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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七集老师(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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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医生。我父亲他怎么样?”
钟义着急他爸的病情,倒没留心温周信的不对劲儿。
“他还得留院观察。他的例子很特殊,在我院没有先例。不过我会用温和的药,帮助他维持各器官的正常循环。你们家的困难我清楚,药价什么的,我将根据你父亲的阶段检测结果调整。”
温周信一番话说得钟义母子心里热燎燎的。
“医者父母心,你们家属就放心吧。我……你们几个继续查床,我先接个电话。”
温周信还想唠几句,手边电话响了。他拿着手机到走廊去接,听到熟悉的麻将友——和瘟道士李平在电话那头叫唤。
“我说老温,你最近忙啥?咋不过来玩了呢?不是又拖欠巨灵神的钱,不敢出门了吧?”
和瘟道士李平是个大嗓门。
“别瞎扯。巨灵神的钱谁敢欠。我前几天忙个大手术,有个领导的亲戚来开刀,院里指派我,昨天刚忙完。这样吧,老李,我过几天晚上去。咱老哥们凑一桌。我听说瑶池□□新来了不少服务员,都是山野里逮的小妖精。”
“哈哈,行啊。改天凑一桌。我最近也忙,所以今天才打电话给你。各路星君都四处跑,咱瘟部神也别干靠着天庭的救济啊。这不嘛,我前些天跟几个阎君去了趟非洲。我布瘟疫,他们收割魂魄。大家一起赚钱,那叫开心。依我说,这时代混别的不行,就得插手国际贸易。”
“还是你小子脑袋灵光。正好问你个事情,我听说食神下界了,是不是真有的?就是那个食神仙子范珍珍,水蛇腰,眨眼特妩媚。”
“下了,听说也在咱们市。前些天还有人看到她在瑶池□□打牌呢。咋了,你惦记她?兄弟我奉劝你一句,她脾气不是咱们瘟部小神能拿捏的。”
“别瞎猜。我就是随口一问。前几天在街上看到个人,挺像她。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没看错。这样,改天我有空马上给你电话,就这么决定了!”
温周信挂上电话,笑呵呵的表情中多了丝疑惑:如此说来,刚才嗅到的果真是食神的气味。钟义那小子是走了狗屎运还是咋?不过这就是凡人的命。土地爷救他,注定他钟家暂时钻不到阴曹地府去。算了,随便吧。反正神阶有差别,食神没事儿不会来找自己茬。
温周信心下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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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义的医院没白去。在医院为避免母亲尴尬,他跟人介绍了灶晓强的煤气罐生意。对方没骗他,还真给他联系了几个邻居。都是住在四五层的,听说免费扛进家门,纷纷打电话来要。钟义过去送煤气,顺便又在附近居民楼贴了小广告。于是灶晓强的电话热线了几天,多了不少顾客。
“小钟,干的不错。去送货吧。”
灶晓强摸着煤气罐,眼里闪动属于钞票的光辉。
“小钟,你慢点走。那么多罐子,别蹬太快。”
范珍珍推搡了灶晓强一把。
“为啥推我?”
“你是灶王爷,干嘛跟财神那家伙一样?别整天钻钱眼里去。凡人不容易,你不要死抠他们。”
“没啊,”我对他挺好。如果不是我,钟家早败了。说不定他去哪里卖血卖肾卖身。
灶晓强本着不反抗上级神的心态把后半句憋了回去。
“懒得理你,我回去睡觉。今晚还得出去呢。”
范珍珍蹬着水蓝色色高跟鞋蹭蹭往家走。同色系小挎包在她腰间晃晃悠悠瞅着眼晕。心也晕,晕乎乎的,不辨东西南北中。
“为啥食神能有水蛇腰?”
灶晓强瞅了眼张厨子的方向。看到厨子标准的水桶腰,觉得凡人挺可悲的,连身材都得遭遇神仙们的“潜规则”。
外出跑活儿的钟义不知道俩神仙拌嘴皮子。他把三轮车停到院门口,将煤气罐锁在铁门上。送一罐开一罐的锁,干活得有条理。现在跟刚开始不同,拎起煤气罐可谓驾轻就熟。整个后脊梁会根据倾斜角度选择受力,尽可能将重量平均分配一些。
见到钟义,坐在大院里乘凉的人们不禁窃窃私语起来。他们这些人家的孩子们也有不少这年纪的。大多在读书,没啥人出来卖苦力。
扛着个煤气罐吭哧吭哧走进单元门,钟义眼角斜了下,余光扫到一个老太太正循循善诱她踢足球的孙子辈,“看到没?你不好好学习,将来就跟那哥哥一样扛煤气罐。你好好念,将来上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你看大夏天的,为啥别的哥哥姐姐都能坐教室里学习。那哥哥就因为不好好念书,才跑这里吃苦流汗。”
这话听着耳熟。特别像是王采芝多年前说的:
“你不好好学习,你将来就跟谁家那谁一样每天种地、喂猪、掏大粪……”
也不知怎么的,钟义竟然笑起来。他背着煤气罐,孤零零地爬着楼梯。一阶一阶,一阶又一阶。楼梯那么长,仿佛总也看不到头。汗滴掉落,沾着灰滚到台阶上,润湿成小小的泥泞。
爬了好几次五楼,汗水打透整个后背。最后一家住大院里最高的那栋,八栋八零一号。钟义将汗衫拧了拧,卷个卷儿撸腰上,扛起最后一罐煤气。
一层楼十四级台阶,八层楼统共一百一十二级台阶。钟义爬到顶层,气喘吁吁敲开了那家的门。开门的是个年轻女人。她看到钟义后一楞,钟义忙努嘴示意脚下的煤气罐。
“你送来的?”
年轻女人有些吃惊。她确信钟义的年纪不大。
“我成年了。”
钟义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卷起的汗衫弄平整,免得让眼前的年轻女人笑话。看对方的打扮,也知道是个爱干净整齐的人。他拎起煤气罐,问她搁哪儿。
“厨房。”年轻女人慌忙引钟义去。
“麻烦签单。”
钟义把灶晓强写的简易账单递给年轻女人看。年轻女人掏钱,要把钱给钟义的时候,又有些犹豫。
“你们……你们负责给安装吗?”
钟义听到问题,觉得这年轻女人挺有意思,好像比他还不了解城里的事情。煤气点过来送罐子,通常是丢楼下就好。灶晓强为揽顾客才送货上门,安装等是一概不管的。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说给安装。
听到他说给安装,年轻女人明显松了口气。
“麻烦给我块抹布和扳手。”
钟义连手指甲带抹布,把管道嘴清理得干干净净,这才用扳手将煤气罐和管道嘴的接口拧紧。看煤气灶上挺脏,顺手把灶给清理了,还打了下火试状况。
“好了,没问题。”
看火焰颜色,钟义知道燃烧状况挺好的。他关了煤气,把年轻女人给的钱装到裤袋里。
“嗯。那个,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年轻女人不知道从哪儿弄出瓶汽水。她把汽水递给钟义,朝钟义微笑。钟义觉得她的笑容特像自己的高中女老师,一个师范学院毕业后分到他们班教英文的丫头。
“啥事,您说。”
钟义接过汽水瓶,但没喝。
“我家的灯管坏了,小师傅能不能帮换一下。还有转椅,我买了个转椅,但没安装上……”
见钟义接了汽水瓶,年轻女人急急忙忙把她的需求说了遍。钟义一听都是些日常生活中的小事,琐碎得很,通常都是家里男人干的活。
她家里没男人?在镇上,这岁数的女人孩子都满地跑了。
钟义跟着女人钻进了一室半中的“半”,在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屋子里,他看到了占据一面墙的书架,瞧着很有架势。书架旁是一张写字台,上面端端正正放着女人的照片,旁边放着一摞书、笔记本,窗台上还养着几盆君子兰。
“大姐,这是你的书房?你的书好多,你是老师吗?”
钟义目光转了一圈,转回年轻女人身上。
“我是教书的。你就叫我李老师吧。这屋子也谈不上是书房,太小了,放不下别的。”
年轻女人矜持地笑笑。
“果然是老师,我说普通人家不能有这么多书。”
钟义又看了眼书架。他走到外屋拉下电闸,拿了个凳子进来。拆开日光灯管包装,他站到凳子上将老灯管拆下来,又小心地把新灯管安装好。跳到地下,合上电闸试试,屋里登时亮堂起来。擦干净凳子,把灯管包装丢到纸篓里,他又拆开写字台前装着转椅的纸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