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倾（卷二）》楼楚

1、清醒

　　头像是被谁重重的敲了一下子，我艰难的起身……
　　“……爷，爷，你醒了？”
　　风从脸边吹过，然后就听见门被打开。
　　入眼的白色，加上光线照进来，一时间有些睁不开眼，墨展抬手遮住。
　　“阿睿怎的起来了？快躺下。”
　　如山涧清泉，清冷。
　　墨展先下脑中只有这个这个想法，放下手，就见了一双素手，那双手真是好看，白皙光滑。
　　“阿睿怎了？”
　　那双手的主人，将手中的水杯递给一旁的人，抬手抚上墨展的额头。
　　嗯，凉的。和她的声音一般。
　　“小姐，我们家主子怎么样了？”
　　“无妨，大抵是睡了很久，蒙了。”
　　女子轻笑，抬起了墨展的脸，正对自己。
　　世上再好的胭脂竟分不了她的半分美丽，就算是勾勒，也是多余。
　　多一分则艳，少一分则淡，此刻，到是最美的。
　　虽然没有上妆，脸色也很苍白，但是对美人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华瑾泠此刻就是这样落入了墨展眼里。
　　“阿睿，可是傻了？”华瑾泠没有因为她的打量而有一丝的不耐烦，反而嘴角掬起了一丝笑意。
　　大气，不小儿女情态。墨展就给根据这些，给华瑾泠下了这样的认知。
　　“爷，爷，您倒是说话啊。”一旁的男子就像要哭了一样。
　　华瑾泠侧头安慰道：“无事，你去看看四公主可来了，怎么派人去请还没有到？你们一大帮子人在屋子里，门前也没有个侍奉的，不要乱了分寸。”
　　带头的男子思忖了片刻，点头道：“是，有劳小姐了，”随后点了几个人说：“你们随我来。”
　　刚出了门，迎着就是青阳的轿子，身后跟了一堆人，从轿子中走下一个青衣的女子，病态的样子一览无余，却是掩不住的仿若天人。
　　“四公主，五公主。臣下恭迎多时。”
　　“臣等恭迎多时。”
　　脚边呼啦啦的跪了一群人。
　　“都说了不用跟着，不用跟着，这样多慢啊，不若我骑马带着姐姐来。”
　　一身红衣似火，眼里带着些气恼，对着身后的一群人大声责备。
　　“栾儿，”墨青阳微微蹙眉。
　　“姐姐……”墨青栾忸怩了一下，停了声音，转眼对着一旁跪着的男子说道：“羌，你怎么站在这里？哥哥现在虽然醒了，但也是病着，孰轻孰重……”
　　“栾儿，”墨青阳叫停了墨青栾的喋喋不休，转向陈羌道：“你带路吧。”
　　“是。”
　　几人随着陈羌到了墨展的住处，可是这里却意外的寂静无声。
　　墨青阳皱了皱眉，迎着陈羌推开的门进了里面，抬眼就看到屋里跪了一帮人，而华瑾泠也是楞在当场，不曾开口。
　　“发生了什么事？”墨青阳踏着阳光进来，声音上却极尽威严。
　　华瑾泠回神，看向墨青阳。
　　“泠儿姐姐，怎么了？哥哥这不是醒了么？你怎么这幅样子？”墨青栾疑惑的走了过来，转向墨展，道：“哥哥，怎么样了？可有不舒服？”
　　“你，是谁？”
　　在场的所有人就像木头一样，均愣在原地。
　　华瑾泠因着方才经历过，最先开口，苦笑了一声：“你竟忘了我么？”可是她却像没指望墨展回答她这句话一样，接着说道：“没关系，我记得你，我记得你的一切。”
　　墨青阳此刻也回过神来，高声吩咐道：“还跪着干什么？殿下现在刚醒，你们无事可做么？”
　　“是，是，四公主说的是，”陈羌转向屋中的人，道：“还在这跪着干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殿下现在刚醒，沐浴，更衣，吃饭，一项都少不得，快去。”
　　陈羌这么一说，人也就都散了，屋中只剩下华瑾泠，墨青阳，墨青栾还有墨展了。
　　墨青栾最受不了打击，慌然落泪，道：“哥哥，你怎么如此狠心，不记得栾儿了么？”抬手拉起墨青阳的衣袖，对着墨展，道：“姐姐，姐姐你也不记得了么？”
　　“栾儿，你这样哭着，反倒让哥哥难过了，哥哥刚醒，怎么受不住情绪波动。”墨青阳叹了一口气，看向墨展道：“哥哥，我是青阳，她是青栾，我们都是你的妹妹。”
　　“妹妹？”
　　“对，”墨青阳点头，“哥哥是墨国的三公子，墨国未来的大王，我排第四，栾儿排第五，我们就这些兄弟姐妹，如今你也算是认全了，过一阵子，父王会宣你进宫，我们就能跟父王相认了。”
　　“父王？对，父王，”墨青栾恍然大悟，看向墨青阳道：“姐姐，父王那边怎么办？”
　　墨青阳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怕是父王已经知道了。”
　　“可是朝堂上那些……”
　　墨青栾说了一半，墨青阳就打断了：“现在让他们都知道，倒不是一件坏事，这件事总是瞒不住的，哥哥更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父王那边的事情，必须由哥哥去处理。”
　　墨青阳转向华瑾泠道：“花小姐，如今哥哥醒了，你与她最过亲近，他昏迷之前最挂念的也是你，你可否……”
　　华瑾泠摇了摇头，说：“她既然醒了，我也就不留下了，我明日就走。”
　　如今，是我与你的最后一段时日了。
　　“……”墨青阳沉默了一会儿，“那你先下和哥哥先聊着，我们就先出去了。”
　　说完，就拉着墨青栾走了。
　　“姐姐，哥哥现在刚醒，我们应该陪着她的。”青栾刚一出来就急忙说道。
　　墨青阳摇了摇头，道：“哥哥现在不记得了，估计也是短时间的忘记，一定是哥哥受到了什么创伤，一时间不愿意想起来。哥哥昏迷之前都是花小姐陪着，她才是现在陪着哥哥最好的人选。况且她……明日也就走了。”
　　“可是，可是我还没有和哥哥说些什么……”墨青栾嘟了嘟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哥哥昏迷这件事，我已经查清楚了，这里面大有文章。”
　　墨青阳思索了片刻，道：“你说。”
　　“魏大人那边有动静。”
　　墨青阳冷哼一声：“一点点小利就企图叛国，留着也无用。对了，”墨青阳道：“孔琛那边怎么说？”
　　“左相已经将人带走，说有眉目会通知我们。”
　　墨青阳皱眉不语。
　　这次大规模的动作，绝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出神入化，这么多人都到了墨国，这边却不能第一时间发现问题，如果不是上面的人示意……
　　“姐姐？”墨青栾见墨青阳出神，
　　墨青阳摇头，说：“没事。”
　　“那我们这边怎么办？”
　　“再等等。”
　　“等？”墨青栾不解。
　　“对，等。”
　　屋中。
　　“阿睿，我是泠儿。”华瑾泠坐在墨展身边，轻声说道。
　　“泠儿？”墨展似乎是在思索。
　　“嗯，”华瑾泠点头，“我们很有很多美好的记忆。”
　　可是如今，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了。
　　“我明明叫墨展，你何故唤我阿睿？”墨展冷静的说道。
　　华瑾泠目光有一瞬间失神，抬眼看向墨展说：“这件事说来话长，就像你不记得我一样，这对于你来说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可是现下我……”墨展顿了一下，接着说：“据你们说，我失去了记忆，那么这些事情，都由你来告诉我么？”
　　华瑾泠听罢，眼里不由得模糊，摇了摇头，道：“我方才也说了，美好的记忆，就算说出来，也不过是空洞的过程，我会等你，就像你等我一样，可是我时间不够，大抵是无法在你身边等着了，所以，你忘了我，或许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你忘了那感觉，我怎样才能描述周全呢？
　　华瑾泠突然感觉一股酸楚，抹去脸上的泪水，道：“我去看看饭菜好了没有。”
　　说着转身出了门，逃也似的。
　　墨展心中忽然一阵慌乱，伸出手去抓她的衣角，却终究是什么都没抓到。
　　“泠儿，你是我……”什么人？
　　没过多久，门就被推开了。
　　墨展心中觉得一阵明朗，快声说道：“可是泠儿？”
　　“哥哥，饭菜好了，你是出去吃，还是在屋里？算了，你大病初愈还是在屋吃吧……咦，泠儿姐姐呢？”
　　墨展看到墨青栾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起身道：“无妨，我出去再吃吧，我这边没什么。”
　　坐在桌子上，明明这么多人，为什么，为什么会感到这么孤独呢……
　　“哥哥，你怎么了？”
　　墨展抬头问道：“泠儿呢？”
　　“哦，泠儿姐姐啊，她说她明日就要走了，如今收拾收拾，就不和我们一起吃了，让我们先吃。”
　　那也可以吃完再收拾，你，就这么不愿让我想起你么。
　　“哥哥还记不记得大司马的那个公子？那次我们把他捉弄成什么样子，现在想起来就想笑……”
　　“我以前，这么厉害的么？”
　　墨青栾思考了一会儿，煞有介事的说道：“那是自然，哥哥一向厉害，我们三人中，哥哥无论学什么都是最快的，下棋，作画，写字，哦，还有弹琴都是很棒的……”
　　弹琴？
　　轻拢慢捻，琴声悠然。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
　　谁在唱歌，我，我……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