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探花娘》修多罗藏

115、第 115 章

　　这是陈舒青第三次见到女帝了，胆子自然也大了不少，她应道：“下官是因为私事进京，怎敢来搅扰陛下的清净。”

　　“私事呀？”女帝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陈舒青正色道：“正是如此。下官若是一入京就拜见女帝，恐怕旁人以为下官是要走陛下的门路来求情的，那多不好啊。”说到最后一句话，她讨好地对女帝笑笑。

　　“听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啊？”女帝被她逗乐了，笑着对富悦道。

　　女帝高兴，富悦就高兴。他凑趣道：“陈大人说得也有理。不过，自古这女官就是宫内人，陛下若是想要偏袒一二，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女帝笑得更是欢畅，摇摇手，道：“也罢。私事你们自己解决了，朕也就不必多操心了。那么难得进宫一趟，你也得讲讲公事办得如何吧。”

　　一提到她的工作，陈舒青立刻振作了。她将自己办学，招生，乃至印传单这样的事情都一一说来。

　　女帝执掌多年政务，当然知道地方上的很多事情远比奏折里呈报上来的复杂，但自来官员大多只会将事务的结果汇报给朝廷，其中的细节就讲得少了。因此她津津有味地听着陈舒青的叙述，神色舒展。

　　富悦心中高兴，也不打搅她们，自行退了出去，让宫人准备一些点心饮品。等他再回到殿内，果然女帝就道：“听你说得头头是道，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讲了这么多话，恐怕也累了，用点东西吧。”

　　几名宫女捧着各色点心上来，又有两名内侍各端着一壶饮品。

　　玉启犹在观察女帝的神色，陈舒青已经大大方方地开始享用了。女帝心中暗暗点头，等几人都吃用了一些后，陈舒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朝着女帝道：“陛下，我已经五内熨帖了，您有什么话，都可以说了。”

　　女帝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个女孩竟然如此聪慧。反而是陪在一旁的玉启似乎还没领悟过来。女帝笑了，道：“听到你这样说，朕就放心了。无论遇到什么的问题，只要你能一直秉持现在的态度，朕保你无事。”

　　陈舒青前两次参见女帝，都不曾见过什么茶点。这一次女帝刚刚下令，这些膳食立刻就出现在眼前了，自然是提前准备好的。

　　自己不过是秀水一个举人的女儿，按说连面圣的资格都没有，入京女帝如此相待，太过郑重其事了。所以她就猜到，女帝恐怖不是临时起意召见自己的。

　　既然陈舒青这样聪慧，女帝也不和她绕圈子了，放下手中的杯盏，道：“你在秀水这一番作为，不仅朕看到了，旁人也看到了。礼部侍郎盛赞你开设职业技术学校是有一颗为民之心，又说大燕幅员千里，应该让更多的黎元沐浴朝廷的恩典。”

　　这番话听上去冠冕堂皇，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引子。若说一国的侍郎会瞧得上陈舒青那只开了三门课的庶民学校，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何况从陈舒青着手建校，到如今初有成效，她连一个礼部负责学政的官员都没看到呢？

　　玉启见陈舒青只是微微笑，便自行问道：“那么礼部的意思是？”她是亲眼见到陈舒青如何为了这个学校奔走的，其中辛苦滋味，岂是一句轻飘飘的“盛赞”就能概括的？

　　女帝道：“礼部掌管天下学政，自是想要将这法子推广开来。只不过他们认为想要找到合适的人殊为不易，故而想请你们慷慨推荐几名人才。”

　　陈舒青和玉启的脸色都变了。此计甚是阴毒，所谓的“慷慨推荐”不就是要把她们现有的老师带走吗？

　　支撑一个学校的最紧要的资本，就是好的教师。为了找到足够多的教师来教授课程，陈舒青花费的心思不比招生少。连句嵘这些武官都被她拉去当壮丁了。

　　眼见一切终于进入了正常的运转，礼部却要抽走人，这不是明白着要让陈舒青面对一个空架子吗？

　　玉启本要说话，忽然看到女帝朝着自己摇摇头。她猛然意识到，这一次就是女帝给陈舒青的考验。

　　陈舒青心中愤愤不平。但她毕竟并不一个真正的少女，而是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成年人。她很快调整自己的状态，平稳了呼吸后，道：“能得大人们的谬赞，臣真是愧不敢当。臣兴办这职业学校，却是想要为天下百姓出一份力。只是一人之力，终究太过渺小，若不是得到陛下、县主以及太守大人的帮助，也不可能有今日这样的规模。若是礼部真能将之推行天下，自是好事。”

　　都是社畜，谁还不会说两句冠冕堂皇的话呢？何况陈舒青这话可比礼部的虚言要实在多了。她见女帝听了这番话后并无不悦的神色，于是继续道：“诚如陛下所言，礼部掌握天下学政，又兼恩泽应从上出，想要全面推行这技术学院，的确是好事。只不过，臣有一言不得不禀告于陛下。”

　　“说吧。”女帝也想知道陈舒青会如何面对眼下的局势，她特意向陈舒青点出礼部的智能，就是希望陈舒青不要硬碰硬。朝堂上的事，有时候不是看谁说得对，而是看谁能够掌握当下的局势。且看当年舞弊一案，就连女帝都无法改变陆太傅的命运，便是这个原因。

　　陈舒青道：“古圣人曾云‘治大国如烹小鲜’，以臣所见，这立学一事需得根据各地的情况铺展。例如秀水一带，因为生产羊毛，所以才能设立相关课程。若是在洛邑等地设立相关的课程，岂不是削足适履？”

　　女帝点点头，她很欣赏陈舒青的应对——能够就事论事，找出对方的弱点。“那依你所见，又该如何处置？”她想了想，又道，“礼部还提到，秀水学校里的那些老师还有些尚未获得功名。礼部说，只要他们愿意赴外地任教，便即刻安排官职。”

　　陈舒青心中一凛，这才是礼部最大的杀手锏吧。她那所学校的教师有秀才，有武士，但更多的却是普通的工匠和因战争没入宫中的奴婢。若是礼部真的能改变他们的命运，便是陈舒青之前对他们有恩，也不能阻挡人家走康庄大道，否则，那就是结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