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探花娘》修多罗藏

105、第 105 章

　　身为大燕的宗室女，玉启自是会骑马的。

　　为了尽早赶到京城，她带着丘敦雨和几名墨雪卫将士骑马。而陈舒青则会乘着马车，比她们稍后晚到一些。

　　李博特意来送自己的外甥女。他看着骑在马上的玉启，微微叹息道：“若是你想如同你父亲一样安守在王府中，也未尝不可。他们的实力再大，也不敢妄杀皇室后嗣。但若是你真有心争夺那至高的位置，舅舅也会帮助你的。”

　　旁人不知道，难道他自己不明白妹妹的死因吗？那十几年前的一场旧案，到底牵扯了多少家庭的命运，带走了多少人的欢乐。

　　庄郡王一家尽管拥有宗室长辈的支持和几大部落的后援，却始终未能在国内取得上风的原因也正在于此。很多人讨厌他们家的嚣张气焰。

　　玉启朝着李博点点头，笑道：“舅父放心。既然这一次我要回帝京，必然要做些事情才行。”

　　说完此话，她朝着陈舒青拱拱手，然后便策马转身朝着帝京的方向而去，丘敦雨随后追上。两人骑马疾行，只花了一半的时间就到达了帝京。

　　一入帝京的城门，玉启便感到气氛格外不同。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只有零星的商户开着门。路过的百姓听到马蹄声都十分惊慌，看到是一队女子，方才放下心来继续赶路。
　　两人对视一眼。这样的场景，想来必是与宫内的政治风云颇有关。

　　果然等她们到了宫城门口的时候，宫门的卫士脸上都十分肃然，看到来自北边的骑者便有些如临大敌地紧张起来。

　　去年端弘女帝将墨雪卫分赏给玉启、玉肇等人时，就同时赐下了进宫的玉牌，便于这些备选的小辈觐见。此时正好派上用场，玉启将玉牌给卫士们看了，也不管他们脸色如何，径直入宫。

　　宫城阔大，玉启和丘敦雨沿着甬道向内走了一刻钟，便迎面遇到了听闻消息的富悦。这位内侍气喘吁吁地走到她们前面，摇着手道：“我的县主呦，您怎么不派人先递个信来。”

　　玉启笑道：“旁人哪有我自己迅速。”

　　她知道富悦此来必不是单纯的客气，便直截了当地道：“我欲此时觐见陛下，不知可否？”

　　富悦此来正是要指点玉启，他摇摇头，道：“我知县主内心焦急。可是您也要明白‘欲速则不达’，依我看，您不如先回一趟府上。”

　　玉启不解。她正是担心自己父亲阻拦，所以才直接入宫，连身上的衣服都不曾换过。

　　身在禁宫之中，即便是富悦这样的身份也要小心慎言，他笑着道：“县主心中有疑惑，也是常理。想来您着急赶路，不曾听得最新的消息，陛下已经将此案的审理交给了武靖侯——”

　　“什么？”玉启情不自禁发出了疑问，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敛了声音。

　　富悦心中默默摇头，眼前这位县主虽也算得上这一辈中的翘楚，但与昔年的女帝相比还是差了不少。不过是听到武靖侯的名号就如此惊慌，幸好陛下早有远见，命自己拦截下玉启。不然这样直接闹到御前，可就把陛下的筹划都打乱了。

　　他心中虽然思绪万千，但脸上依旧保持着笑眯眯的神色，继续道；“——和冯缮大人。”

　　玉启悬在半空中的心，又落回去一半，顿时明白了富悦为什么让自己先回府了。

　　武靖侯莫延承的两个妹妹分别嫁给了王焕和庄郡王，在玉启看来，是毫无疑问的庄郡王一党。如果此案由他主理，玉启觉得仆兰成定罪也只是时日问题了。

　　好在还有冯缮，这位大人深受女帝的信任，而且他的妻子正是永丰县主——前任赵王一共两子一女，两子便是现任赵王和玉启的父亲郑郡王，至于女儿就是永丰县主。

　　这位县主与柔莱郡主大为不同，继承了赵王一脉的低调风格。除了重大节日宫中举办宴会之外，她几乎从不入宫，也不参与朝政，甚至连品级都比柔莱郡主低一位。

　　但是她的夫婿冯缮却不一样，冯家本是北方的士族。东燕灭国后，冯家便归顺了西凉。后来佛槿女帝重新建国，冯家又转而支持佛槿女帝。西燕复国后，冯家便获得了世袭罔替的辅国公爵位。

　　冯缮自己则是年少成名，又有一幅俊朗的容貌。昔年端弘女帝未成婚之时，帝京都传言他会是皇夫的最佳人选。谁也不曾料到，一个来自吐谷浑的质子会成为最后的胜者。

　　只是十几年过去了，皇夫宣王总是行迹不定，甚少留在帝京。反而是冯缮由著作郎入仕，一路做到了太府寺卿的位置，成为了端弘女帝的左膀右臂。

　　正应了世事难料这句话。

　　冯缮有能力，又算是与赵王郑郡王一脉息息相关。听得他和武靖侯共同主理此案，玉启才放了一半心。

　　富悦看着玉启的脸色，想了想，还是道：“殿下，老奴有一句话，本不当讲。只是如今形势至此，便斗胆与您说了。”

　　玉启听他口吻，便知道这话必然紧要。她从不以身份小瞧旁人，立刻肃然道：“还望大人指点。”

　　富悦微微颔首，慢慢道：“任之重者莫如身，涂之畏者莫如口，期而远者莫如年。”说完这话，他便行礼离开了。

　　宫城的甬道长而幽深。不需要抬头远望，他也能够越过层层宫墙，想象那座至高的宫殿。在那里，御座上端坐着这个帝国最尊贵的女子。

　　她拥有至高的荣光，却也不能随心所欲。而她选择的人，真能像她一样忍辱负重，保持政局十几年的安稳吗？

　　在富悦的心中，宁可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只因为不能去西苑骑马，就抱着正康帝的胳膊撒娇。而现在的她，即便失去了自己的老师，远离了自己的丈夫，也依旧挺直了身躯，站在帝国的最高处。

　　富悦默默叹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他已经将自己所能给予的帮助都给了玉启，希望女帝的选择不会让她失望吧。

　　.

　　目送了富悦离开，确定留在宫中也并无益处之后，玉启和丘敦雨加快脚步，朝宫门而去。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通风报信，她们一到宫门前，迎面就撞到了丘敦丰怡。

　　这位国公世子近日颇有些志得意满。他在案发半日内就将嫌犯仆兰成抓捕归案，谁不称赞一句“年少有为”，善于逢迎的多半还会再加一句“不避权贵”。

　　——仆兰成可是女帝面前的红人，一般人遇到都要退避三舍的。丘敦丰怡却能毫不顾忌地将他投入囹圄，看起来倒确是有几分胆色。

　　只是想想丘敦丰怡的家世，就难免让人觉得这份夸赞言不由衷了。

　　母亲是帝国中位次仅次于女帝的皇室内眷——柔莱郡主，父亲则是手握帝京重兵的齐国公。丘敦丰怡的官衔自然远逊于仆兰成，但若说不避权贵就有些可笑了，还不如说他仗着自己是权贵才敢如此行事。

　　但这些细节根本不会影响丘敦丰怡的心情，尤其是此刻看到因为赶路而风尘仆仆的丘敦雨，他脸上的骄气更是遮也遮不住了。

　　好在素日养成的风度还在，能够让他压抑着内心的得意，带着刻意的礼节道：“玉启县主多日不见，风姿更甚往昔了。而我的堂妹，你这幅神色，却让为兄很是担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