒出的冷汗,这才发觉袖口已经沁湿了。
诸事已毕,接着就是入洞房了。
新娘子端端正正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
新郎官反倒有些手足无措。
国公老爷和夫人都兴致缺缺,倒是几个熟络的亲戚颇没有眼色,使劲趣道:“易哥儿,傻站着干什么?快掀起你媳妇的盖头来,给咱们瞧瞧,新娘子是何等模样。”
新郎官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母亲。
国公夫人稍稍点头。
新郎官这才大着胆子,取过喜娘递来的喜秤,轻轻挑起新娘子头上艳红的喜帕。
众人眼前皆是一亮。
红烛之下,新人明眸皓齿,乌发如漆,果然好一位丽质佳人。
奶奶太太们都呵呵笑起来,“易哥儿好福气,新娘子果然生得极美。”
新郎官也看得呆了半晌,正在出神,就发觉床边人乌亮的眼珠滴溜溜一转,直直朝他看来。
新郎官有些窘,轻轻咳了一声。
国公夫人勉强笑道:“咱们许多人站在这里也没意思,还是散了吧,让孩子好好休息。”
喜娘大着胆子问道:“那么圆房之礼……”
国公夫人声音疲倦,“三郎的身子还未好全,今日就先免了吧。”
喜娘没敢说什么,下意识地看向床边坐着的新娘子:新娘子安顺垂目,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可惜了一个好姑娘,新婚之夜要独守空闺,喜娘心中叹道。不过这也是没奈何的事。
国公夫人领着众人浩浩荡荡离去,屋子里只剩下新娘以及陪嫁来的几个丫环。
还好不用行房,不然一上了床,凭有多大本事也瞒不住。玉果觉得心口一块大石放下。
含珠是太太的心腹,太太舍不得放她过来。陪嫁的这几个人里头,就只有玉果是知道底里的,其余都是新买来的丫头,一概懵懵懂懂。但也正因如此,她觉得自己背负了千斤重担,万一有什么失闪,大太太一定会迁怒到她头上,她可吃罪不起。
她正要设法将那几个无知的丫头弄出去,好跟七少爷商量几句体己话,就听新娘子出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几个丫头愣了一愣,似是没想到新娘子相貌这般柔美,声音倒好似男子一样低沉嘶哑。
但她们尚未摸清这位小姐的性子,秉着多听少说的原则,一个个老老实实退出去。
没想到七少爷跟自己想到一处去了,玉果一喜,正要抬步上前,就见新娘子朝她扬了扬下巴,冷冷说道:“这里不用人伺候,你也下去。”
七少爷……好像有脾气了呢……
是因为这几日积怨太多的缘故么?
玉果到底是个奴婢,不敢顶嘴,绞着手绢无奈地朝门外走去。
等她们都出去,方垣迅疾地一跃而起,关上房门,顺带还闩上门栓,这才一个挺身,懒懒地躺到床上。
真累,他觉得。
不仅累,他觉得自己简直搞不清楚状况。
他不过在火车上睡过了头,醒来时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身边人都穿着古装不说,居然还口口声声叫他新娘子。
他?一个男的?新娘子?
好在当时在花轿中,方垣就试探着伸进自己衣摆里头,确定自己并没少那一骨朵玩意儿。
还好还好,这简直是不幸中之万幸。
不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为什么一个男子的会坐上花轿,会成为新娘子?
他脑子里还存留着一些原身的记忆,知道这具身子身份不凡,这桩亲事更不能小觑。这才使他打消了马上逃跑的念头,决定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他可不想同时遭到方谢两家的追杀。
方垣歪到枕头上,安然闭上眼,想好好睡一觉。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影影绰绰的男子身影,脸上跟笼罩着一层雾气似的,苍白惨淡。
那张脸,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男子身形瘦削,形容委顿,眼中却有着强烈的不甘……和怨愤。
方垣清清楚楚地听到他说:“帮我。”
*
谢府的大堂之中,宾客也已经走光了——既无闹房之趣,又被新郎官重病的愁云笼罩着,这喜酒也没人吃得高兴。
谢家自家的几个主要人物却都齐聚在这里。
谢大奶奶嗔道:“五弟,你素日最欢喜玩闹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那身子就跟提线木偶似的,半点机灵劲也没了?”
“嫂嫂,我也没法子,谁让我是个冒名顶替的,这样大的事,让我一个小孩子怎么应付得来?”说话的人是谢家五少爷谢欢,他愁眉苦脸地摊开两只手。没了方才故作的病态,这会子看起来灵便了许多。
谢大奶奶伸出一根手指,往他额上戳了一下,微干的脂粉便簌簌往下掉,“你还说呢,过了年就有十七了,这样大的人,装个病也装不像,白给你扑了这许多粉!”
谢欢提出抗议,“嫂嫂你就会说我,大哥可比我强多了,你怎不让他扮去?”
“你……”谢大奶奶语塞。谢家几兄弟容貌都挺相似,要装扮也不是不可,不过,谁让大郎是有家室的人呢?若跟弟妹走了这一道过程,难保外头不传出闲话。
纵然没有闲话,谢大奶奶自己心里也觉得不舒服。
她正待申述一番,国公夫人没好气道:“都别争了,什么时候了,净说这些没要紧的!”
两人忙噤了声。
国公夫人问道:“五郎,你三哥那里还是没消息吗?”
谢欢扭扭捏捏说道,“……还没有。”
“这孽障,自己闯出弥天大祸,倒害得咱们替他收拾烂摊子!”国公夫人愤然拍桌,“我谢家祖上不知造了什么孽,生出这样不知礼的畜生!”
一屋子人都心照不宣地垂下头。
外头人不清楚,他们自家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谢三公子根本不是得了绝症,而是失踪了——据可靠的消息,是跟一位塞外来的胡姬走的。
谢三公子一向风流,有个纨绔的名声在外头,他们也没多说什么——男人嘛,谁年轻时不是花花肠子一大堆,何况谢三公子生得这般俊俏,行动自带迷人的本事。
他千不该万不该误了正经事,眼看新婚在即,居然跟一个下贱女子跑了——也许是那女子主动引诱,但这般容易把持不住,足可证明谢三公子是一个草包。
无怪乎老爷夫人生了大气。
比起这样荒唐可笑的理由,竟是绝症的名头还好听些。谢家诸人当机立断,一面封锁消息,一面借冲喜之名将新娘子娶进门来,务必保住谢家的名声,外则托可靠的人四处找寻,一旦有谢易的下落,是死是活都得将他带回来。
国公夫人已经决定,若是谢易回来,自己就算打断他一条腿,也断不让他再出家门半步。
谢欢小心问道:“那……母亲,我还得继续假扮三哥吗?”
这一个也是不中用的。国公夫人皱眉瞅了他一眼,“我瞧你也扮不像,这样,就说旧病发作,需好好静养,这几日你都不必出来了。”
谢欢如蒙大赦,高兴地答应下来。
谢大奶奶赔笑说道:“那么新媳妇那里……”
国公夫人的眉毛拧得更紧,“她爱怎的就怎的吧,明知道相公病得快死了,还指望过来享福吗?”
国公夫人说话还是那么直接。
堂中人尽皆瞠目。
出乎他们意料,新媳妇居然很懂规矩,甚至有些冷淡,她没有触及谢家人最担心的那个话题,因为她根本没有问起自己的丈夫。
方垣饱饱的睡了一觉,晨起去给公公婆婆请安,之后回来用早膳,接着看了会书,随即便是午膳。午膳后睡了一觉,睡醒后又是晚膳。
这一天居然就这样顺顺当当过下来了。
谢方两家的仆人都很佩服这位新媳妇的良好心态。有这种心态,一个女人就是做了寡妇,想必也没什么可怕的。
夜色深浓,谢府诸人都已经歇下了,二门上值守的小厮也靠在墙壁上打盹儿。
迷迷糊糊中,他忽然听到一阵窸窣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肩膀上拂过……小厮猛地跳起来,下意识唤道:“有贼!”
瞪了眼瞧,眼前果然有一个人影,正从墙壁上灵活地往下翻越。
居然真有贼人。
小厮正要叫唤,那人轻巧地落到地上,一把捂住他的嘴,竖眉叱道:“别乱喊!你不认得我是谁?”
借着浅淡的月色,小厮好容易看清此人的相貌,他倏然睁大眼,结结巴巴道:“三……三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