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隐》正月初八

3、冬寒 2【修】

　　说起皇帝、前太子和神威将军的恩怨，毛县令也不敢说他了解多少。但从各种资料上，倒是看出一些端倪。
　　要说三人的矛盾得从上一辈说起。那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先帝微服私访，危难中偶遇民间美女。先帝一见倾心，将其带入宫中。为了心中挚爱，先帝遣散后宫，将美女立为新后。前太子就是这位真爱皇后的儿子，先帝宠爱非常；而当今圣上，则是被遣散出宫的废后嫡子。
　　为爱遣散后宫？只要有脑子的官员都不会认为事情就这么简单。当年皇城里面那些乱七八糟勾心斗角的宫闱秘事毛县令不知道，但想想就不会简单。
　　当然，重点不在往日的秘辛上，而是前太子和圣上的关系，怎么看都好不了。
　　再说神威将军，哪个当皇帝的不想着将手握重兵的将军飞鸟尽良弓藏？自古以来，名将又有几个有好下场？
　　该不该和他们扯上关系呢？毛县令在犹豫。
　　思前想后，他还是准备上前搭话，却看见高个子男人神情紧张地冲向屋内。

　　寒风透过屋顶的破洞钻了进来，风吹来点点冰凉的雪。雪和风送来的阴冷寒气就将屋内昏睡的人唤醒。
　　尚云鹤睁开眼，屋内没有人，屋外却有不小动静。他用力想撑起自己的身体却不过是徒劳，四肢没有半分力道。
　　他中了七日断肠散，加上各种内伤外伤，没死就是个奇迹。能勉强留一口命在，还是全靠子羲为他奔波。这么一大早就看不见那家伙的影子，多半又是为自己冒险上了子母雪山。
　　尚云鹤很自责，他拖累了子羲。当日救自己，可不是为了让他照顾他这个残废的。
　　深呼吸几次，尚云鹤再次努力起身。他先把身子侧躺过去，歇了一口气再想着撑起来。对于一个曾经武艺不错的人来说，如今连自己起身都办不到，实在是耻辱。
　　多来几次，尚云鹤额头累出一层冷汗。他却不肯认输，憋着气勉强将身体撑起来。
　　“云鹤你别动！”尚子羲突然出声阻止。
　　尚云鹤的劲道被这么一大嗓子就给喊没了，再次跌回床上，心里很是挫败。
　　尚子羲将背上的大木桶放下，立刻走到床边，将尚云鹤扶了起来。给云鹤身后垫上柔软的垫子，再将棉被给他盖好。又取来一张干净棉布，仔细给云鹤擦拭汗水。他的动作轻柔细致，与略显粗犷笨拙的外表相反。
　　被这么帮忙，尚云鹤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羞恼、惭愧、内疚交织，还有久病之人的矫情、阴郁、暴躁心态也日益浓烈。想要说些什么，感觉开口也说不了好听话，于是干脆闭嘴。
　　他仔细打量子羲，比上次清醒时子羲似乎又黑了不少。云鹤感觉上回他真的睡了不长时间。
　　尚子羲被看得有些羞涩，他庆幸现在顶着一张黑皮，脸红得再厉害云鹤也发现不了。
　　“饿了吗？我去给你热点吃的。”尚子羲说罢，就匆匆忙忙跑到屋外的简易灶台把鸡汤热给云鹤喝。普通的鸡在山沟沟里面是没有的，隔壁张家村的人戒备心又很重别人不卖，他就进山里抓了几尾山鸡炖汤。在他看来，都是鸡那效果应该也一样，他在加了点三七、枸杞、人参、灵芝等药材熬汤，肯定滋补身体。而且如今天凉了，喝点热汤也能暖。
　　云鹤胃口不好，却很赏脸将一碗都咽下去。子羲不擅长做得东西，他从来没嫌弃过。
　　汤说实话不好喝，没什么调味。他却很赏脸将一碗都撑了下去，所有配料药材都吃下肚，还勉强将嚼了几根又老又柴的肉吞下去。
　　如今他们不再是锦衣玉食的皇亲国戚，自然没条件追求美味。想要活命有的吃就吃，没得挑剔。

　　接过空荡荡的碗，尚子羲问了句：“中午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尚云鹤没有回答，吃饱喝足后倦意袭来，整个人直接缩到被窝里。他闭着眼睛提醒道：“子羲，外面来人了。”
　　尚子羲愣了几秒才看向门外，灌木丛确实里躲了人。
　　“什么都别答应，少管闲事。”这句话说完后，尚云鹤也抵不住倦意闭目入睡。
　　尚子羲担忧了看着云鹤的睡颜，伸手在云鹤鼻前探一探呼吸。
　　每当云鹤昏睡时，他总是担心云鹤是否就这样彻底睡下不醒。毕竟，这个人曾经在他面前断过气。
　　当日紫极殿，云鹤代他饮下毒酒，当他把云鹤带到医生面前说，云鹤已经断了气。好不容易死里得生，子羲是真怕阎王爷又来抢人。痛彻心扉的经历来个两三次已经够了。
　　一股凉风从屋顶吹来，直直灌进尚子羲的脖子里。他抬头看看屋顶。前几天才不好的屋顶昨晚上风一吹又破了。这房子，还是得弄点砖瓦来砌，不过现在先把破洞堵上。
　　动手为云鹤盖好被子，尚子羲撩起袖子准备补房顶。
　　走到屋外，见一身穿大晋七品官服的中年男子，笑意盈盈走了过来。

　　老张头是怎么都没想到，他是报关来抓偷鸡贼的，谁想到县大老爷脑子抽了风，好好的贼不抓，还让大伙儿给偷鸡嫌犯修房子。
　　县衙门这几个，加上命令张家村的所有劳动力，在毛县令的命令下，一起给外来的两人修了砖瓦房。气得老张头一直嘀咕着骂人。
　　“张猎户，人家这鸡是野山鸡，和你的不一样。你的鸡应该被山贼给偷了。”
　　就这么一句话就结了案，昨天毛县令盘可问他一个多时辰呢！老张头心里不平衡。
　　不过，他也知道县令没唬人。大个子炖的那鸡汤什么味儿他也闻到，那股子冲天的腥膻气证明确实不是他家养的家鸡。
　　说来，他也挺同情那个病着的人了，那么腥的汤居然也能吃完。
　　“老张头，你再去村里叫些人来帮忙。”李捕头提醒道。他们只是修一间两室的房子，很快。人来得多，他们也解放得更快。
　　“好，好……”老张头挺不乐意的。

　　毛县令正在跟尚子羲套交情。
　　前太子和神威将军先生现身宁远县，他已经写好奏折请示皇帝。在旨意下达之前，他会善待二人，争取请将军出山，为他们平叛。
　　等到平叛结束，皇帝的旨意也该下来了。到时候在交出两人，不仅能赚钱又能升官。
　　他的算盘打得很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