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图》独家欣雯

4、NO.4

　　咖啡店里，何月独坐在咖啡桌前。

　　当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向着她走来时，何月站起了身来。

　　“爸。”她叫道。

　　“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那老者直接在咖啡桌前坐下来问道。

　　“是这样，爸。”何月的神态很是小心。“萧雯她不是马上就要结婚了么，我本来想尽我的能力多给她准备些陪嫁品，可是这两天她男朋友又给她买了辆车子，所以我想买个手表送给人家。”何月抿了抿双唇，“可是我手里的钱实在是不够了，所以就想问你借一点。毕竟木林那个时候的赔偿款，都在你身上。”

　　“哦，我算是听明白了。你今天叫我出来，是为了要回木林那笔赔偿款的啊。”老者的神情抖然变得严肃起来。

　　何月低着头。

　　“萧雯她知道吗？”老者问道。

　　“她不知道。”何月抬起了头来，“她如果知道，那她一定不会接受那辆车子的。”

　　“既然如此，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老者的言语开始变得伤人起来。“她如果想要安心的接受那辆车子，就让她亲自来找我!”

　　“爸，您这又是何必呢？”何月的神情有些无奈，“您又不是不了解萧雯的性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您难道就不能原谅了她吗？况且再说了，那笔赔偿款，原本也是有萧雯的一份的。”

　　“是，那笔赔偿款是有她的一份。可是你也别忘了，那笔赔偿款是怎么来的？”老者的神情变得很是激动。“当初要不是她任性胡闹，木林又怎么会出车祸离开我们！”

　　何月的眼底有些受伤，“爸，你怎么可以把那时的责任全推到萧雯一个人的身上呢？她那时虽然有错，可也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啊。况且后来警方也已经证实了，那老师，确实要对另一个孩子不利啊。”

　　“哦~那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不仅不能怪她，我反而还要好好的夸奖她？”老者怒目圆瞪，“何月，我知道你心疼你的女儿，可我也同样心疼我的儿子木林！”

　　“爸。”何月叫道。

　　“是，她是讲义气讲道义，可是她的这一切，全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老者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既然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那她就不要做出一些超出她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何月被说的哑口无言。

　　“那笔赔偿款她确实有份没有错，她如果想要，我可以全部拿给她！可是——”老者眼眶发红 ，“她能不能也同样还我一个儿子来！”

　　何月的神情痛苦极了。她此刻显然已是毫无反驳之力。她坐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响了起来——

　　“老爷子，事到如今，你还说这些话做什么？”林天豪刚结束一个和客户的洽谈走了过来，“当年的事情，萧雯也绝不是故意想让它发生的。她如果知道她的父亲会在来学校的途中发生车祸的话，那么她是绝对不会在那个时候做出那些事情来的。”

　　老者站起了身来，“你又不是她，你又怎么会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我虽然不是萧雯，”林天豪看着面前的老者，“可我却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所以我明白对于一个父亲来说，他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最不希望看到的又是什么。我想萧木林在天有灵，他一定不会希望他的女儿这些年来都一直生活在痛苦和自责之中。”

　　“说的真好啊，林天豪。”老者冷笑道，“不愧是在生意场上行走的人啊，大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可是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我心里的痛苦和怨恨。”

　　“老爷子，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何月和萧雯，她们心里就不难过了吗？”林天豪说道，“事到如今，你一味的埋怨她们又有什么用呢？”

　　“是，是没有用。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躲着她们母女，我见不到她们，我心里也就不会那么的难过。”

　　“爸。”何月又一次的叫道，她此刻的心里甚是苦涩。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萧雯她要是想要那笔赔偿款，那就让她自己过来跟我说。”老者说罢，便转过身了去。

　　何月站在原地，她心里难过，却也依旧坚强的不让自己掉下一滴泪来。

　　“你没事吧？”老者走后，林天豪继续开口问道。只是这一次，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柔和了许多。

　　何月摇了摇头，她随后便轻启双唇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和客户谈一个合同，刚好路过这里。”林天豪好不避讳的回答道。

　　何月点了点头，她还没有开口，林天豪就又接着说道——

　　“我刚刚都听到了。”林天豪有些尴尬，“你放心吧何月，我们林家绝对不会因为家庭条件而看不起萧雯的。你也不用想着给厉凡什么，只要他和萧雯过得好，那对我和他妈妈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谢谢。”何月抬起眼帘来说道，她在无形之中拉开了自己与林天豪之间的距离。

　　“你不用这么客气的。”感受到了她的刻意，林天豪的眼神变得有些落寞。

　　何月笑了笑，“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家的事的？”

　　“哦，这不是因为厉凡就要和萧雯结婚了么，所以我们就对你们家的事了解了一下。”林天豪的眼里闪过几分不自然的神色。

　　何月没有说话，林天豪接着便又说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何月拒绝道。

　　“何月。”林天豪叫着她的名字，“当年的事情...”

　　“当年的事情你不用跟我解释。”何月的脸上很是平静，“对我来说，只要萧雯她现在过得好，那么其他的事情也就无所谓。”

　　她简单的一句话，却使得林天豪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好了，我先回去了，你也继续忙你的吧。”何月笑了笑，她随后便径直掠过了林天豪的身旁。

　　林天豪一时有些失落，他许久以后都没有从何月离去的事情中缓过神来。

　　“董事长。”身旁的助理叫道。

　　林天豪回过神来。

　　“现在要回公司吗？”

　　林天豪点了点头，“对了小吴，”他在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又突然回过身来，“我们公司即将开发的新楼盘，你帮我以我的名义先去预留一套。”

　　******

　　阴霾了一整天的天气，在经历了一个晚上以后终于晴朗了起来。

　　当午后慵懒的阳光洒在地面上时，一个两鬓早已斑白的老者穿梭在市中心最大的商场之中。

　　他便是萧雯的爷爷——萧裕才。

　　昨日他在咖啡店里对何月说的那番话还言犹在耳，可是此刻他却已经置身在一家高档的钟表店中了。

　　“这款手表多少钱”他指着柜台中一款蓝色表带的手表问到。

　　导购员微笑着说了一个数字。

　　“这么贵啊。”萧雯的爷爷暗自感叹道。“有没有再便宜一点的？”

　　“您是要买给什么样的人带呢？”导购员小姐礼貌的问到。

　　“大概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人吧。”萧雯的爷爷回答到。

　　“那这款可能也不错。”导购说着便拿出了柜台中的另一只手表，“而且这款的价位相对来说也比较便宜，现在又正好有活动。”

　　萧雯的爷爷沉默半响，“那要么就给我拿这个吧。”

　　“好的。”导购员小姐微笑着点了点头。

　　“等一下。”萧老爷子突然的又阻止道，“还是给我拿刚刚那只吧。”

　　******

　　林厉凡接到前台的通报走出公司时，萧雯的爷爷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老爷子，你找我？”林厉凡带着些许的歉意，他在一路小跑以后停下来问到。

　　“你认识我？”萧老爷子有些迟疑的问到。在今天之前，不管是林厉凡也好萧老爷子也罢，他们从未真正意义上的见过彼此。

　　“我曾在萧雯的相册里看到过你的照片。”林厉凡笑了笑回答到。

　　“好好，不愧是林天豪的儿子。”萧老爷子打量着他，“长得倒是仪表堂堂。”

　　“您认识我的父亲？”林厉凡问到。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萧老爷子也不避讳，但他显然不用透露的太多。

　　林厉凡也不多问，他只是在这之后甚是礼貌的问到，“老爷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我听萧雯的妈妈说你买了辆车子送给萧雯。我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总不能让你家人误以为我们萧家只懂得索取却不知道付出，所以就想买点东西送给你。”他说着，便将手中的礼盒递到了林厉凡的跟前。“这个你拿着，就当是萧雯她逝去的父亲，对你的一点心意。”

　　这表和林厉凡手上佩戴的表比起来，其实相差甚远去，但林厉凡还是在看到的第一眼看着萧老爷子说道：“老爷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有什么能不能。”萧老爷子不以为然，他全然没有注意到林厉凡眼中方才闪过的痛苦之色。“你既然能送萧雯东西，那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们送你的东西？再说了，我这手表和你那辆车子比起来，根本就不能够算在一个档次里。”

　　“老爷子，您这话实在是太谦虚了。”林厉凡刚开口，萧老爷子就直接打断道——

　　“行了行了，你这些大道理还是留给你自己听吧。总之，这手表我是给你送过来了。你如果看得起我老头子，那就收下。你如果看不起我老头子，那就直接给我丢掉。”他有些孩子气的神情，在一刻像极了萧雯。

　　“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就收下了。”这款手表其实比起林厉凡此刻戴在手腕上的远要便宜很多，但当林厉凡话落的那一刻，他就像是握着珍宝一样将它小心翼翼的紧握在了自己的掌心中。“谢谢您老爷子。”他在之后又开口说到。

　　萧老爷子点了点头，他随后便又抬起头来看着林厉凡。“这件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告诉萧雯。”

　　林厉凡没有说话。

　　“我今天来，是代表萧雯她父亲来的。我相信她爸爸在天有灵，一定会希望我这么做的。”萧老爷子的目光看向了远方，“但这并不代表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也就这么算结束了。”

　　林厉凡还是没有说话，他站在原地，目光跟随着萧老爷子的话而飘向了远方。许久以后，一阵风轻轻吹过。林厉凡这才轻声开口说到“我知道了，老爷子。”

　　******

　　傍晚，林厉凡跟着萧雯一起回到家时，何月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诱人的香气不断地传来，工作了一天早已饥肠辘辘的萧雯感叹道“好香啊，妈。你是不是又做了我喜欢吃的咖喱鸡和番茄炒蛋？”

　　“你呀，什么都不好，就数你的鼻子最厉害。”何月宠溺的刮了一下萧雯的鼻子说道。

　　萧雯笑了笑,她随后便撒娇的靠在了何月的身上。

　　“好了，快去洗个手，准备准备吃饭吧。”何月微笑着说道。

　　“好。”萧雯点着头，“那我顺便再去换个衣服。”

　　何月点了点头，她随后便目送着萧雯走出了厨房。

　　萧雯走后，林厉凡走了进来。他方才一直温柔的注视着厨房里发生的一切。在萧雯回到房间以后，他拿着那只手表走进了厨房。

　　“月姨。”他将手表递至到何月的跟前，“这个是萧雯她爷爷今天来给我的。他让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萧雯，但我觉得你应该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情。”

　　何月的指尖轻轻颤动着，她随后便微微一笑。“萧雯和她爷爷两个人的性格，还真是像极了。”

　　“是啊。”林厉凡也浅笑道。

　　“既然爷爷他给你了，那你就收起来吧。”何月抬头看着林厉凡，“这只表可能比不上你身上的那些东西，可好歹也是萧雯她爷爷的一番心意。所以你就收下吧。”

　　林厉凡没有再做过多的自我坚持，他随后便收起了手表。

　　“不过自然她爷爷不想让萧雯知道，那你也就别告诉她了。”何月继续说道，“等过段时间，我会亲自去告诉她的。”

　　“我知道。”林厉凡点头承诺道。

　　他们的对话刚落下，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换上居家服的萧雯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她随后便跑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当她看到穿着一身休闲套装的郑恩浩站在她家门前时，她立刻瞪大了眼睛问道“郑恩浩，你来我家干嘛？”

　　郑恩浩不做理会，他直接跃过了萧雯的身旁走了进来。“月姨，你今天是不是又做咖喱鸡了。我在家里就已经闻到你做的香味了！”

　　“郑恩浩，你属狗的啊？鼻子这么灵！”萧雯关上房门没好气的说道。

　　郑恩浩晃着手，“这要说到鼻子灵，我可比不上你。所以我要是狗鼻子的话，那你就是狗鼻子始祖。”

　　“郑恩浩，你敢骂我！”萧雯瞪起了眼睛说道。

　　“骂你又怎么样？谁让你骂我在先的。”郑恩浩说着便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你给我出去！”萧雯走过来呵斥道。

　　“凭什么？”郑恩浩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这里是我家，我不欢迎你来我家吃饭难道还要理由吗？”萧雯继续争执道。

　　“我又不是来吃你做的饭的，我是来吃月姨做的饭的。”郑恩浩也不甘的反驳道，他随后便抬头将目光对向了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何月，“对吧，月姨？您该不会也不欢迎我来这里吃饭吧？”

　　“欢迎欢迎。只要你不嫌弃月姨做的难吃就好。”何月再将两盘菜放置到桌面上以后说道。

　　“怎么会觉得难吃？月姨做的菜，是我所有吃过的食物中做的最好吃的！”郑恩浩礼貌的奉承道，他随后还不忘向着萧雯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来。

　　萧雯气的直跺脚，她刚想发作，何月便在一旁说道——

　　“好了萧雯，别在一旁站着了，赶快坐下来吃饭吧。”

　　萧雯看了何月一眼，她随后便鼓着腮帮子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林厉凡已经拿着餐具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四人刚刚在餐桌前坐下，位于客厅电视机旁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你们先吃，我去接个电话。”何月说着便站起了身。

　　她刚离开，餐桌上顿时就变得热闹起来。当郑恩浩试图去夹他对面碗里的鸡翅时，萧雯一把就抢在了他的前头。而当萧雯试图去夹一旁的番茄炒蛋时，郑恩浩也一下子抢在了她的前面。

　　而坐在一旁的林厉凡，他自始自终都以一副观望者的心态看着这一切。

　　正在接着电话的何月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好好，我知道了，那肖晗他是几点钟的飞机？”

　　她的话，使得原本正在吵闹中的萧雯和郑恩浩立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好好，我知道，我明天就去接他。”何月说着便挂断了电话。但绽放在她嘴角的笑容，却迟迟没有散去。

　　“妈，你刚刚在电话里是说，肖晗要回来了吗？”萧雯早已放下了筷子，她此刻的神情早已变得认真严肃起来。

　　“是啊。”何月点着头，“你肖叔叔刚打电话来说，肖晗他提前结束了在国外的学业，马上就要回来了。”

　　“真的吗？那他什么时候回来？”郑恩浩的神情也变得激动起来。

　　“明天，明天下午四点左右到国内的机场。”何月笑意盈盈的回答道。

　　在她的话落下以后，萧雯和郑恩浩立刻绽放起了笑颜。

　　而这个时候，始终坐在一旁沉默着的林厉凡问道“肖晗是谁？”

　　“他啊，”萧雯还未开口，郑恩浩就已经抢在了前头。“是在你之前，第一个跟萧雯睡在一张床上的男人哦。”

　　他的话，使得林厉凡瞬间就变了神色。可郑恩浩却丝毫不在意，“并且一睡，就是睡了整整七年哦。”

　　餐桌前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郑恩浩，你说什么呢？”萧雯一时有些气急的说道。

　　“怎么，我说错了吗？你难道不是跟肖晗一起睡到大的么？”郑恩浩明知气氛紧张，却依旧故意打趣道。

　　萧雯看了看林厉凡，正当她准备对郑恩浩破口大骂时，一旁站着的何月开了口——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闹了。厉凡，你不要听恩浩他瞎说，萧雯跟肖晗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俩之间，就跟兄妹一样。”何月解释道。

　　“月姨你放心吧，我没有误会。”林厉凡说到。

　　何月这才放下了心来，她随后把目光对向了萧雯。“萧雯,明天下午你帮我去机场接一下肖晗吧。我明天上午要去一趟医院，然后下午回来把肖晗以前住的房间收拾一下，再准备几个肖晗喜欢吃的菜迎接他一下。”

　　“好，我知道了。”萧雯点着头。

　　“我跟你一起去。”萧雯的话刚落下，林厉凡便接着说到。

　　“不用了啦。”萧雯想也没想的就拒绝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你明天有个会议要开么，我自己一个人去接就行了。”

　　林厉凡本想在说些什么，萧雯却已经转过了头去。“郑恩浩，这个鸡翅是我的。”

　　林厉凡没再坚持，他的目光却落在了萧雯的脸上。从方才开始，她脸上的笑容就再也没有停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