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网三之回魂[剑三]》十宴

64、持镜者为鬼

　　我还活着吗.....？

　　我忍不住又问自己一遍，狗子很早以前就质问过我为什么伤害大苍的...这是发生过的，我怎么就忘了呢？

　　如果...如果大苍真的死了，那我就真的杀了人....我就真的....要变成阿旦了吧？

　　我在一片寂静之中躺着，身体由内而外的一阵阵发寒，我放弃的想如果大苍就这样死了，就这样一直下去也行，就当是赎罪。这一路以来死也死过了、二叽埋了，三花和狗子都受伤，大苍也不确定死了还是回去了....这个地方太恐怖了....

　　这个地方太恐怖了.....

　　恐惧冲散了一直以来坚信着能离开的自信，我万念俱灰，只感受着眼皮那一点遮住外界令人安心的重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不剩。

　　等感官逐渐回来之后，身边微弱的有个呼吸声。

　　是谁....那个声音微弱而且吃力，有种窒息的感觉，我这是在哪...？旁边有人要死了？

　　无所谓...

　　我精神上累的回避睁开眼睛，又听见那个人痛苦的哼哧哼哧两声。

　　如果是大苍呢....？我是不是还有机会？摸索着朝那个方向艰难的翻个身，我眼睛睁开一条缝，入眼先是焦红的泥土和零星的草芽，离我两个人的距离面朝下躺着个小孩子。

　　cnm...不是吧？我又翻回去把眼睛合上。陌生的地方....这次又是什么？

　　又是那个吗，阿旦、邪教、轮回....没完了吗？我烦躁的想着开始咒骂俞合村们所谓的神，那个六条胳膊的阿旦，你手多了不起吗....

　　想着我手指在湿润的泥土上划动，一个人，长着六条胳膊.....

　　“厄...咳咳咳...”小孩子在一边艰难的发出咳嗽声，我不能安静的闭着眼睛，最后还是忍不住撑地坐起来，一点点爬过去居高临下看他，这个孩子面朝下躺着，当然呼吸困难...

　　没力气翻过来了....？我伸手把他翻个面，满是泥土的脸露出来，他被拯救似的狠狠的咳几下，眼睛睁的铜铃大，长着大嘴开始拼命呼吸，吃进去不少泥土碎屑。

　　小孩子喘气之余我四处看了看，是个山洞，后面的草长得不同前面，尤其茂盛，中间夹杂了不少白骨。

　　“这是哪..”我嘶哑的自言自语。

　　面前的小孩子恶狠狠的呼吸了一次，缓过来些，同样四处看看，然后露出不甘心的哭脸回我道：“这是小山洞，丢尸体用的，他们肯定...肯定都以为我死了。”

　　我怎么会在丢死人的山洞里.....

　　我视线转回他身上，淡淡问他：“你死了吗？”

　　“咳、咳咳...当然没有！”他的声音虚弱极了，十分没有说服力，我看了下他的样子，又想着三花以前教我的简单诊断方法，伸出手搭在他手腕上。

　　他抖着嘴唇看我，看着看着头一歪翻个白眼，又狠狠咬下嘴唇瞪大眼睛，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我感觉了半天手上的脉象也诊断不出个确定的，半懵半算的，这个小孩应该是被什么咬了暂时性休克，被人看见探了探，呼吸都没了就以为他死了，这时候大家又都没那么讲究，太多东西不知道所以生活处处是致命的。

　　人也就不吝于死亡，他们看小孩没了呼吸，就给丢在了放尸体的山洞，没想到几天后毒性散了小孩子又活过来，到他彻底醒过来过了好几天，没吃饭没喝水的，饿的翻不过身，紧接着又窒息了。

　　我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什么可以吃的，对他道：“你要死了。”

　　“别..别啊，别啊姐姐，我不想死，求你，救救我，求求你...”小孩子快哭的看着我。

　　我看着他不说话，他艰难的动了动头又说：“我可以吃草，这些草，你拔给我吃。”

　　我转头看看，伸手拔下他身边的草递到他嘴边，他一张嘴全部含进去，随便嚼两下就猛地咽下去，又祈求的看着我。

　　求生欲真顽强....我想到这里继续给他拔草，他就继续吞，等这一片的枯草都吃的差不多了，他终于喊停了。

　　我也就躺回去，继续放空大脑，过了一会儿他恢复过来一点，抬着头问我：“那是什么？”

　　“什么？”

　　“你画的那个，蜘蛛一样的....”

　　我沉默下，回他：“神。”俞合村里的神，大概是未来某天的我。

　　“神....长得好奇怪。”他自言自语，

　　隔了一会儿，他又问我：“那你是谁？”

　　“我？”我闭着眼睛静静想，大家都因为我出事故了...我不是什么好人，以后还是阿旦，现在...

　　“我是...阿旦的使者。”

　　小孩子在那边重复一句，不讲话了，他像是自己躺了一会儿，又突然语气充满欣喜和感激的对我道：“谢谢你！我会记住你的！”

　　用不着....我不想再理会他，翻个身继续躺着，就这样躺着什么也不做...总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了.....

　　小孩子可以自己坐起来了，他继续抓身边的草吃，没过一段时间开始在地上爬动。力气恢复过来了小孩子变得更啰嗦，他似乎对我有用不完的好奇，爬到我的身边絮絮叨叨的问：“姐姐你一直在睡，你很累吗？”

　　“你身上好多伤啊....还有紫红色的皮肤，你也是被丢到这里的吗？”

　　“你是不是...也惹了什么人啊？”他听起来很是心疼，语气让我有些憋闷的想哭。

　　惹了什么人....我倒是想知道，究竟是惹了什么...明明什么都没做，偏偏要经历那么多可怕的东西...！我闷闷的翻个身，拿背后对着他。

　　小孩子撑着手把头探到正面，不懈的继续道：“姐姐你生气吗？你不想报仇吗？”

　　我当然想.....

　　可我告诉官兵们村子里有瘟疫，然后造出了存在百余年的一群鬼兵，他们烧死了秀萝，让灯泡痛不欲生，灯泡为此扯出了二叽的灵魂，二叽忍受一年的痛苦，叫来了我......

　　....但那些村民呢？他们剁了三花的手臂，那样辱骂我，排挤我，盼着我死，然后打断了狗子的腿，他们受火烤，受诅咒，难道不是活该的吗...！？

　　对村民们做的事，我并不后悔。

　　“你听着啊，”

　　我吸口气坐起来面对他，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仇是一定要报的，该下地狱也是一定要下的，这个世界如果没有神，就自己创造一个。”

　　“自己...创造一个...”小孩子不知道我话中那些事情，那些复杂的情绪，但他定定看着我，眼睛亮亮的重复着，然后突然一握拳：

　　“我记得了！谢谢你！我会一直记得你的话！”

　　没意思....我没了兴趣，继续躺回去，慢慢的开始想：“大苍没死呢？往好处想也许...我还能回去试试吗，”

　　怎么试..从头到尾各种方式都尝试过了，现在我躺在埋葬死人的地方，周围是莫名奇妙出现的男孩和成堆的白骨，我弄不清楚了....

　　什么方法都尝试过了吗...？我丧气的随意想着，不对...还有什么没用过....从最开始一直提过的，那个从头到尾没出现过的东西...镜子！

　　对，对对....我激动的坐起来，是镜子，镜子还没出现过，还可以试试....

　　而且镜子....记忆回到很久之前我一个人去阿旦庙，头顶一面巨大的镜子，我还知道它的做法....！

　　我激动极了，立刻爬起来向后看去，背后成堆化成草丛肥料的死人，我不愁没有骨头，那镜面呢....？嵌璃成镜，那晚的壁画上有一个打磨石头的过程，难道我随便找块石头来打磨？

　　“姐姐....”

　　小孩子在一边窃窃叫我，他手伸出来递给我一个圆滑的东西：

　　“这个是我很早以前山上捡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把它对着光，上面那条缝隙会闪，很漂亮的....你救了我的命，我....”

　　缝隙，对着光会闪...我猛地看向他，他神情真挚而且郑重，献宝一样的拿着块巴掌大的东西，我仔细看一会儿心里大喜过望，是原石！

　　还给我回去的机会吗...还会原谅我吗...？我拿着原石大口呼吸着，有种希望失而复得的感觉....

　　不再理会小孩子，我开始找地方打磨这块原石，小孩子执着的站在一边，我隐约听见他在说什么要回去了，会记得我，还有几句简短的自我介绍，我继续上手磨着石头，他突然丢下一句要记得我，哒哒哒的跑了。

　　我不会磨石头，用了各种办法也只是把它掰开两瓣，露出里面比较多晶体的地方，....将就着用吧，这种东西应该也只是讲究个心意。

　　接下来就是找骨头了.....山洞后面不乏合适的骨头，我随便找一个大小合适的，磨平了里面的一点凸起，把石头摁了进去。

　　快...让我回去吧...？手里是个抽象的镜子，我期冀的等了半天，什么反应也没有......

　　怎么会...怎么会没反应，是使用方式不对吗？我举着它一通乱转，从磕头到滴血，最后跌坐在地上，.....不应该啊，也该出现了...镜子也该出现了....是我不够虔诚吗.....？

　　我感觉自己又陷进执念了，但摆脱不了...绞尽脑汁慌张的想着哪里出错了，突然想起什么，.....不够虔诚吗....用自己的骨头，够不够虔诚？

　　最合适的地方...我低头去看自己的膝盖，大小形状都不用再多加工的，无疑是膝盖骨了.....

　　这种情况下，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口袋里一直有把防身用的迷你小刀，我把它拿出来，咬着牙扎进膝盖里。

　　我是傻子吗！？

　　一瞬间冲进脑子里的剧烈疼痛让我眼前一片模糊，冷汗立刻流了一身，我手忍不住松开刀把抱着小腿发抖，太疼了....我倒吸着气努力想其他的事情来缓解疼痛，等眼前稍微清楚一点，我又抖着手握住了刀把，

　　“姐姐你在干嘛！！”身后突然响起一句吼声，我被惊的背后一阵发麻，转头透过糊成一片的眼泪看见小孩子焦急的跑过来。

　　“姐姐你干嘛呀..你为什么戳自己！！”小孩子受了刺激，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冲过来，死死抱住我的腿，身子抵在刀把上让我眼前又是一黑。

　　我努力控制着意识，同样抹着鼻涕眼泪艰难推他：“你走开..我..做正事。”

　　“姐姐你在说什么...这怎么算正事，就算你家人不要你了你也别这样啊，流了好多血...”小孩子被我没什么力气的一推害怕的往后退两步，站在旁边继续哭。

　　“我要做...重要的镜子，没事....”我心里求着他快走，见他没反应犹豫了下，咬着牙抬手摸摸他的头，手上的血顺着他的额头留下来一点，怪渗人的...

　　“姐姐....”小孩子还在哭，看得我心烦又无奈，只能挤出个大概不怎么好看的笑脸继续哄他

　　这下糟了...刚刚那下疼痛缓过来了，我实在是没有勇气让自己再受一次那个感觉.....

　　可刀已经完全进去了....我正头昏脑涨着，小孩子突然大吼一声：

　　“我明白了！”

　　啥！？

　　我又被他吓的伤口一抖，茫然的转头去看他，这小孩子是刺激受大了吗.....？

　　就见他一抹眼泪破涕为笑，像是见到我自残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一样眼睛亮亮的看着我，虔诚道：

　　“姐姐是在做什么厉害的道具吧！？姐姐是神的使者，肯定不是在自杀，是什么仪式！”

　　“是我打扰你了..！我这就走，姐姐加油，再见！”

　　小孩子突然觉悟的像个邪教教徒....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用狂热的目光说完这些话，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跑之前还给我清了清周围的泥地，像是给我腾个施展的地方似的......

　　......

　　有些茫然，小孩子想到哪里去了......我决定不去理他，继续想我还插着刀的膝盖。思维很难凝聚在眼前的血肉上，我坐在原地，脑子里挥之不去刚刚那小孩子的样子，

　　这样的情节....到底在哪里听说过....？

　　以前村长....是不是说过类似的情景？

　　不会吧......

　　我呼吸有些沉重，

　　转而想起这是个山洞，小孩的尸体丢进放尸体的山洞......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回去了，生龙活虎且兴奋的说被神明的使者救了......

　　刚刚的小孩子没死，我不过是看出他假死，喂了他些东西...但我自称什么呢...？......阿旦神的使者.....

　　不会吧....

　　不会的不会的，眼前呼之欲出的现实太恐怖了....我遍体生寒，一时间连膝盖的疼痛都感觉不到，大口呼吸着想一定是哪里错了，不会是这样。

　　脑子里缓慢的响起我之前没注意小孩子的话：“姐姐我要走啦，我不会忘记你！神明派来的使者救了我一命，我回去一定虔诚供奉...嗯...那个..阿旦！”

　　“还有姐姐还不知道我叫什么....我叫单仪，这个姓村子里就我们家呢！姐姐你能记得我最好啦......”

　　姓单.....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继续坐在地上，...村长家不就是..整个村子唯一姓单的吗.....

　　“咱村子这些风俗，是什么时候开始信奉的？总要有个开头吧？”

　　“小孩说的就是现在的阿旦神！后来那个小孩就是我的祖上，因为被阿旦救了成为了村子里第一任村长，在他的描述下我们知道阿旦的禁忌和祭拜方式，”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阿旦成了村子里的保护神......”

　　阿旦他.....是从我这里开始的？

　　就是说..这个村子被诡异宗教支配多年，村民们做了那么多错事，以至于遭受诅咒，又迫害我们亲友一群人....从开始这个宗教就是我说出去的....

　　小孩从我知道的阿旦，这里看到阿旦的样子...甚至镜子后面被传成阿旦的法器，也是因为我.....

　　我坐在原地，突然觉得脑子一片轰鸣.....

　　不行，得阻止他...我低头去看自己的膝盖，镜子是法器是我说的，赶快把镜子做出来，然后用镜子阻止他！

　　我突然来了力气，手握住刀柄猛地一划。

　　后面是怎样扭曲而且血腥的画面我不记得了，只感觉满手满腿都是血，而我扑在地上把原石使劲往里面按，等抖着手把镜子举起来对着洞口的时候，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快去阻止他啊....”我瞪着眼睛喃喃念着，

　　别让他回去，不要让这个宗教变成真的啊...“快起作用，起作用啊！！”

　　镜面亮了...我看见它反射着洞外的阳光，镜面照出我的样子，只是我，不是别人......

　　它没有带我去找单仪。

　　周围在无声的塌陷，慕容追风说：“嵌璃成镜，照凶祸避诡厄，入旬余累年则重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