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遇上个渣》百醉疏狂

6、弦外

　　《一不小心遇上个渣》/百醉疏狂

　　第六章

　　这话许翊桐信。
　　在茶坊这些日子，听闲言碎语许翊桐也听了些许，知道冯妈妈所说她有一儿一女不假。但闺女远嫁了，十几年不曾回来一趟。
　　有那嘴碎的人便说是冯妈妈把亲闺女卖给了富商做妾。
　　妾的亲戚不算亲戚，且又离得山遥水远，这些年竟连封信都没送来过。

　　她有个儿子，也是个不着调的，在家时就偷鸡摸狗，出入青楼，大子赚不来一个，倒会伸手跟冯妈妈要钱。
　　后来冯妈妈实在没办法，把个儿子托付给老相识的茶商，说是带着去做生意，竟也音讯全无。

　　许翊桐是亲眼看见许老爹身后如何凄凉的。
　　冯妈妈有此担心一点儿都不稀奇，她指望自己拉拔一把也是人之常情。
　　就算看在她替自己安葬了许老爹，又收留她，许她衣食无忧的份上，她给冯妈妈养老送终也是应该的。

　　许翊桐点点头，道：“我不敢说将来如何如何，但妈妈待我的恩德，我铭记在心，是一定会报答的。”
　　她说得诚恳，冯妈妈并无怀疑。
　　她便笑得眯了眼，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如今你我像亲娘俩一样，我愿意把你打扮的精精神神的，你别有负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翊桐也就不再推辞。
　　一时摆了早饭，六丫也爬起来，猴子一样蹿进来，刺溜一声坐到炕里。
　　冯妈妈一个耳光打过去，骂道：“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老身养你真是白瞎了一片苦心，你也学学你姐姐，一大清早做了多少活计？”

　　六丫一句听不进去，就张着大嘴先号了两嗓子。
　　冯妈妈斥责几句，六丫见有吃的，也就顾不上哭，捧着粥碗先呼噜呼噜的喝了几大口。
　　她也不嫌烫。
　　许翊桐还好心的要给她一块玉米面的馍馍，被冯妈妈挡了回去，道：“她啥都不干，也配吃干粮？有碗粥饿不死就知足吧。”

　　冯妈妈一边说，一边毫不掩饰她的偏心，特意把个烙得两面金黄的玉米面饼子挟到许翊桐碗里，道：“吃你的，别管她，我知道你心软心善，瞧她可怜，有事没事总想帮她一把。可我不是吓唬谁，你这样对她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她说得严肃，许翊桐也就被唬住。

　　冯妈妈神色郑重的看她一眼，给她讲道理道：“我这又不是养生堂，人家有心善的老爷太太赈济，一年到头舍个米粮什么的，什么都不缺，虽说撑不着，但也饿不死。我这却什么都没有，不过是勉强裹腹。”
　　一番话说得许翊桐面红耳赤。

　　冯妈妈见她知晓好赖，这才心气儿稍平，却一点儿都不慈和，仍旧道：“你也好，六丫也罢，在我这儿算是学本事，毕竟我照顾不了谁一辈子。
　　一旦学了本事，那就是自己的，别人抢也抢不走，偷也偷不去，将来有了合适机会，就能另投新的主顾，不说有多发达，起码靠着自己一双手能养活得起自己。
　　你倒是好心，可越发惯得六丫成了贱胚子懒骨头，你当这是帮她？这是害她呢。”

　　许翊桐再也坐不住，忙放下碗起身认错道：“多谢妈妈教诲，我知道错了。”
　　她不能说冯妈妈说的全是对的，起码她对六丫下手虽有分寸，但也忒狠了些，瞧着滲人。
　　但她说的也不全错，六丫这会儿小，又馋又懒还能拿年纪说事，可等再过个一两年，她还是什么都不会，连冯妈妈都不会再要她。
　　那时她又能沦落到哪儿去？
　　自己这会儿还能帮六丫一把，以后可就得靠她自己了。

　　冯妈妈见许翊桐倒不是一块朽木，虽说不懂事，但好在她肯听，转瞬就又笑了。
　　她亲热的拉着许翊桐坐回到炕沿，叹口气道：“你别怪我说话糙，总之理儿就是这个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也不怕你寒心，毕竟情况都在这儿摆着呢，你自己也能瞧明白。”
　　许翊桐点头：“妈妈说的都是金玉良言，我会记在心里。”
　　“行了，赶紧吃饭。”

　　……………………………………

　　三人吃完早饭，冯妈妈找了一身自己年轻时的半旧衣裳让许翊桐换上。
　　料子倒是绸的，只是样式不太新，却比许翊桐自己那身衣裳着实好得多。
　　六丫知道她们要出门，也要跟着去。
　　冯妈妈啐她一口，骂了声“做梦”，一瞪眼道：“别只顾着沾好处，还不把锅碗瓢盆都涮干净？
　　我回来可是要检查的，你要是没涮干净，我就让你直接把涮锅水喝下去。”

　　许翊桐听冯妈妈弦外之音的次数实在太多，却仍旧不能习惯，以至于到了久违热闹、繁华的街上，却总也不能昂首挺胸、理直气壮，总像是只了软饭，嘴软手短的小家子气模样。
　　她把这一笔笔的银钱帐目都记在心里，虽然不知自己将来拿什么还，但她想一总都还掉，否则她在冯妈妈面前永远都是打秋风、白占便宜的那个，没法抬起头来堂堂正正的做人。
　　其实她还是太天真，金钱债好还，人情债却难，冯妈妈想要的绝不是她花在许翊桐身上的那点儿银子。

　　所以冯妈妈带着许翊桐略过那些门面窄小的商铺，径直到了城里最大的郑纪绸缎庄。
　　这是二层高的小楼，门面豪奢又阔绰，进出的客人都穿着绸缎衣裳，头上珠光宝器，不是金就是玉。
　　就连店里的伙计都穿着一样的长衫，各个面上带笑，却仍然不掩眼神里的傲气。
　　如果是许翊桐自己，她压根不敢近前，只敢远远的看一眼。
　　冯妈妈却坦然大方的进了大门。

　　许翊桐有点儿同手同脚，总觉得来往的客人也好，伙计也好，一双双眼睛亮得灼人心，他们不经意的交头接耳都好像在议论她。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冯妈妈遇上了熟人。她态度十分殷勤的向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问好。

　　那妇人却慢悠悠的转过身来，一双很有几分严厉，又带了几分风霜的眼眸在冯妈妈脸上掠过，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很是矜持的点了下头。

　　这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很快，她的视线如电一样落到了许翊桐脸上，毫不掩饰初见的惊艳和惊讶，漫不经心的问冯妈妈：“这位小娘子……是你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