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重生》西西惟亚

32、番外8 归来

　　祖宗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山洞中。周身缥缈的仙气低低地浮着。坐了起来，颓然发现自己三十六万年的修为就剩了个零头。我叹了口气，这趟死得有些亏！复又一想，只要墨渊还好好的，也就算不得太亏吧！我起身朝外走，出了这个山洞，我便将这处认了个□□。昆仑虚我来过几回，自是还记得这处的景致。
　　“你！”
　　我指着远处那个正在喂仙鹤的少年，依稀记得墨渊的弟子们就是这么个装束。于是我问他，
　　“你师父呢？”
　　那孩子回头望了我，嘴巴张得能塞进一枚仙鹤蛋！他赶紧跑过来，很是有礼貌地朝着我拜了拜。神仙都是这么讲究礼数，看得祖宗我都觉得累得慌！
　　“师娘，您先回洞中歇息歇息。徒儿这就去把师父请来！”
　　我嗯了一声，心道这孩子真不会讲话。死了这么多年才刚活过来，祖宗我哪里还会累！不过既然他说要去叫墨渊来，那么想必墨渊活得挺好吧！我心安了安。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练一会儿！于是我折了一杆松枝便舞了起来。死了这么久，身子骨僵硬得很。手上的速度远不及从前，劈出的力道也是弱了好几成。我缓了缓遂叹了口气，很是替自己可惜。这次活过来后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许是涅槃造成的吧！复又一叹，新的身子到底是没原来的用起来得心应手。看来往后得好好练练磨合一下才行！
　　不多时，墨渊便飞了过来。有脚不用，偏要用飞的，神仙就是这么矫情！
　　他二话不说，拔出轩辕剑便和我对上了。恍若又回到了二十多万年前。在水沼泽的时候，墨渊也经常这样与我过招。那时，我总是能将将与他战个平手。祖宗我也因此很是骄傲自负，自认为在水沼泽除了东华外无人能敌。后来，打起仗来我才晓得当年墨渊是让着我，怕伤着我。
　　一个优秀的打架高手背后总有个更厉害的陪练。于是在一场持续了三个时辰的切磋过后，祖宗我的战斗力突飞猛进。
　　凉风扫过劲松的针叶，拂过我的红色衣裙。我矗立山头，望着眼前的男子，目光无法挪开，
　　“阿渊，我回来了！”
　　昆仑虚的月亮很大很圆，而墨渊仿佛是从那轮明月里走出来的一般。他靠了上来，环住了我的腰，托起了我的下巴。他的眼睛里有星光闪烁，深邃而又带着神秘。从前，我以为自己很了解他。可待到梦醒时分，回首顾盼，却恍然发现自己其实是那个最不了解他的人。
　　握着的松枝落到地上，四周静得只闻得沙沙声。我紧紧拽着他的袍子，恨铁不成钢，
　　“又无旁人在，你还发什么愣！”
　　墨渊眉头一挑，遂把我扛在肩头。
　　天地良心，祖宗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
　　在那山洞中躺了百来年，刚出去没多久，便又回到里头趟了一夜。天明时分，我望着洞顶很是纳闷。墨渊不是根楞木头嘛，怎的祖宗我这一活过来他就变得如此放得开！本是想推他一把，好让他主动些亲我一亲，没想到竟会被亲得如此彻底！转而一想，就连东华那块石头都晓得要与他那娇妻先坐实了夫妻再去女娲娘娘处补办手续，那墨渊此番作为倒也算不得稀奇！当然，在我们魔族女子的眼里，墨渊这样的自然也算不得是登徒子臭流氓。只是没想到在我死的这十几万年里，神族的民风竟变得如此豁达！我很是欣慰，神仙们也终于染上了那么点烟火味儿了！
　　“在想什么？”
　　我回了神，“没什么，在想昨天晚上的事情。”
　　天可怜鉴，祖宗我说的依然是句没什么特殊意思的话。可这句话竟换来了墨渊又一番猛烈的进攻。这十几万年，沧海桑田，不变的却是墨渊糟糕的理解能力！于是在躺了百来年加一整夜后，祖宗我又被迫躺了好几天……
　　等我终于出了那山洞，墨渊的仙鹤也从九重天打了个来回。墨渊从它的腿上解下了个囊袋，于是我凑上去瞧了瞧。里面是两张帖子，红红火火的，看起来很是喜庆！取出来一看，一张是给墨渊的，另一张竟是给祖宗我的。这四海八荒，能厚着脸皮接连两回拿自己孩子来敲诈我钱财的，也就只有那块碧海苍灵的石头了。这回是给他那将满百岁的闺女过生辰。掐指那么一算，他添闺女那一年正好赶上祖宗我死啊！几十万年的铁哥们，他还真是会挑时候！正当我义愤填膺不耻东华重色轻友之时，墨渊否定了我的说法，
　　“知道你算术不好，没想到你竟连简单的百位掐算都算不清！”
　　墨渊说，那日战缈落，凤九差点小产。虽是颤颤巍巍地保了下来，却一直不太稳当。是以，东华那闺女在她娘亲肚子里足足呆了六年。所以她是祖宗我死后第六年才出生的。
　　我大惊。乖乖，头一回听说怀个孩子怀六年的！于是我又低头算了一会。墨渊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截了当地报了答案。统共一百零六年，这就是祖宗我当死人的年数。
　　我点了点头，也不晓得墨渊算得对不对。不过，就算不对也无妨。反正祖宗我已经活过来了，也算是履行了当初在结界里对他的承诺。低头再看看手里的那张帖子，这次不是烫金的了。改成了金镶玉，档次委实又提高了不少！于是我开始惆怅，这下该拿什么样的贺礼才能不掉祖宗我的格调呢？我绞尽脑汁地想了很久，突然想起库房里还有串稀罕的珍珠。白里透着淡淡的粉，很是好看。姑娘家都爱美，东华那闺女一定会喜欢得不得了！于是我偷偷溜回了章尾山。
　　奉行真是个忠诚的仆子！上一回祖宗我死了十九万年，他便守着我的坟头守了十九万年。这回我死了一百零六年，他又守着我的家底守了一百零六年。得一此仆，夫复何求！只可惜这次奉行一见着我便昏死了过去，也不知道是高兴得还是吓得。我有些内疚。
　　本想在章尾山逍遥快活几日，可孰料前脚刚到，墨渊后脚便追了过来。我看着他，有些烦，
　　“祖宗我不跑，你用不着天天跟着我！”
　　自我活过来的那日起，便发现墨渊非常闲。因他整日无所事事，只盯着我。我很是无奈也无比郁闷！如今生米都熬成了粥，祖宗我就等着那根木头主动来求亲，干嘛还要跑！我惆怅一叹。在这点上，墨渊委实不及东华！按照东华那小娇妻的说法，他们一出了梵音谷东华便迫不及待地去了女娲娘娘那处把自己登记成了个有妇之夫。可眼下都过去了好几日，也没见墨渊有什么动静。虽然祖宗我一魔族之人也不见得能入了神族的婚媒簿子，但仪式总是能办一个的吧！哎，木头终归是木头，朽木不可雕也！我仰天长叹，揣了那串珍珠提着奉行便和墨渊回了昆仑虚。
　　半路上，奉行醒了。我甚欣慰，刚想问问他最近身体好不好，他便扑上来抱着我痛哭流涕。我欲抬手安慰他，墨渊却不动声色地从背后下了狠手。那可怜的奉行被一掌拍晕，墨渊遂将她从我身子上拎了下来。我看了看再次晕死过去的奉行，有些心疼。墨渊是个板正刚介的模范神仙，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不敬老者了？复又一想，墨渊比奉行还要老好几万岁呢，他对他动粗倒是也没违了什么道德礼法。只是，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奉行可是祖宗我的黑山鸡！于是我便与墨渊闹起了别扭。这一闹，便一直闹到了去九重天参加东华闺女百岁生辰寿宴的那一日。
　　那一日，卯日星君一出来当班，祖宗我就从昆仑虚出发了！由于和墨渊正在冷战，我撇下他独自飞快地走着。走着走着，卯日星君便翘了班。也不知当日是哪个没眼见的小仙，竟敢在东华帝君摆宴日布雨，浇得四海八荒都快被淹了。祖宗我本是不怕雨的，可好巧不巧，死了百来年把修为都搭了进去。眼下那微薄的五万年修为竟是连化个避雨的魔罩都不够用！待抵达九重天时，我已是像落水的凤凰一样，很是狼狈。本就心气不太顺，加之又淋了雨乱了仪容，我的脾气便更差了几分。好死不死，南天门看门的两位着实是个瞎，连那两头白虎都跟着一同瞎。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绝不动嘴！拦着我的下场便是被我打趴下！虽然祖宗我就剩了那么点可怜的修为，但是一柄玄青在手，要撂倒几个天兵还是不在话下的。我瞧着地上趴着的侍卫，又睨了一眼边上跟个猫似得老虎，很是得意地大摇大摆入了九重天。
　　东华的府邸衔阳宫我去过几回，寻着记忆中的方向，我顺利地找到了那个池子。池子的另一头便是东华的府邸了，此时张灯结彩，很是热闹。遥记当年那冷冷清清的光景，我感慨万千！这石头娶妻生子后，跟变了个人似得。爱情的力量真他娘的吓人！
　　来到宫门口，我收了脚步，抬头一望。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看，我纳闷了。东华搬家了？
　　正当我站在宫门口踌躇不前之时，身后传来了个熟悉的声音。我回头，便见了墨渊那张死板的脸。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欲言又止。与他冷战了这么多日，却终是没忍住，
　　“来东华这处吃顿酒罢了，你剃胡子干嘛！”
　　墨渊身形一顿，脸色也有些尴尬。于是我便知我又认错了人。
　　“你怎和你大哥一样开不得玩笑！”
　　我只得笑着打哈哈。
　　“本君方才听报有人伤了南天门的侍卫，打完后往一十三天去了。所以就来看看，没想到是……大嫂。”
　　呸！什么大嫂，我都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过昆仑虚的门呢！
　　“大嫂这般形容，莫非是来的时候淋了雨？大哥呢？”
　　你大哥？鬼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反正没与祖宗我在一块儿。
　　许是因为夜华说了这么多句，我都没吭声，气氛显得有些尴尬。琢磨着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以后终归是要成一家人的，还是需得先搞好关系。于是我便问了眼下最为要紧的一桩事。
　　“这可是东华的府邸？”
　　还没待到夜华答问，衣角便被人拽了拽。我低头去看，就见了一个穿了一身绿的孩子仰头望着我。这个孩子瞧着挺眼熟，眉宇间有点墨渊的影子。是了，这个是糯米团子，夜华家的。
　　“漂亮姐姐也是来东华哥哥这处喝酒的吗？”
　　这孩子嘴可真甜！一句漂亮姐姐叫得祖宗我心花怒放，童心荡漾！
　　他又拉了拉我的衣角，朝我勾了勾手。我瞧他矮咚咚的仰着头怪累的，于是便索性蹲了下来。
　　“漂亮姐姐，我侄女可好看了！”
　　他凑到我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愣了半晌，把墨渊家和白止家的族谱在脑子里铺开过了一遍，勾勾画画了半天才搞明白这小子说的是东华的闺女。
　　“在一个姑娘面前说另一个姑娘好看，是不是不太礼貌？”
　　我故意逗他，却没想到竟成了自取其辱。
　　“可是惜瑶的确比漂亮姐姐好看呀，父君经常教导阿离要做个诚实的孩子。”
　　我嘴角抽了抽，“那你父君就没教过你怎么泡妞？”
　　夜华咳了几声，我方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教坏小孩子。于是转了话题问他，
　　“那你喜不喜欢你侄女？”
　　糯米团子脸涨得通红，好似个寿桃。他很是扭捏地点了点头，然后诚恳地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又是大喜的日子，你叹什么气！”
　　“阿离心里苦，说不得。”
　　我望天，感叹神族这些年的飞速进步。竟连个小娃娃都能说出如此隐晦的酸话来，这墨渊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大嫂，帝君并不在府邸摆酒。设宴地点在第七天。”
　　我一愣，遂掏出帖子瞧了瞧。那金镶玉的喜帖上确实写着“第七天承天台”六个字。我很是懊恼，白走了这么多冤枉路！
　　“既然已经到了这处，不如大嫂先进去里头换身衣裳，免得受凉！”
　　我低头看了看，觉得夜华说得也有道理。眼下自己这仪容的确不大体面，于是便点了头。
　　夜华遂替我唤来了重霖。一见他我很是欣喜，但心底却不由地再次生出一阵惋惜。如此能打的重霖竟跑来太晨宫当了个内务官，东华还真是大手笔地浪费人才！
　　“几百年没见，娶媳妇儿了没？”我同他寒暄道。
　　重霖顿了一顿，板正的脸有些红。余光瞥见那糯米团子笑得一脸猥琐，我便知他即便没娶也快了。只是这神族老一辈的神仙到底都是怎么了，如今竟连个孩子都不如！一句客套话罢了，便叫他薄了脸皮。重霖跟了东华这么些年，竟连半点他的不要脸都没学到，还真是难能可贵得不容易！
　　重霖带我朝中庭去，说是可以在帝后那处让祖宗我换身干衣服。我顺便四下观了观，东华的院子比以前好看了不少。多了许多花花草草，也多个八角凉亭。一片灼灼桃林前便是他的寝殿了。重霖做了个请的手势，而我却止步不前。东华现在是个有家室的主，祖宗我一单身女子进去不大好！
　　重霖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道：“只帝后一人在里头歇息，不必顾虑。”
　　我点了点头，随后恍然大悟地问：“今天这样的好日子，那丫头竟然睡到现在？”
　　重霖愣了一下，似又读懂了我的心思，遂对我莫名走歪的脑回路表现出了些尴尬。
　　“帝后生完小殿下后身子一直不好，所以帝君让她多歇歇。”
　　祖宗我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自是不能没脸没皮地与他人深入讨论这些闺阁之事。于是我只能再点了点头，心道东华还真是个禽兽！
　　推门而入，定睛那么一看，里头哪像重霖说的只那丫头一人，明明还有个侍女在帮她梳头！凤九见了我，很是高兴。梳到一半的头也顾不得便跑上来抱我，说是感谢我灭了缈落，替东华清了那些个妖息。这声谢我受得很是为难，当年祖宗我那般为之其实当真不是为了他们小两口。她蓬着个头，敞了衣柜让我自个儿挑，说都是新的，随祖宗我挑。我望着那衣柜，瞠目结舌。这九重天上的君王夫人行头都是这么多的吗？祖宗我一辈子都没穿过这么多衣裳！虽说这衣柜被塞得满满当当，可统共也就三种颜色，红的、粉的、白的。但就这三种颜色，我也着实犯了难。祖宗我惯常穿的是红色和黄色，本想就着习性择件红的，可看了看凤九身上穿着的那件，我便很识相地决定作罢。于是我又朝那堆粉色的看了一看。若是祖宗我再年轻个二三十万岁，倒是可以穿一穿，如今委实拉不下这张老脸去扮嫩。如此一来，只剩了白色。于是我只得无奈地在那堆白色的里头随便拿了一件。离开水沼泽后，我便再未穿过白衣。那是神族的颜色，而祖宗我是魔族之人。待我换完衣服，那丫头也打扮好了。于是她的侍女就来帮我整理仪容。不得不夸，那侍女手艺真是好！不一会儿的功夫，祖宗我就从一只落水凤凰变成了只花枝招展的母孔雀。凤九说这侍女是从青丘陪嫁过来的，我很是向往，于是便问她，
　　“你们青丘还有没有手艺这么好的？”
　　“倒是有的。”她说，“等你出嫁的时候，我让奶奶也挑上一个给你陪嫁！”
　　我当即一拍桌子，“就这么说定了！”复又怕她反悔，赶紧再补了一句，“就当是你报恩了！”
　　她很是高兴地点头。自那日在碧海苍灵并坐长凳聊天过后，我已是将这丫头的性子摸了个大概。想着既然以报恩为借口，她总是不好出尔反尔推脱此事吧！可惜我忘了她的男人是东华……
　　打扮得体后，凤九便领我出了寝殿。她说东华早先已带着三个孩子去了承天台，现在大约也开了流水席。她问我饿不饿，我点点头。赶了这么久的路，又在南天门打了一架，祖宗我早就饥肠辘辘了。原以为这么一说她便会行行好使个仙法带我快些飞过去，不料她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包糕来。
　　“昨日做的，姐姐不要嫌弃。”
　　我本是有些嫌弃的，因我还惦记着流水席上的那些个硬菜。但我又不好意思拒绝，毕竟刚刚从她那儿蹭了套漂亮衣裳，于是便免为其难地拿了一块尝尝。不尝不要紧，这一尝我便跌进了那丫头的无底深坑。虽是隔夜的糕，但口感依旧很好，那味道更是叫人难忘。于是自那日之后，我便经常往她这处跑。这是后话了！
　　这一块糕三两口便下了肚，意犹未尽的本祖宗只得很没出息地看着她手里的糕，咽着口水厚着脸皮开口讨要，
　　“一会回去路长，难免饿……倒也不是我饿，我是怕墨渊饿。要不你看……这包糕便给了我吧……”
　　要我说，作为东华的女人，凤九真是难能可贵得阔绰！她遂大方地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包来，一并塞给了我。
　　“之前承蒙墨渊上神照顾滚滚。墨渊上神是男子，胃口大，一包怕是不够。多带上一包罢！”
　　我接过糕道了谢，决定独吞。
　　从一十三天到第七天，虽说不是太远，但就这么些个路，却是走得不太顺畅。因遇见的神仙太多，而领路的那位地位又太尊贵。是以，我俩走到哪里，哪里便跪成一片。祖宗我也算是沾了个不太情愿的光。凤九那丫头一看就是习惯了这种场面，索性一路都抬着手，途径之处跪礼全免。
　　还没走到第七天，就已经开始热闹了。重霖不知何时已站在第七天的天门处，而与他对面站着的是长励……额，现在该叫他司命了。一位迎客，一位收礼，各司其职，快而不乱。东华摆酒，自是四海八荒的神仙都聚了来。第七天本也就不大，此时已是挤满了各路神仙。我粗粗那么一算，可了不得！东华这是要发大财啊！
　　凤九朝着司命使了个眼色，便带着我低头就往神仙堆里扎。这绕东绕西地，很快祖宗我便绕得没了方向。待到一抬头，我傻了。周围全是神仙，就是不见那个穿红色衣裳的。于是我仰头望了望，朝着最近的一颗树挪了过去。当了枝头上的凤凰，这视野便开阔了许多。从神仙堆里要找个穿红衣裳的不难，要找个穿紫衣裳还顶着头炫目银发的也不难。不过此时那位穿紫衣裳的神仙身边还站着个穿蓝衣裳的，那位便是祖宗我最近不爱搭理的墨渊。于是我便只能去找红衣裳的凤九。
　　与那丫头在一处的，是个手里牵着个娃娃的女仙。那娃娃白白胖胖的很是讨人喜欢，于是我便凑了上去。凤九热情地介绍了一番，说她叫成玉，是夜华三叔的媳妇儿。我想了一想，这么算来，以后也是要变成一家人的。于是没几句话的功夫，我便与成玉混熟了。她那个叫桃子的儿子一点儿也不怕生，拽了拽我的衣裳，往我手里塞了两颗糖。
　　“姐姐，你蹲下来一下行吗？”
　　我低头看着那孩子，很是喜欢。小嘴又甜，一声姐姐让祖宗我再次感觉轻飘飘。于是便蹲了下来，以为他和糯米团子一样要与我说些悄悄话。谁知，那小子居然直接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这算什么？祖宗我竟被一个小孩子占了便宜！
　　成玉很是不好意思，“我家桃子一看到漂亮的姑娘就亲。小孩子不懂事，你莫往心里去！”
　　祖宗我也是一把年纪了，自是不会同个孩子计较。不过这小小年纪的，竟如此好色，委实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我便对着他很严肃地胡说八道，
　　“小子，你可知道在我们魔族，亲一下就得娶回去！”
　　他睁大了眼睛眨了眨，小嘴张成了个圈圈，“那我们要成亲吗？”
　　凤九和孩子的娘亲已是快要绷不住地身形狂颤。于是我定了定神故作镇定地问他，
　　“你可知姐姐我是谁？”
　　小脑袋摇了摇。
　　“这么说吧，你父君是我男人弟弟的三叔，所以我们是一家人。”我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你亲了我，我本是该与你成亲的，这下该如何是好！”
　　桃子抿着嘴想了很久，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抬头拉着我的手说：“虽然我喜欢的是惜瑶，但是既然我亲了你，也不好赖皮。先添房侧妃总是可以的。你休了你的男人，然后同我成亲吧！”
　　乖乖我的天，这孩子真是个奇才啊！不过，祖宗我可是魔族精神的头儿，怎么如今竟沦落到只能给人家当侧妃的地步了？那惜瑶听起来倒是好生耳熟，不就是东华的闺女、糯米团子的心上人！回想起太晨宫门口糯米团子的一番话，我不禁感慨。这神族的思想境界真是日益进步啊！还真是若川后浪推前浪，前浪就这么悲催地被拍死在了河堤上！我很想提醒糯米团子，后生可畏！不过，东华的闺女究竟漂亮到了个什么程度才能在如此小的年纪就成了红颜祸水？祖宗我很是好奇！
　　“娘亲！”
　　这一声听得祖宗我骨头都酥了。刚想回头瞧瞧是谁家的闺女声音这么甜，背后便又飘来了一个冷冷冰冰的声音。
　　“少绾，礼呢？”
　　很好，敲诈钱财的主来了！正当我想着如何怼上他几个回合时，墨渊开口了。
　　“她同我一起来的，当然便随了我的礼。”
　　“本帝君送了两张帖子去昆仑虚，如今只收到墨渊你一人的礼。那另外一张当如何算？”
　　没想到祖宗我才死了一百零六年，这石头就变得如此贪财，实在叫我不耻！
　　“她是本上神的女人，自然算在本上神的头上。”
　　东华挑眉看了我一眼，遂意味深长地对墨渊说，“那墨渊上神可记得替你女人补上一份子！”
　　祖宗我可是只有骨气的凤凰，自己的事情必须自己扛！于是我便要将怀里的珍珠掏出来，没想到墨渊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知道了，明日就派仙鹤给帝君送来！”
　　说完便拉着我要走。墨渊这是要带我去吃饭？正当祖宗我的思绪已然飘向不远处的宴席之际，身后传来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将我的三魂六魄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少绾姐姐，记得等我来娶你啊！”
　　我猛一回头震惊地看着那孩子，只见他冲我眨了眨眼。复又看了一眼东华怀里的那个女娃，我顿悟！好人当到底，做戏做全套。于是我咬了咬牙，嚎了那么一嗓子，
　　“好！我回去休了我男人，等你来娶我！”
　　此言一出，周围那些个原本没望着这处的神仙也齐刷刷地回了头。哎，这趟丢人丢得有些大！于是我开始后悔了。待到再回过头时，只见墨渊铁青着脸瞪着我，好似要打死我。我暗暗算了一下以目前的修为打赢墨渊的几率，很识相地低头闭上了嘴。
　　可即便我已经把肠子都悔青了，东华那个漂亮到惊天地泣鬼神的闺女都对此无动于衷。我心叹，不愧是东华的闺女，开窍晚！遂替桃子可惜了一把，这小心机算是白耍了，委实糟蹋了祖宗我不计后果的鼎力相助。
　　正当我长吁短叹之时，墨渊黑着脸拉上我就走。我们一路出了第七天，腾了朵云便往南天门去。
　　可怜祖宗我还饿着肚子啊！
　　刚刚在大庭广众下驳了墨渊的颜面，我有些心虚，说话便也没了底气，
　　“你拉着我……这是去哪儿？”
　　“你不是要休了我吗？那也得先入了女娲娘娘的婚媒簿子！”
　　我大惊，墨渊这是要领着祖宗我去登记啊！遂又有些迟疑，因我是魔族之人，也不知合不合神族的婚姻律法。墨渊见了我这个有些迟疑的反应，脸垮得更厉害了。
　　“怎么，你不愿意？”
　　我赶紧摇头。
　　墨渊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你竟当真不愿意！”
　　我愣了一愣，遂猛摇头。祖宗我当然是愿意的，一百个愿意！
　　墨渊的肩膀垂了下来，拽着我的也手松了开来。
　　我傻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原以为你在结界里头说的都是真心话，没想到却也只是情急之下的不得已为之。终是我自作多情，也不好勉强你。此事……罢了……”
　　祖宗我急了，墨渊这是要吃完了不认账啊！气得我一拳便砸在了他的脸上。墨渊一个没站稳，便从云头上栽了下去。真是打在他身痛在我心，我急急下了云头去瞧他有未伤着，却见他很是颓废地坐在地上，蓝色的袍子上面滚了一层泥。天还下着小雨，墨渊也没幻仙障来避。此时衣衫已是湿了一半，那模样甚是可怜。雨中坐着个伤情的美男子，看得祖宗我于心不忍。于是我便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劝了他一劝。
　　“你这木头，真是根木头！祖宗我都是你的人了，怎会不愿意！”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中的失落瞬间便没了影。
　　“那我方才问你，你为何摇头？”
　　“你问我是不是不愿意，我并非不愿意，所以摇了头。不对吗？”
　　墨渊一愣，“那我问你当真不愿意时，你为何又摇头？”
　　我很是哀怨地看着他，“我愿意啊，自然就还得摇头！”
　　墨渊望天望了好一会。我蹲着也是累，但又碍于身上穿了件白衣裳，委实坐不得。于是我只好站起来，抖了抖麻惨惨的两条腿。这一站一低头，便发现了墨渊眼眶红红的，我很是诧异。
　　“你哭什么！”
　　“被你蠢的！”
　　这回轮到祖宗我望天了。墨渊的理解能力这么差，竟然还怪到祖宗我的头上来了！不过眼下我倒也并不生气，只是觉得很无奈。
　　“你要坐到什么时候？”
　　“你陪我坐一会。”
　　我低头瞧了瞧自己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新衣裳，很是为难。墨渊一挥手，地上便多了张草席。于是祖宗我终于能坐下了，心叹到底还是修为深厚的好啊！复又一惆怅，我那三十万年的修为就这么没了，委实忒可惜了些！
　　我俩就这么并肩坐着，墨渊也不说话，我有些无聊。雨下着下着就停了，想来是布雨的小仙下班了吧！
　　“你在想什么？”
　　“在想要给东华送几张喜帖。”
　　我笑出了声。墨渊也跟着勾起嘴角低头笑了起来。
　　盘算着这趟成亲定能把之前送出去的礼份子钱全都捞回来，我心里很是舒坦！可惜我又忘了我敲讹的对象是东华，这也是后话了。
　　当墨渊带着我去到女娲娘娘那处时，天已经黑了。一个老头儿托着颗硕大的夜明珠出来迎我俩。他朝着墨渊作了一揖，墨渊朝他点了点头，
　　“寒山真人，别来无恙。”
　　“不知墨渊上神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本上神要入婚媒簿子。”
　　那老头朝我这处望了过来，遂睁大了眼睛愣了好一会儿。看来祖宗我委实不太符合神族的婚姻律法，于是暗暗拽了拽墨渊的衣袖，
　　“摆个宴就好，不必拘泥于文书。”
　　“本上神娶妻堂堂正正，一纸文书自是免不得。你不是想休了我？那也得拿着这文书当着寒山真人的面烧了，才作数。”
　　我很是为难，“可祖宗我是魔族之人，怕是不大合你们神族的律法。”
　　“此言差矣！”
　　我回头看了看那老头，“魔族人也能入神族的婚媒簿子？”
　　“女娲娘娘的婚媒簿子可不是神族的婚媒簿子。”他摸了把白胡子，“虽从古至今神族与异族通婚的鲜少，但仙神律法却也并未明令禁止。”
　　“那便好，那便好……”我长出一口气，心道东华当年还算有那么点良心和远见！可是，既然祖宗我可以嫁给墨渊，这老头刚刚为何那副表情？于是我问他，
　　“那你见了我为何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
　　“绾儿，对寒山真人要客气些！”
　　“无妨，无妨！”那老头笑着摆了摆手，又顺便摸了一把胡子，“想必这位便是魔族的始祖女神少绾了！”
　　我很开心地点了点头，“正是祖宗我！”
　　“看来有些事情墨渊上神还未告诉你。”
　　我看向墨渊，只见他神色平静，
　　“是还未来得及同她说。”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等回去后我再与你详说此事。现在天色已晚，先办正事要紧！”
　　祖宗我自是不肯的，“为什么要等回去后才告诉我？难道这件事在我们成亲前说不得？”
　　“别胡思乱想！”
　　脑中突然闪过一丝不祥。祖宗我总共死了两回，头一回死了十九万年。神生漫漫，难免孤单。墨渊不会成过亲了吧？回想当初死的时候，我确是叫他遇见喜欢的便娶了。他若当真娶了，我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怪自己嘴欠。可一想到墨渊曾经是别人的男人，我这心里就堵得慌！于是我低着头不说话了，既想知道，又害怕知道。许是我这形容让墨渊觉得我又要悔婚，他无奈叹了口气便开始同我解释，
　　“你已不是魔族之躯了。”
　　“什么？”我大惊。
　　“当日我与东华是用的频婆果塑你的肉身。频婆果是仙人果，虽能重造骨血，却造的是具仙身。所以此番你活过来便是神族了。”他顿了一顿，“你可怪我？”
　　我愣了半晌，努力消化墨渊刚刚说的一番话。他方才说的是祖宗我已不是魔族之人，而变成了神族？我恍然大悟。所以我在洞中醒来时周身才会浮着仙气！所以我化不出魔罩并不是因为损了三十多万年的修为！所以我才会一直觉得怪怪的！回忆过往，自打我从蛋里爬出来，便被莫名其妙地奉为了魔族的精神图腾。作为始祖神，我得时时刻刻提防被人弄死。想要弄死我的人有很多，比如那三位一直看我不顺眼的长老。又比如面上看起来对我还算客气，背地里却总是提防着我谋权篡位，恨不得在我身上插上三百把刀的庆姜。身为魔族之人，那些日子我过得实在是艰难。曾经我也想过，若我爬出来的那颗蛋不是长在章尾山，而是长在随便一座仙山，那么我的生活会不会要容易得多？可那终究只是毫无一用的假设罢了。虽说已经死了两回，可祖宗我却从未想到竟还能有更改祖籍的一天。白日做梦想来也不过如此了吧……方才墨渊问我怪不怪他，怪他什么呢？怪他去了我魔族的身份？若不是这个身份阻碍着，我俩兴许早就成亲了，也不至于错过二十多万年。于是我摇了摇头，
　　“先办正事吧！”
　　墨渊握着我的手又紧几分，语气轻柔，“好！”
　　整个过程进行地非常快。我俩各自按了指印，行了祭天礼，就算是入了女娲娘娘的婚媒簿子了。那个按了指印的文书被交给了墨渊，而墨渊却将它递到我的跟前，
　　“还想休我的话，就直接烧了。机会仅此一次，想清楚了！”
　　我捶了他一拳，“休个鬼！”
　　墨渊抓着我的手，目光已是深邃，
　　“寒山真人，看来今日要在你这处借宿一宿了。”
　　那老头摸了把胡子，有些尴尬，
　　“额……上神客气！”
　　于是，墨渊便领着我去了厢房。然后，第二天早上我没能起得来。
　　我与墨渊回到昆仑虚时已是第二日的黄昏时分。墨渊还真是心急，也待不到第三天，当下便支了全部十五个弟子去张罗摆宴之事。我很是心疼那些个崽子们，于是劝他，
　　“明天再安排便是，今日就让孩子们早些歇息！”
　　神仙界的模范，板正刚介的墨渊上神看了我半天，憋出了句没脸没皮的话，“我等不及！”
　　我望了回房梁。都等了二十来万年了，居然连一晚上都等不及，墨渊还真是越来越没耐性了！可惜我会错了他的意思，然后我便又是好几日起不来床。
　　祖宗我躺着的这几天，墨渊也没闲着。他拿来了好多料子，说是要给我做嫁衣，问我喜欢哪一匹。我看着清一色的红色，挑花了眼。
　　我与墨渊的成婚宴定在了半个月之后，虽说时间是赶了些。但基于墨渊的那句等不及，祖宗我还是觉得这半个月的时间也算是挺长了。但在到底要从哪里嫁出去这个问题上，我犯了难。
　　奉行说：“祖宗，虽然你已经改了祖籍，但你仍然是我们魔族的精神领袖。自然得从章尾山的府邸嫁出去。”
　　我有点心虚。于是便去找了东华，想听听他的意见。我去的那会儿，正好赶上太晨宫的午膳时辰。凤九那丫头很是热情地叫我一同吃饭，想起那顿交了礼钱却没吃成的百岁宴还有那几块隔夜糕的味道，我很是高兴地便坐上了饭桌。凤九的手艺实在是太好，很快饭桌上的菜便见了底。于是她起身说要再去做几道，我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了，祖宗我也吃饱了！”
　　我赶忙拦着她。当然，拦着她的也不止祖宗我一人。
　　东华直接按住了他的媳妇儿，遂看了我一眼，“少绾你也难得来一次，总不能显得本帝君招待不周吧！”遂起身，“今日本帝君亲自下厨款待你！”
　　我很是震惊！虽然东华在烤红薯方面相当有出息，但是却从未见过他下厨。我无法想象他那只握苍何的手举着把锅铲是个什么样子，这画面应该会非常恐怖吧！不多时，东华便端着盘鱼回来了。我看了看，色面倒是还不错！遂感慨，这男人结婚后，当真不一样了！于是，在厨艺上没有任何造诣的本祖宗便对墨渊给予了厚望。只可惜，祖宗我光顾着看那盘鱼，并没有注意到凤九那变了好几变的脸色。自然也就没注意到除了我，其他人都没有拿起筷子。
　　就这样，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我遭了那石头的暗算。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东华做的饭了！在喝了两大杯茶漱口又灌了一壶白水洗胃之后，我与东华谈了谈正事。东华到底是通透，他问了我一句直击要害的话，
　　“你来我这太晨宫，是想从我这处嫁出去吧？”
　　我很是小心翼翼地问他，“成不成？”
　　他低头喝了口茶，一副无甚所谓的模样，“听说你想要个青丘的梳头婢女？”
　　我点点头，“凤九说给我当陪嫁。”
　　东华嗯了一声，“她说要报你的恩情。”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是谢我灭了缈落。”
　　他从杯子里抬起头，“那本帝君的救命之恩你准备如何还？”
　　我愣了一愣，因我从未想过给东华报恩这件事。我们魔族，不兴这一套！可貌似神族对这类事情倒是挺讲究。于是我揣测了一番。东华这么问我，莫非又想敲诈祖宗我的钱财？
　　“看来你是不想还了。”东华放下茶杯一叹，“也罢，本帝君吃些亏，此事就当是两两相抵了。”
　　俗话说得好，不会做饭的厨子不是个好账房，可东华却是算得一手好账！想从他那儿讨得些好处，委实比登天还难。可谁让祖宗我就想要个能干的梳头丫鬟陪嫁呢！于是我只得自觉地躺在刀俎上，任他宰割。
　　“开条件吧！”
　　“母神统共有两把佩剑，是孪生。据本君所知，这两把剑一直由墨渊保管，与伏羲琴一起压在了昆仑虚下。本君也不是个贪心的神仙，一把闲置的剑换一个永随左右的梳头婢女，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我暗自唾弃了他一番，如此不要脸的话也就只有东华能说得出口了。于是，我只能厚着脸皮回昆仑虚与墨渊商量此事。
　　第二天，墨渊打开了十几万年没开过的库房，唤了只仙鹤把剑给东华送了去。仙鹤回来时，顺便带了封回信。信上连句谢都没有，只说太晨宫会安排嫁女事宜，让祖宗我在成婚宴前一天去他那处便可。于是，墨渊拿了两张喜帖往仙鹤腿上一绑便又差它上了路。连着打了两个来回，那仙鹤回来后倒在窝里就睡，连喂它的小徒弟都不搭理了。同是飞禽，祖宗我很能理解它此时的愤怒与无奈。就算是仙鹤，也是有脾气的。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便所剩无几了，昆仑虚这处也已张罗得差不多。我相中的那匹布早些时候便被送去了九重天的衣官处做嫁衣，凤九来信说已经做好了让我抽空去试一试。想着也就剩了这么三天半的时间了，路上来回还要再去掉一天，心中又总是惦念着凤九的手艺，于是我便决定提前去太晨宫等墨渊来迎亲。当日，我拿上了几件换洗衣裳带着奉行便出发了。
　　凤九特地派人在西厢房收拾布置了两间屋子。尤其是祖宗我的那一间，红红火火的很是喜庆。我受宠若惊，也深受感动！太晨宫这边的准备工作由重霖一手操办。听说东华的成婚宴和几个崽子的寿辰也都是他操办的，祖宗我很是放心。遂觉得重霖一武将跑来当文官也没那么可惜了。
　　事实证明，重霖的确挺靠谱。只可惜他的顶头上司不太靠！
　　大喜之日的早晨，凤九难得地起了个大早，带着前一晚从青丘赶到的梳头婢女来叫我起床。这丫鬟的确是把好手，才半个时辰的功夫，祖宗我就成了个新娘子的模样。
　　不多时，九重天上七七八八的神仙都跑了来。我委实替太晨宫的门槛担忧了一把。东华那大儿子带着两只小崽子躲到了我房里，说唯有我这处还算清静。我觉得我有点对不住那孩子。
　　后来，奉行也来了。他泪眼汪汪地望着我，说替我高兴。希望我日后好好过日子，不要没事总干些混账事，叫昆仑虚的一众弟子们误入了歧途。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走歪了还有墨渊在呢！”
　　奉行望了我半天，叹了口气走了。我很是莫名其妙，于是又看了看滚滚。只见他浓眉一挑，也叹了一声。遂去给他妹妹绑那松了的蝴蝶结，不再理我。无奈我只能望向那二崽子。二崽子倒是爽快，他睨了我一眼，惜字如金地扔给我四个字。
　　“无药可救。”
　　真好，大喜之日，我居然还要被东华的崽子们打击一番，还真是终身难忘的一天！
　　这一天，的确是难忘得很！就这么短短的一日，竟发生了一连串令人想忘都忘不了的事情。
　　首先，墨渊来迎亲时被百般为难，差点误了吉时。好不容易出了太晨宫的门，花轿到了南天门又被那两头白虎撞了个底朝天。那日，偏就天公不作美，墨渊只得幻了个巨大的仙障拢着迎亲队伍才一路回了昆仑虚。在昆仑虚山下的大门前，墨渊把我从花轿上牵了下来，抱起我迈入了昆仑虚的大门。就这样，祖宗我算是过了门。我以为至此一切都会好起来，不想却是祖宗我的一厢情愿罢了。诸事不顺，糟心不已。
　　墨渊成亲的消息把四海八荒的神仙全都招到了昆仑虚。是以，昆仑虚此时已是人满为患，十五个徒弟忙得焦头烂额。吉时已是将过，墨渊却还抱着我站在山脚大门处举步维艰。神族的人讲究，误吉时可是桩不吉利的大事。于是墨渊当机立断将我放下，拉着我的手便在山脚下跪了天地拜了大泽。匆匆忙忙地，算是赶上了吉时。等到好不容易上到了山顶，墨渊便被一众老神仙围了起来灌了好几坛酒。祖宗我很是心疼，墨渊那些存货可都是陈年佳酿啊！这么个喝法，非得把昆仑虚喝空了不可！于是我便朝酒窖去，想要看看还剩多少。还没走到酒窖，便见那十六崽子子阑愁眉苦脸地抱着几包茶叶从后厨跑出来。他见了我，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叫了一声师娘。我很受用。只不过，大喜的日子，这孩子苦着张脸委实晦气。于是我忍不住劝了他一劝，
　　“听说你和鬼族的那个胭脂公主眉来眼去很久了。你看，如今我与你师父都成了亲，你也不必拘泥于祖籍问题。想开点，早点娶了，不必愁眉苦脸的！”
　　那孩子望了望我，“师娘，子阑愁的不是媳妇，而是师父的家底。”
　　我大惊，“墨渊这么穷？”
　　那小徒弟欲言又止，嘴角抽了好几抽。
　　后来我才知道，那日来的神仙一波接一波的实在太多，不仅把酒窖的酒喝了个精光，就连昆仑虚的茶也未能幸免。来的这么多神仙里，不乏有些厚颜无耻的。为首的便是我那娘家——太晨宫里的那位。他揣着一张帖子带了一大家子。墨渊问他，
　　“本上神送了两张帖子去太晨宫，却只收到了帝君的一份礼。不知帝后那份当如何算？”
　　论不要脸，四海八荒没人比得上东华。
　　“本君只收到了墨渊上神送来的一张帖子，却不知墨渊上神送了两张？莫不是那仙鹤在来的路上一不小心掉了？”
　　这席话，听得祖宗我都替那只仙鹤觉得怨。
　　墨渊倒是很淡定，从容地自怀里又掏出一张递了过去，“无妨，那仙鹤办事本就不牢靠。是以本上神特意备了一份以防万一。”
　　东华挑了挑眉，两人相视一笑。正当我以为他们要继续对视下去直到生出个心心相惜来的时候，东华居然抬手接过了帖子。不过他只看了一眼便还给了墨渊。
　　“这帖子你该给太上老君才是！”
　　我看了看不远处与成玉在一处的凤九，很是疑惑，“凤九还与太上老君攀上了关系？”
　　“本君的帝后自是与太上老君无甚关系。”
　　祖宗我纳闷了。既与那老君无关，却又为何要让墨渊把帖子送去他那处？墨渊接过帖子低头一看，脸色变了变。于是我也凑上去瞧了一瞧。我一直晓得东华不要脸，但没想到他竟如此不要脸。做神仙的，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无敌了。看着帖子上醒目的“白凤丸”三个大字，我暗自下了决心。东华你给我等着，看是你媳妇儿能生还是祖宗我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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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番外又臭又长，感觉再写下去人设就要崩得连亲妈都不认得了！见好就收，此文至此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