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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番外 求婚(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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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鸣远站在机场的卫生间里,不断地对着镜子动着嘴唇,虽然没人听得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匆匆路过的人也能察觉出来他的紧张。
他身边的黑色行李箱是30寸的大尺寸,里面装的几乎全是给蒋茸带去的好吃的和他想要拍毕业照时用的东西,还有给美国同学的纪念品。
上飞机之前他还和蒋茸通了电话,蒋茸说已经到纽约等他了。两个人隔着上万公里,那一刻心都是很烫的,就像跳水运动员上了跳台做准备时的心情。异地恋的这一段日子里,中间无论多少思念和见面,都没有这一次让李鸣远紧张。
这不但是他第一次出国,还是第一次想要求婚。
国际航班并没有和普通的飞机有多大区别,不过是人更多一点而已,他只买了普通的经济舱,长腿颇有点儿无处安放,但是也谈不上难受。
前排坐了一对美国夫妻,看着年龄也不大,带着的孩子还是婴儿。孩子哭泣的声音叫人很难忍受,父母两个人一个看电视一个看书,好像耳朵自动安装了屏蔽器。李鸣远实在睡不着,不紧紧是因为孩子的吵闹,更多的还是兴奋。
其实距离上次蒋茸回国见面,也不到三个月,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好像要跨越三个星系去接自己的爱人回到地球。
十几个小时的直飞比起转机其实轻松很多。
他不知道蒋茸有一次被滞留在旧金山转机,航班晚点错过了后面的转接航班,又因为是复活节假期安排不了新的航班,他要在机场过夜,行李没取,出去不了。那一次蒋茸感觉自己像是难民一样在机场的蜷缩了一晚。那时候蒋茸就在想,这辈子也不要转机了。所以这次李鸣远来看他,他就坚持让人买了直飞纽约的机票,他再开车过去接。几百迈总比万一滞留机场过夜来得强。
到了排队过海关的时候李鸣远手心都出汗了。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当着几千人做路演他都没害怕过,现在过个海关,被人问几句出行目的,他居然觉得心慌,好像是个偷渡客一样。
海关大厅很安静,地毯是深蓝色的,李鸣远又开始默默蠕动嘴唇,低着头准备一早想好的说辞。
等到了他的时候,检查员让他按指纹进行比对,他一时心慌,抬错手。对方倒是习惯这种紧张的场景,好心提醒他另外一只手。
“来美国做什么?”
“看男朋友。”
“哦~要准备去哪几个城市?”
“纽约,波士顿,他在波士顿读书,这周有毕业典礼,还准备一起去西海岸和夏威夷。”
“安排很不错嘛,打算在境内待多长时间?”
“大概两周。”
“好的,旅途愉快。”
看到护照被盖章,崭新的一本只有这一个戳,李鸣远接过来,紧紧捏着,他的蒋茸现在就在外面等着他,他的心和身体都想快点飞出去,因为走过海关打听,他也懒得坐传送带了,在纽约机场里跑了起来。那些长长的通道像是他的心房链接的血管,每一步都让他走得血脉喷张。
等他到转盘传送带的时候他们航班已经开始出行李。蒋茸的微信电话也追了过来。
“哥,你过关了嘛?”
“过了,在等行李。”
“我就出口,等你,快点。”
“好。”
李鸣远不过和他说了几句话,最普通的对白,可是思念又开始翻江倒海。刚才跑了几步没有喘气,这会儿忽然胸口上下起伏。他们的异地恋马上就要结束了,大约是因为这样,所以最后一次的千里奔袭显得给外珍贵。
然而老天爷像是故意捉弄李鸣远一样,行李转盘转了一圈又一圈,他还是没看见自己的黑色超大号箱子。陆陆续续来取行李的人越来越多,之后工人把剩下没人取走的十来个箱子卸下传送带,整整齐齐堆在路边,要准备给下一个航班使用了。
蒋茸的电话再次追了进来。
“怎么还没出来啊?”
“箱子找不到了。”
“那你去岛台登记一下,他们找到了会给你打电话的,你先出来吧。”
蒋茸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李鸣远却不相信还有这等好事,如果真的拿错了,会拿回来吗?会通知他吗?而且他有重要的东西放在箱子里的,不能丢,他此刻都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把东西放在拖运的行李里。当时时候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想过,一来他不想一下飞机就被蒋茸发现,二来那东西的外包装盒子实在太大了,他的小腰包只塞得下护照手机这种小东西,他没舍得去重新买个旅行背包。现在的后悔让他觉得自己的穷酸就算一辈子驱散不了的错误一样。李鸣远鬓角出汗,心急起来,挂了电话先去蒋茸说得岛台咨询如果找不到行李了怎么办。
他英文不错,但是真的和美国人说话的时候还是紧张。
对方倒是形形色色的情况见得多了,安抚他不要着急,一般不会丢行李。如果被人拿错了,他们送回来了就联系他。说法倒是跟蒋茸讲的没什么区别,可李鸣远迟迟没走,脸上的表情也暴露了他的不信任和焦虑。
胖胖的机场地勤人员又问他:“你搭乘的航班是几号个传送带,我带你过去找找看。”
李鸣远露出感激,立刻带着工作人员过去。
胖阿姨走得慢,态度也不着急,李鸣远几乎走两步就要忍住一步。终于到了他取行李的传送带,胖阿姨艰难地弯腰开始在那些被拿下来的箱子堆里替他核对。然而这一大堆李鸣远其实已经找过一遍了,并没有他的箱子——其中虽然也有两个黑色行李箱,但是牌子和尺寸都并不一样。
胖阿姨核对完之后,就摊手跟他说,只能等消息了。
李鸣远填了表,还是不甘心。开始在机场里乱转悠。外面的蒋茸也着急,但是他进不去。
他眼神很好,一路走过去所有拎着黑箱子的人都没逃过他的目光,在找了几百米之后,忽然看到了一个年轻的中国学生模样的人推着一个大箱子,很像他的。
原本这种事情以李鸣远的性格是不太好意思开门见山就问的,但是现在他实在着急,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拉着那个男生就问:“是中国人吗?说中文吗?”
对方看着他愣了一下,过了两秒才说:“啊,是……”
“就是,那个,不好意思啊,我看你箱子和我的很像,我怕是不是拿错了。能让我看看吗?谢谢!”
那个男生显然觉得有点被冒犯,但是也没有拒绝。
李鸣远蹲下去,查看对方的行李票,发现果然是自己的箱子。那一瞬间的失而复得简直让他开心得不行。他立刻说:“你好,这是我的箱子。”
“啊?是吗?我看看。”对方似乎不信自己拿错来,赶紧蹲下来看。一看果然不是自己的,急得说了一句“卧槽”就扔给李鸣远赶紧往回头路跑。李鸣远立刻就地打开箱子,从一堆零食里面翻出了那个重要的墨绿色袋子,紧紧捏在手心里。
等了两个小时的蒋茸退都站酸了,手机电池也只剩下40%,他想跟李鸣远说丢了就丢了,没事,但是又怕这么说了李鸣远会觉得他“不知人间疾苦”,便忍住了。他真的只是想早一秒见到他哥,去他妈的箱子。
“茸宝!”
蒋茸低头刚准备再打哥电话,那声熟悉又温柔的呼唤就传入了耳朵。
他立刻举起手里的花疯狂挥舞,大约太用力了,直接甩出去两小朵铃兰花。
李鸣远拖着箱子出来,蒋茸习惯性的就冲上去骑住他的腰跳到身上让人抱着。李鸣远只能放开箱子,先接住他的大宝贝。
“你怎么还买了花来?”
“肯定要买了,我知道你就喜欢这种土土的东西。”
李鸣远笑了,蒋茸说的没错。他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带着鲜花来接自己,有一种英雄归来的自豪感和幸福感。
从李鸣远身上下来,蒋茸眼尖儿,看见了那个珠宝袋子。
“哟!礼物吗?”
李鸣远把袋子往后背了背,他不想现在拿出来。
蒋茸一个绕后,从他手里抢了过来。他熟悉各种奢侈品的包装,梵克雅宝虽然他买得不多,但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给我买了戒指?”
“嗯。”李鸣远有点脸红,如果不是箱子这一出意外,他是不会现在就让蒋茸发现的。
“我看看?”
“等一下,回去看吧。”
“不会是——”
“是!”李鸣远夺回来袋子,脸红得已经很明显了,就差耳朵冒气了。
“哥,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嗯。”
“啊!我去个厕所!你等一下。我马上、马上回来!”说着蒋茸拿着那束花转身冲进了机场的卫生间。他给温北尧打了过去,也不管温北尧现在国内的时间。
“我哥要跟我求婚了!!!”
“什么,你结婚了?”
“我说,李鸣远,他要跟我求婚了。”
“知道了,跪安吧,这他妈几点了,你自己看看。”
“我我我有点紧张。”
“那拒绝他吧,就不紧张了。”
“滚。果然跟你说两句屁话我就冷静下来了。不说了,我弄一下发型。”
“你在哪儿啊?”
“机场。”
“操?!他在机场跟你求婚,什么神头鬼脑的操作?这人是不是脑子坏了,好歹包个餐厅吧。”
“你继续睡吧。”
“那有人给你录像吗?没人录像你弄什么发型。”
“……”
“你找个路人给你录吧,给10刀。”
蒋茸挂了电话,对着镜子开始抓头发,顿时又觉得尿意上来,他是真的紧张了。
在外面等的李鸣远心里也很焦虑,显然蒋茸的意思是现在就要让他求婚。但是,他觉得应该选一个更郑重的地方和时间。其实他来美国之前在网上查了好久,选出了三个备选方案,想着等蒋茸毕业典礼结束第二天,刚好是5月20号,他来选个中午13点14分之类的在波士顿海边求婚,又浪漫又有纪念意义,这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安排了。现在居然遇到了计划比不上变化的情况。可是,一想到蒋茸会戴上自己选的戒指,答应他一生一世的求爱,他又觉得热血沸腾,根本抑制不住想要立刻就求婚的冲动。
蒋茸进去卫生间五六分钟就出来了。他手里还拿着忘记交给李鸣远的郁金香搭配铃兰的花束,下面握手的地方都被捏扁了,他确实僵硬得像个机器人。
毕竟人生头一遭被求婚,还是他那么爱的人。
就算有过预感,但是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全新的感觉,无法预测也无法复刻。人这一辈子,大概只有这一刻可以感受这样的情绪。
他走过去,缓缓喊了一句“哥”,就说不出来其他的了。
李鸣远觉得此刻应该果断一点,要至少应该给自己的人生留下些微精彩的、值得无限回味的瞬间。于是他主动拉了蒋茸的手,从他手里接过了花束放在箱子上,然后再打开袋子拿出了其中一个首饰盒。
蒋茸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
这一刻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格外轻,唯独他自己的和李鸣远的在被一点点放大。这种眩晕的感觉是身体自发的,他很难消除。
“蒋茸,我可以成为你一生的伴侣吗?”
说完,李鸣远才缓缓单膝跪下。
蒋茸脑子已经超载,现在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台失控的电脑,需要立刻重启。
“可以吗,茸宝?”
“嗯……”
“那我可以给你戴戒指吗?”
“好……”
“左手。”
“哦……”
看着蒋茸这么呆头呆脑,李鸣远心里十分想笑,但是又觉得这是人生中难得的一刻,万一笑出来,回头蒋茸是要算账的。他轻轻地,甚至有点手抖地把戒指套上了蒋茸的左手无名指。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为自己花这么多钱,虽然他知道可能对蒋茸来说三四万的戒指并不算什么,但是李鸣远却是在他二十五岁的时候尽自己的全力给了他爱的人最好的东西。
他打开另外一个巨大的首饰盒子,里面躺着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不给我戴上吗?”
蒋茸这时候仿佛才如梦初醒,他有点儿别扭地说:“啊,我刚才都忘记说YES I DO了,怎么办!我居然只说了一个‘嗯’。重新来吧!”
“先给我戴上,好多人看着呢。”
“啊,好!”
蒋茸赶紧抓出另外一颗戒指,手忙脚乱的给李鸣远也套上了左手的无名指。
戒指是冰凉的,而且带着一点儿金属的分量。这分量让李鸣远心里无比安心,这是蒋茸亲手在他灵魂上打下的烙印,从此他只属于这一个人,变成他的爱人、家人、亲人和朋友,分享他一生的快乐和悲伤。李鸣远的眼泪忍不住就涌了上来,还好他下睫毛也很长,可以稍微挡住一点他的感动,没叫眼泪落下。
蒋茸是被李鸣远一把举起来的,他们旁若无人地接吻。
身份的转变是很奇妙的,就算刚才还呆呆的蒋茸,此刻也明白他以人格许下了诺言,这和是否拿到法律的认可不一样,这一刻他们必须是最真心实意,才会如此感动。
他激烈地回吻李鸣远,想要让他知道自己的爱,自己的激动和自己的坚定。
路人给了他们热烈的掌声,不过是一些不认识的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旅人,他们和他俩也许这一生也只有这几分钟的缘分,谁也不认识谁,却见证了蒋茸和李鸣远幸福的约定。
“哥,放我下来吧。”
“不想,我想一直抱着你。”
蒋茸低头再亲下来,李鸣远感觉这辈子最大胆的时候是和蒋茸一起做的,因此他忍不住更大胆一点,在蒋茸的耳垂上咬了一口,小声说,“去□□吧,我现在就想要你。”
“……”蒋茸很想说郑嘉安准备了吃饭的事宜,正在那边等着他们。这场景下,他要是提别的男人,可能会尴尬。
但是蒋茸就是一个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性格,等李鸣远把他放下来,他举起手看了看婚戒,喜欢死了,嘴上却说着煞风景的话:“郑嘉安专门安排了厨师给我们做了法国菜,不去不好吧?”
李鸣远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拉着他老婆出了机场。
蒋茸找了一辆加长林肯来接,那气派的程度让李鸣远以为自己是某国首脑出行。他有点紧张,又觉得这确实是蒋茸的做派,便安然接受了。
两人一直牵着手,尤其是李鸣远捏得死紧。
蒋茸为自己刚才被求婚时的糟糕表现而十分难受,他低落地坐在车里,半句话都不说。
李鸣远也不着调,大概是因为身份转换,忽然就起了调戏蒋茸的心思,问他:“真想再来一次?”
“嗯!要不让郑嘉安安排一下,我们重新来一回,他还能帮我们拍照。”
“不想,刚才我觉得很完美。”
“再来一回吧,我刚才好呆逼,我真的受不了我自己。啊啊啊啊啊!”
“别抓了,一会儿头发抓掉了你又心疼。”
蒋茸赶紧揉了一下头皮,重新把自己矜贵的刘海理顺。
“行了,床上再给你求一次,好不好?”
“……”蒋茸想说他不是那种人,但是好像没什么说服力,嘴边的笑容已经暴露了他的痴汉本质。
忽然想起了戒指的事,他又问:“刻字了吗?”
蒋茸记得这家的婚戒是一年内都可以拿去内刻的,所以就算李鸣远没弄,他也不着急,等回国一起去就好了。
李鸣远这次却没有老土,他点头,“晚上你洗澡的时候你取下来看,我们俩名字的缩写在里面。”
蒋茸高兴起来,也不管那么多,还是撸下来看看,也看不太清楚,反正确实刻字了,他又重新戴上戒指,笑得一脸灿烂。
因为李鸣远找行李箱又求婚耽误了好一会儿,他们出机场正好遇到纽约的晚高峰,车开得不快。
窗外的新鲜风景并不让李鸣远觉得多么好奇,他就一直看着蒋茸,那种新生的牵绊在身体里疯长。原本他们感情就好,即使异地恋有些小摩擦,但是这两年越越发的合拍,其实走到这一步都是他们可以预见的。然而当两人真的迈出这一步,感受却又大不同。
真的很奇妙。
他忍不住笑,掐着蒋茸的手指,一根一根的玩。蒋茸被他弄得痒痒的,又捏回去。
郑嘉安接到蒋茸的微信,立刻吩咐厨师客人马上到了,可以开始做菜。
他们选了纽约市中心最热闹的地段,不远处就是时代广场,蒋茸原本想着吃了饭就可以带人去时代广场感受了一下纽约夜景。可现在却决定不去了,他满脑子的纽约夜景也抵不过一张白色双人床有魅力。三人聚齐,坐下来蒋茸就抬起手开始拍照。
“哟!”郑嘉安除非是瞎子,否则怎么都能看见蒋茸手指上多出来的戒指。
“我现在身份已经跟你不一样了。”
“李太太吗?”
“……”李鸣远忍不住笑了。
“刚才在机场,他给我激情求婚了。”
要是温北尧在这里,一定会问“有多激情”,可惜他不在,只有闷葫芦郑嘉安。
他对李鸣远点点说“茸茸就交给你了”,像是家里的大哥。
“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他好的。”虽然和郑嘉安在网上聊得很多,但是见面却还是第二次。李鸣远一直觉得这人和温北尧就是两种完全相反的人,对郑嘉安的态度就礼貌很多。
大约是因为高兴,蒋茸和李鸣远都喝多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五月天,纽约天气不算热,晚风微凉,他们离开餐厅的时候还牵着手,郑嘉安拍拍蒋茸的肩膀说,“恭喜了,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