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影花阴（初稿）》凌沫铮

8、4

　　碧空如洗，苍穹无际。碧蓝的天空中懒懒的飘着几朵浮云，轻盈得不可思议。

　　百花陵中夏日暖风轻吹，带着百花陵那馥郁的芬芳，带着百花陵那骄人的美丽。

　　百花陵中，数十人对峙的站着。

　　一方是阴沫芫和雨燚亓，另一方则是善恶山庄之人。

　　风暖暖轻轻的吹着。

　　阴沫芫崇拜的看着雨燚亓，怎么之前没发现小雨她伶牙俐齿，聪明的紧呢！现在还未动手，她们便已占上风，小雨真是厉害！

　　如是想着，阴沫芫抬头望去，看到那数十人铁青的脸色，不禁暗暗好笑。

　　“你们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小雨的话啦？！”阴沫芫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们，“其实这也无甚好掩饰的对不对？你们山庄的名字早已将你们的行为昭示天下了！”

　　“死丫头你……嗷嗷……”中年男人捋着胡须的手一紧扯到了自己的胡子，疼得他自己嗷嗷乱叫。

　　阴沫芫笑得很是张狂，雨燚亓亦然。

　　两人笑得花枝乱颤，完全不理会旁人那怒不可歇的眼光。

　　“多说无益，兄弟们上！”只听另一名男子沉声喝道。

　　“哇！来真的啊！”阴沫芫惊诧的看着已然将她们包围的数十名大汉，惊叹道。

　　“小丫头，大爷我没空陪你聊天说话了！”中年男子奸笑着道。

　　突然“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带着十成十的内力朝阴沫芫挥舞而来，阴沫芫来不及施法，连连退了两丈远。

　　忽地一脚将那东西踢飞，阴沫芫抬眸，对上雨燚亓那担忧的黑眸，心底又是一阵感动。

　　“小芫，你注意点，不要被打死，不然，你的盗墓王可没得做啦！”雨燚亓见她没事笑笑说道。

　　“咦？小雨，你会武功？！我还以为你只会一点轻功呢！”阴沫芫很是惊讶。

　　“还好，学了些皮毛而已。”雨燚亓转过身面临大敌。

　　阴沫芫点了点头，并未多想。而后，黑如夜色眸子也瞬的凌厉起来。

　　她静静看着面前的数十名敌人，她虽身备法术，不过，实战经验却少之又少，从前在山上也只是偶尔和师父过过招而已。若是一两人还好办，但是面临如此之多的敌人，她真是无甚胜算。

　　“小雨，他们人多势众，我们……”

　　“小芫，莫怕，我们见机行事。不可鲁莽。”雨燚亓答道，说时不禁皱眉。她武功也称不上高深，临敌经验亦少，平时怎会遇到这种情，这么多人围攻，而且，个个都称的上是高手，只怕她们凶多吉少了。

　　正想着，一剑旋转着刺来，剑气凌厉而不矢细腻。

　　只见那名男子握剑之手的手腕不停的转动，剑也随之不停地转着。转速之快，阴沫芫同雨燚亓根本就开不清剑身身处何处。

　　随着剑尖接近，雨燚亓与阴沫芫连连后退，后退时阴沫芫闭眼念咒。

　　弹指之间阴沫芫轻拽雨燚亓的手腕，雨燚亓会意的点了点头，停下脚步。

　　而后便是剑断之音——

　　那名男子手中挥舞着的那把剑在触及阴沫芫身前三尺之时，断成两半。

　　随之，是“咯啦”一声——

　　男子胳膊骨折之声。

　　如此，在场之人皆惊。

　　方才那一剑本该是十拿九稳的一剑。

　　善恶山庄中出名的剑术——剑花。出剑之时手臂与剑同时旋转，同时将出剑人的内力聚集到握剑的胳膊上，当剑将要刺到对方身上之时，将内力转于剑上，如此，无论刺到对方哪里，都必然是极大的损伤。

　　方才的持剑人是善恶山庄中很有前途的弟子——方御炎。可是……众人不解，他到底为什么失败了，而且还伤到了自己的手臂。

　　众人看得清清楚楚，方才方御炎之剑距离那两个丫头三尺三寸之时，剑开始异常抖动，众人都见方御炎皱眉，却未松手，皱眉用力向前刺，却在距离那两个丫头三尺之时，剑身突的断裂，而后是方御炎胳膊扭断之音。

　　“这丫头会妖法！”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而后，便有人开始小声议论着。

　　阴沫芫不在意的看了一眼他们，而后，转移了视线。随之，她脸色突变，白皙的脸上晕开淡淡的嫣红，愠火不知不觉中在眸中燃烧起来……

　　百花陵。

　　暖阳高高的照着百花陵，夏日暖风不知何时停了步伐，现下竟多了几分燥热。

　　空气中弥漫着百花馥郁芬芳以及浓浓的杀气。

　　“我要你们血债血偿！”阴沫芫突然冷冷说道。

　　声音之冷冽是雨燚亓从未听过的，而且，自阴沫芫周身散发出的骇人杀气使得她不由一惊。

　　她不解的扭头想阴沫芫望去，却见阴沫芫冷冷的看着前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雨燚亓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百花陵中，百花残败。那些花被善恶山庄那数十名男子以脚随意践踏而过，原本或美丽或妖冶或淡雅或高清的花朵皆已凋残。一朵朵原本娇艳无双的鲜花，昔日繁华被毁于一旦。那一片片原本娇人的花瓣如今残散的落在地上，似乎有花汁被那大力的脚踩踏而出，如鲜血一般惹人心怜。

　　雨燚亓看着那已然不成样的花，一阵揪心的痛。就在方才，她还同阴沫芫一起赏花，有说有笑，然而这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它们已然不复存在。纵使从前再如何风姿绝代，纵使从前再如何美丽妖冶，如今，也只剩下残落的花瓣。

　　阴沫芫的手悄悄的握成拳，一点点的握紧，一点点的加力，直至——她将手握得“咯咯”作响，指甲已然陷进手掌之中。

　　他们是恶人，没错，小雨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们伤害了她心爱的花，他们践踏了她喜欢的陵墓！此罪，罪无可赦！怒极，阴沫芫闭眸念咒施术，她要以最狠毒的法术惩罚他们，她要他们血债血偿，她要他们——死！

　　随之，天空忽地转阴。一朵朵乌云漂浮而来，速度之快使得无人知晓那是乌云飘来还是天空中多了一层不明物。

　　而后便是“啊”的一声，一人倒下，血溅二尺之远。

　　地上，血染了一片。凌乱不堪的花瓣上殷红殷红的鲜血蔓延开来，仿佛有生命般，血液与残花汁交融在一起，那是生命与生命的交合。

　　触目惊心的血红，染红了那清风淡雅的百花陵，那般妖惑，那般残忍，那般哀伤。

　　忽地，又是一声“啊”的惨叫，叫声凄厉而又绝望，又有一人倒下。

　　血液流淌，红得妖娆，红得可怖。

　　而这两人倒下的时间相隔，不过瞬间。

　　雨燚亓甚至来不急反应，便以听到了第三个人的惨叫。

　　她扭头，望着正闭眼施术的阴沫芫，白皙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黑色的眸中，盈满了不解与……恐惧。

　　“小芫，住手！”她用力嘶喊着，她不希望看到双手染血的阴沫芫，她本是那么单纯的少女，“血液”一词不适合她。

　　阴沫芫听到雨燚亓那竭力的嘶喊，心头一皱，小雨，难道你不理解我的心情么？他们破坏的是我喜爱的花朵，是我最爱的陵墓啊！如是想着，阴沫芫的身周杀气登时暴涨。

　　她紧紧的闭着双眸，不理睬雨燚亓之言。她不要听她的，她根本不理解！

　　阴沫芫皱了皱眉，体内的气息已然紊乱。施术之时脑中不可有任何杂念，否则，只会伤害自己。

　　心下一紧，此时，她竟忘了施术最需要的心境。

　　阴沫芫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原本红润的脸颊此刻在不断的流逝着那份血色。

　　雨燚亓见状，连忙跑去双手扶住阴沫芫已然有些颤抖的双肩，额角滑落一滴冷汗。

　　她眸子忽的睁大，看着阴沫芫那渐失血色的脸颊，一阵心疼。

　　“小芫，停下，小芫停下。”雨燚亓歇斯底里的喊着，然而阴沫芫却不为其所动。

　　“小芫，停下来，停下来！”她的声音带着痛彻心扉的悲伤响遍整个百花陵，似乎还出现了回音。

　　周围的人屏气望着她们，无人言语。

　　善恶山庄已然死去五人之多，对他们来说损失可谓惨重。今日所带之人，无不是庄内很有前途的年轻弟子以及资格较深的庄中管事，所以，失去五人，对他们而言已然惨败。

　　领头的中年男子面色阴沉，捋着胡须的手不知何时僵在空中；而他身旁的那名年轻男子却惊恐的望着阴沫芫二人，脸色极差；其他人面色慌张惊惧，仿佛看到了极其可怖的东西般，却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然而，似乎不是惊吓过度而不敢乱动，而是不敢动……

　　百花陵的上空飘着几朵异常的乌云，天空阴霾，乌色的天空下，百花陵乱作一团，满眼狼藉。

　　空中不知何时刮起了风，风不算大也不算凛冽，却有种将一切都吞噬的贪婪之感。

　　阴沫芫和雨燚亓依旧呆在结界之中，未受到风的影响。

　　结界中，雨燚亓焦急的看着阴沫芫。然而阴沫芫终究还是未曾睁开眼眸。

　　雨燚亓心疼的看着她那已然毫无血色的脸颊，手不由自主的抚了上去，她的动作何等轻柔何等温暖，使得阴沫芫心底一怔。

　　“小芫，停下来，我知道你很痛苦，我知道你喜欢这些花，”她的声音已然有些沙哑，然而其中的天然韵味却未曾改变。“我也知道这里是你最爱的陵墓，我知道你心痛，我知道你难过，我知道你想要了他们的命，来偿还这些丧命的花朵。但是小芫，不用那样的。花儿还没死不是么？她们只是受伤了，她们需要一个会法力的人，需要一个温柔的人为她们抚平伤口，治愈创伤！而那个人就是你，不是么？”她的声音已然有些哽咽，“所以，你不能倒下，你要坚强！况且，现下你已然夺取了五条性命，这还不够么？如果还不够的话，那么我帮你，我帮你把他们都赶走，相信我，小芫，相信我。”

　　阴沫芫依旧未语，她的内心在做着痛苦的挣扎。她想要他们偿命，可是，却也想为听雨燚亓的劝告，停下来……愈是努力的停止，挣扎便愈是激烈，她痛苦的紧皱眉头。

　　那原本弦月般的弯眉，扭得不成样子。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唇瓣已然沁出血丝。血随之流下，那般痛苦的滴落到了雨燚亓那浅蓝色的长裙上。

　　如火的鲜血渗入了雨燚亓的衣衫里，开出了诡异异常的血色花朵。

　　雨燚亓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滴如火般的血，一惊。

　　“小芫，你听我说，你现在只要睁开眼睛就好，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做！”她用她那沙哑的声音急促的说道。

　　阴沫芫皱眉，而后，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她缓缓的睁开眼眸。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雨燚亓那张焦虑担忧的脸庞，不待她多想，一口鲜血自她口中吐出。

　　染在了雨燚亓身上，也染在了她身上。

　　红色的衣衫上，染上了那红色的粘稠血液，那几乎是不可见的，然而，雨燚亓却看的清清楚楚。

　　心里的恐惧觉不断蔓延，这种恐惧，就像是母亲昏迷三天时的恐惧，她怕母亲再也醒不过来。而如今，她怕——

　　她会离开。

　　阴沫芫一口鲜血喷出便瘫倒下去，雨燚亓连忙扶住了她。

　　随着阴沫芫的瘫倒，结界也消失不见。

　　风，压抑着冷漠的怒吼向她们吹来，吹乱了阴沫芫那轻挽的发，吹起了她那火红的衣袂，却吹醒了雨燚亓的心绪。

　　天色渐渐转亮，方才那阴霾的天空逐渐消失不见。太阳暖洋洋的照着，就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风也停止了低吼，渐渐的失去了方向，渐渐地消失。

　　雨燚亓将阴沫芫安置在那百花凋残的雪色地里，不忍再去看她那失落的神情，她站起身来，目光恢复了初始的冷厉。

　　善恶山庄的人不禁后退了几步，雨燚亓漠然的看着他们那惊恐的表情，一丝嘲讽的笑容挂上唇角。

　　“怎么？善恶山庄可还有事？”雨燚亓沉声问，声音中依旧带着沙哑，也依旧带着她那天生的天然韵味。

　　无人回答她的话。

　　她忽地冲上前去，而后右脚发力，踢飞了那手足无措的一名小弟子。

　　众人均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看各位也都累了，今日之事不若到此为止，否则，我想以各位的身手未必能敌过小女子这未长眼睛的腿！”说着，她抬起腿似有似无的朝空中踢了一下。

　　“嗖”的一声，仿佛是强劲的风自耳边刮过，众人只觉耳膜忽地疼痛异常。

　　“各位意下如何？”雨燚亓挑挑眉看着他们失措的脸，忽然感到一丝快意。看着他们如此狼狈的表情，她的心底有着不可察觉的快意，不知为何。

　　“姑娘技高一筹，我等就此告辞。”那身材颀长的男子沉声说罢便带领善恶山庄众人离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雨燚亓松了口气，回首望去，却见阴沫芫筋疲力尽的倒下，倒在了那片染血的花海中。

　　只是，那血——

　　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