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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春温 3 ...

  •   尚子羲从县里回来后心里就装着事儿。
      毛县令求到他这里,也是真的遇到困难。他实在焦头烂额无法应对,所以病急乱投医,什么铺垫都没打,也顾不了委婉直接开口求助。
      事情和云鹤所料不差,宁远县山贼出没。这山贼还嚣张至极。

      三日前,山贼趁夜入了县城。
      他们把宁远县衙的匾额给砸了,将毛县令痛扁了一顿不说,还抢走毛县令的官印。
      出城的时候他们往县里家家户户贴上了红缨镖。镖上扎了一张清单,索要过年物资。
      县城内每一户的情况都被山贼摸了底,还按照人头算出不同纳贡标准。不想过年见血,就乖乖上贡,就连毛县令也不例外被索要大量物资。这伙山贼猖狂至极。

      今日县里看似热闹缤纷,实则每个人内心惊恐不安。每家每户买的年货很积极,因为这些年货都是买命的东西。家里不用,全是给山贼的贡品,以求家宅安宁。
      没办法,官府拿这些山贼没办法,他们只能认命。
      这里老年人已经麻木,心里忍不住悲叹命苦。回来探亲的年轻人都在后悔为什么不长记性要返乡,只有街上的稚龄儿童对于危机浑然不知。

      出事后,毛县令派出李捕头连夜去丹阳县请救兵,又让余师爷去州府那儿上报险情,告知官印丢失一事。但毛县令实在不抱希望。州府那儿绝对来不及了,而丹阳的守备军……
      每次来往的那只队伍他已经很熟悉了,那队老弱残兵能打过兵强马壮的山贼吗?
      毛县令其实老早就像上山求助,可他被揍之后病了今天痛得起来床。县衙又没人,这个时候也找不到人给他跑腿。今天刚刚能站起来,就碰见尚子羲,毛县令才张口闭口尚将军救命。

      子羲并非无动于衷。
      一方百姓长期受到山贼恶霸欺压,当官的当兵的多年来都无能为力,这让曾经身居高位的他心中不安,格外自责。
      自然,他也很想做点什么。
      他本想问云鹤意见,然而云鹤不许他开口,他自然不会拿云鹤厌恶的事情烦他。

      尚子羲满脑子想的就是山贼问题,做饭也有些心不在焉。
      晚饭的鸡蛋羹咸得齁人,醋溜白菜则酸掉了牙,子羲尝后一口直接吐了。云鹤则配上白米饭,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这么难吃别吃了,我重做!”尚子羲慌慌张张准备收拾,却被云鹤一筷子敲了指关节,瞬间痛出了眼泪花。
      子羲很委屈,云鹤却没理他。
      “多吃饭,少吃菜,别浪费。吃不完阿银帮忙收拾。”云鹤简单交代。
      说罢,趴在角落火灵石边睡得安稳的阿银快速窜回卧室躲起来,还哀怨地呜呜叫两声抗议。

      糟糕的饭菜在两人的努力之后吃得干干净净。云鹤想帮着刷碗,被子羲扶回了卧室。
      这边,云鹤在逗阿银玩,那边子羲坐着清扫工作。
      安静下来,尚子羲眼前再次浮现毛县令焦急的模样,心思都花在如何化解危机上。
      再次心不在焉的下场,就是把碗给摔碎了。
      “碎碎平安、岁岁平安!”子羲嘴里念了几句。收拾碎片时还让碎片把手给扎破了。

      专心收拾好一切,子羲回到屋内。尚云鹤已等候多时,表情严肃。
      “知道为什么宁远县的问题多年无人解决?”尚云鹤提问。
      子羲沉思后,说道:“守备军软弱无力,官府……无能。”
      要子羲说毛县令坏话还真是有点为难,平日毛县令对他们也很照顾。可平心而论,宁远县在他治下十多年,周遭安全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甚至更加恶化,不是他无能是何?
      尚云鹤摇头,说道:“是因为宁远县这个地方已经被人放弃了。”
      子羲一脸懵懂,放弃一个县的百姓?这种事情他不敢想,也想不通,更加不懂。

      云鹤将子羲拉到身边。子羲没有好好处理伤口,被划破的手指还在渗血。云鹤取出药膏轻柔地上药。
      一边上药,云鹤一边放缓了语调,耐心解释:
      “宁远县的安全属沧州大营管辖范围,大营距离并不遥远。往北,虞山关有尚家军,往东南,弥南临海有南洋水师大营。这些都是精兵强将,如不是军队放弃宁远县,如何此地匪患如此严重?”
      “为什么放弃?”子羲不解。这些军队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县的百姓受苦而不伸出援手?尤其是尚家军,为什么他们也不插手?
      “尚家军和南洋水师驻守边境,无旨意不得插手地方事务。触犯这条可是掉脑袋甚至满门抄斩的大罪。再说,大晋边境从来就没消停过,没有精力顾及宁远。”云鹤解释:“国难当头,宁远县的土匪问题再严重也显得微不足道。”
      不管在任上的是哪位皇帝,国破家亡的当头也无人会关心不起眼的小县的安全问题。关乎百姓生命的大事,在上位者眼中不值一提。
      现在,皇帝换人了,依旧如此。
      况且山贼土匪有绵延不断的山麓作为掩护,想要彻底清剿山匪相当耗费时间和兵力,而这两只军队都耗不起。再说,他们也没有权利插手这件事情。只有放弃。

      “那沧州大营了?宁远县属于沧州管辖,既然他们兵力不弱为何不动?”子羲着急。
      云鹤沉默后说道:“一个无法缴纳粮食和税银的贫困小县,沧州知府和总兵有怎么舍得浪费兵力?”
      他曾经与沧州大营那帮子人打过交道,势力到令人想起来就恶心。
      “怎么会这样?!”尚子羲大惊失色,不敢想象还有这样官员。
      “还有更糟糕的。”云鹤继续说道:“宁远县匪患一日不绝,朝廷拨给沧州的粮草和款项就不会断。他们自然会让这个地方的土匪继续获得滋润。”
      舍弃一个宁远县,富了好多官员的荷包。其余县都得到回顾。在某些眼里,是很换算的买卖。
      尚子羲面色惨白,那种熟悉的将人彻底淹没的无力感一点点吞噬他的心。曾经,在朝堂上他也日夜被这种无力感折磨着,完全没有挣脱的方法。

      “不仅是官府、军队放弃,你看县里的人,他们自己都不准备抵抗。”云鹤继续生活:“花那些钱进贡,已经可以雇佣不少可靠的武师,甚至他们可以给自己买武器,一起修筑攻防、设陷阱,打伏击…… 可是他们自己也放弃,走的走、逃的逃,没有任何反抗就投降……”
      尚子羲久久不语,良久呢喃一声:“这也不是他们的错……”
      是朝廷,是当官没有保护好他们。

      子羲在想法子,应该还有别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云鹤目光温和地看着陷入沉思的男人,提醒道:“宁远匪患累积了太久,并非如今你我二人之力能解决。冒然插手,就算解决了这一波山贼,那么日后了?藏在山里面的匪徒了?他们会不会报复?山里有几波匪徒?一共多少人?他们兵力如何?武器如何?年过了之后,县里人都走了,那些人反扑怎么办?一旦插手,不仅不能轻易松手,整个县的性命都掌握在你手里了。”
      尚子羲听后,这些问题他都没想到。一瞬间就泄了气。
      “我太天真了。”子羲摇头叹息。
      云鹤拍了拍子羲的肩膀,半哄半劝让他上床睡觉。
      在他看来,山贼和县里人已经达成默契,宁远县的百姓花钱免灾成了习惯。找不到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暂时遵循旧例也无妨。
      如今新皇登基,沧州大营也在皇帝整治的目标范围内。宁远县的问题能不能解决,就看皇帝是不是真的有心了。

      一夜安稳过去,次日清晨又开始下雪。
      云鹤苏醒时就发现身边没了温度,耳朵也没听到那人劳作的声音。
      睁开眼,不仅没看到尚子羲,近乎进入冬眠状态的阿银也没了踪影。
      床边的柜子上压了一张信纸,上面的字写得很飘逸、很秀气。
      “云鹤,我想去试试。放心,我一定平安回家过小年。”
      尚云鹤叹气,他就知道会这样。
      昨日他费尽口舌,怕是愈发让子羲坚定帮忙的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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