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貌美金丝雀》曲庭寒远

9、鼓上舞

　　话一出口，殿内无数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舞姬停下脚步徐徐退场，琴师松开琴弦寂寥无声。

　　宁枫瑟：……这是想让她C位出殡吗？

　　一面雕龙大鼓被抬到了殿中央，十面小鼓拱卫在四周，十位鼓手正立待命。

　　在鼓出现的那瞬间，宁枫瑟的身体就像不受控制般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仿佛这动作她做了千百次。

　　宫女为她套上水袖舞衣，太监以手为脚踏将她托举上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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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袖一抖，半遮芙蓉面，脚尖轻点。

　　咚！

　　鼓声一响，众人屏息。那浑厚之声仿佛来自苍凉远古，意蕴深远，使人立即联想到上古时期某个庄严而神圣的祭祀典礼。

　　咚！咚！咚！

　　八方小鼓应和着，龙鼓中央的女子朝天一甩水袖，如云层舒卷，她隔着渐落的半透白纱，抬眸一笑，比牡丹更艳，比昙花更清，因朦胧掩映，更惹人探寻。

　　一双潋滟桃花眼看似多情却无情，接着，她毫不留恋地收回目光，纤腰不盈一握，身体柔若无骨似的随着水袖旋转舒展，腰间精巧银铃清脆作响。

　　蹁跹间雪色肌肤半隐半现，竟比羊脂白玉更纯上几分，手如柔荑，细腕一转，水袖似风动云行，身姿摇曳，纯如月。

　　咚咚咚——

　　鼓点变如骤雨急促，气氛顿时陷入紧张。

　　咚！

　　雕龙大鼓一响，宛如吹响战争号角，回忆远古的序幕结束，青铜在硝烟中被橙红的铁水埋葬，金戈铁马杳然而至。

　　咚咚咚咚咚——

　　曲转激昂，战曲响！

　　女子柔和轻灵的祭神舞步消失了，她眸带凛冽杀气，水袖在她手中宛如一把杀人不见血的二尺软剑，脚踏鼓面，如临两军阵前，一种磅礴的气势冲天而起。

　　战意勃发，杀意潇洒！

　　水袖合，则御敌于咫尺间；水袖开，则杀敌于千里外。

　　咚！咚！

　　百胜之师自有一股非凡气度，班师回朝扬国威，大国强盛，引万国来朝。

　　于是女子姿态先是大开大合，后来数十舞种串烧，使人目不暇接，或婉约，或热情，或豪迈……

　　不论什么舞种，女子都游刃有余，她的舞风独有一种超然世外感，似乎她的舞并不是为了取悦任何人，而是鼓之舞之以尽神。

　　但所有人却都会被她的舞蹈掳获，然后视线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夏侯枢深深凝望着雕龙大鼓中央坐着的宁枫瑟，加快的心跳怎么也无法恢复正常，脑海里全是她刚才夺目迷人的身影。

　　想把她永远困在自己身边，让她只为他一人跳这支胜利之舞。最好是在他统一天下的时候，他会清空整座勤政殿，用最柔软的羊毛地毯铺满地面，打造出最华丽的纯金鸟笼，让她在里面尽情歌舞取悦龙椅上的他，这才是她最终的归宿。

　　夏侯枢的心思无人可知，他脸上表情隐藏的太好了，在所有人都还沉浸在这场旷世一舞中时，夏侯枢已经回过神来，他起身，走上前去，无视了太监们以手搭成的台阶，将站在龙鼓边缘的宁枫瑟抱了下来。

　　宁枫瑟被他抱在怀里，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条。

　　水袖拖地，她一收袖，流云水袖从夏侯枢面前轻巧飘过，倒似在撩拨。

　　夏侯枢黑眸沉沉，嘴角紧抿，“别闹。”

　　只是单纯收个袖子的宁枫瑟：……？

　　一舞结束，良久，殿内众人回过神来，眼中具是褪不去的惊艳。

　　其人天姿国色，其舞举世无双。

　　启帝率先开口赞道：“公主一舞倾城，果然名不虚传！若不是李小姐提醒，我们怕是要错过这场惊艳绝伦的表演。”

　　先前提议宁枫瑟献舞的李姓小姐眼神有些躲闪，随后露出了一个拘谨羞涩的微笑，歉意地看着宁枫瑟，“臣女当时一心想见识公主的绝妙舞姿，竟忘了问公主意愿，现在想来是我唐突了，还请公主见谅。”

　　未等宁枫瑟张嘴，启帝拍掌大笑道：“哈哈，朕说你有功便是有功，公主又怎么会怪你。来人，将琉璃玉盏赏给李小姐。”

　　这琉璃玉盏的来历有些特殊，是月国赠送给启国的礼物，随着宁枫瑟的嫁妆一道来的启国。

　　“谢皇上。”，李小姐松了口气，幸灾乐祸般瞟了宁枫瑟一眼，舞跳的好又怎样？皇上照样不待见她。没想到自己这一出手还白白得了圣上的青睐。

　　宁枫瑟：……嗯？他们是不是当我宁某人好欺负？

　　她略带好奇地看向薛慧，朗声道：“既然薛小姐与我并称双绝，我已经献丑，薛小姐却不动，该不是在藏拙吧？”

　　哼，你个黑莲花坏的很！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藏在后面拿人当枪使！

　　薛慧闻言一顿，然后落落大方地从座位上走了出来，面对宁枫瑟挑衅的目光，她表情温和道：“公主谬赞，薛慧实在不敢当。不过既然公主要求了，薛慧便作词一首。慧不愿争高低，旨在与各位交流。”

　　她看着殿外风景，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启国疆域辽阔，薛慧见识短浅，却也到过不少地方，见四季景致，心中有感，故此词名为《春夏秋冬》。”

　　启帝听得连连点头，目光中满是期待。

　　“莺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香莲碧水，动风凉，夏日长。秋江楚雁，宿沙洲，浅水流。红炉透炭，炙寒风，御隆冬。”

　　“好，当场作词，不愧是启国第一才女！此词中四季景致甚美。公主觉得如何？”，启帝笑吟吟地看过来，宁枫瑟浅浅一笑。

　　“薛小姐的《春夏秋冬》文采斐然，我也为之叹服，突然记起薛小姐刚才说她是来跟大家交流的，我虽才疏学浅，亦有一颗向学之心。”

　　薛慧一脸和气道：“如果公主不嫌弃，薛慧想邀请公主加入玉兰社，共论诗词之道。”

　　宁枫瑟却摇了摇头，“我话还未说完，我想向薛小姐讨教一番，只希望薛小姐别觉得我改词是冒犯了你才好。”

　　改词！？她配么？

　　薛慧眼底讽意一闪而过，强压下怒火道：“请指教。”

　　话落，众人一片哗然。薛慧的才名大半都是靠她做的诗词得来的，比文章或许薛慧会输，但比诗词，薛慧是不战而胜！

　　“这月国公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以为自己会跳舞便也会改词了吗？笑话！”

　　“听说这月国公主连启蒙读物都不曾学过，这次居然要改第一才女之词，未免太看不起我启国了。”

　　阵阵议论声却入不了宁枫瑟的耳朵，她也走到大殿中央，无惧所有目光，声音悠扬。

　　“莺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香莲碧水动风凉夏日长。
　　秋江楚雁宿沙洲浅水流。红炉透炭炙寒风御隆冬。”

　　一向推崇薛慧的玉兰社柳小姐听完嘲道：“把词连起来念便叫改词了，我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稀奇的事。”

　　她说完以为会有人附和她，没想到周遭一片寂静，许多上了年龄的文官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正低头沉思不语。

　　“莺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 香莲碧水动风凉夏日长……秋江楚雁宿沙洲浅水流…红炉透炭炙寒风御隆冬……”，一旁的老翰林皱眉，嘴里不住念了几遍，旋即，他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回文诗！是回文诗！公主将薛小姐的词改成了回文诗！”

　　在场的众人都不是庸才，一听是回文诗，他们回想起这首诗的内容，随即恍然大悟。

　　“这是五言回文诗啊！”

　　看到还是有无数迷茫疑惑的目光，先前那个老翰林解释道：“此诗可以倒着或反复回旋读，乃是回文诗。”

　　“写春景，莺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明月夜晴春，弄柳岸啼莺。”

　　“写夏景，香莲碧水动，风凉夏日长。长日夏凉风，动水碧莲香。”

　　“写秋景，秋江楚雁宿，沙洲浅水流。流水浅洲沙，宿雁楚江秋。”

　　“写冬景，红炉透炭炙，寒风御隆冬。冬隆御风寒，炙炭透炉红。”

　　“是如此不错……等等！这还是首连理回文诗！第一句这样解，莺啼岸柳弄春晴，柳弄春晴夜月明。明月夜晴春弄柳，晴春弄柳岸啼莺。”

　　“对对对，后面是这样念，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夏日长。长日夏凉风动水，凉风动水碧莲香。”

　　其他人也不自觉接道：“秋江楚雁宿沙洲，雁宿沙洲浅水流。流水浅洲沙宿雁，洲沙宿雁楚江秋。”

　　“红炉透炭炙寒风，炭炙寒风御隆冬。冬隆御风寒炙炭，风寒炙炭透炉红。”

　　听完，某位老大学士乐得手舞足蹈，“有趣有趣！此诗改的妙趣横生！”

　　短短数息便将一首水平极佳的词成功改成回文诗，这是何等敏捷的才思啊！

　　听人念完，柳小姐方知自己刚才武断出头出了丑，面上一阵青一阵白，还在殿中央站着的薛慧则更感难堪，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她看向宁枫瑟，“只知公主舞艺无双，没想到公主还有如此惊人的才情。”

　　宁枫瑟：……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这首诗本来就是一首著名回文诗，原著作者直接将诗拆成词拿来用了，她不用来怼一怼黑莲花简直对不起她手拿剧本。

　　“公主……改词妙极，来人，朕有赏。”

　　看着他们一脸吃瘪的表情，宁枫瑟心里拍桌狂笑，面上努力维持着谦虚淡泊的神情，“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