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驯龙高手的道姑gl》明月湾

70、心结

　　果不出所料，那个叫作洪洪的姑娘到了中午还没醒过来，虽然面色红润，呼吸也均匀，但就是醒不过来。

　　苏乃希和迟蔚在洪洪的房间里，不早已隐藏了气息，而且在迟蔚的建议下，两个人还收敛了修道人本身的气势，变得与常人一般。

　　这时候，她们听到从花园里传来了犬吠，但很快就被妇人喝止住了。大概是由于刚刚两人的气势太盛，敏感的狗察觉到以后，连叫都不敢叫。况且，就算迟蔚失了修为，她还带着身为蛟龙的种族威压。

　　妇人见时间过了那么久，女儿还没醒，也是急了，这果真就是迟蔚说的有妖孽作祟。她端着果盘，恭恭敬敬地到了房门口，举着果盘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恳请迟蔚帮除妖。

　　苏乃希见迟蔚并不说话，一脸冷漠，显然还在为刚刚妇人欺骗她的行为而不满，苏乃希到底是心软的，她扶起妇人，柔声说道：“施主，除妖最重要的便是心诚，做其他事也是，若是所说有出入，除妖的方法也会差许多。我们既然来到你家，便是结缘，既然答应了除妖，那便一定会为你解决麻烦，所以有些事情还希望你能如实告。”苏乃希心想，就算妇人因为想杀价而撒谎，可到底是做母亲的，为了女儿，都已经做到跪着去求人，她一个出家人，又怎可放任迟蔚去为难她呢？

　　妇人见苏乃希已经点明了什么，她也是见过世面，会察言观色的，心下大骇，心里顿时就明白了迟蔚刚才一番加价的原因。

　　她面露尴尬，一张脸僵得有些颤抖，搓着手，酝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高人该是什么都看出来了，我也真是笨，既然请的是高人，哪能再卖弄些小聪明。我也不是从农村来的，说土生土长的南京人。我家女儿，以前也是个乖巧的孩子，自从我和她爸爸离婚后，她性格就有些怪了。到现在，醒都醒不过来……”

　　“哪里怪？”迟蔚突然插话道。

　　“我家有条狗，洪洪对它的态度特别怪。她有时候对狗特别好，抱着它一起睡觉，给它梳理毛发，和它一起玩，喂它吃高价的狗粮。可是有时候，她特别讨厌这只狗，她让我把它牵走，让它立刻从自己眼前消失。我说你不是对它挺好的么，这狗怎么你了？我女儿突然变得歇斯底里，双眼通红地说，要是我不把狗牵走，她就马上杀了这条狗。洪洪经常这样重复着喜欢狗，讨厌狗。我实在不明白她怎么对这条狗这么奇怪。法师，她会不会是被脏脏东西附身了？”妇人一回想女儿古怪的行为，手搓得更用力了。

　　“这狗是什么来历？”苏乃希显然也是懂点门道的，在她入道之前涉猎甚广，尤其是奇闻与轶事之类，加上在灵犀派里也算努力修习。

　　“狗是她爸离婚前送给她的礼物。”妇人如实说道。

　　苏乃希心里有些了底，又问了一些其他生活方面的细节，知道洪洪也经常会胃疼，但是医院检查出她只有及其轻微的胃炎罢了。了解完情况，苏乃希便让妇人先离开房间了。

　　妇人一走，迟蔚便将房间的窗帘又拉了下来，房间里顿时恢复了昏暗。

　　“你这是？”苏乃希不解地问道。

　　迟蔚只伸手捂住了苏乃希的嘴，示意她别说话。苏乃希柔软的唇贴着迟蔚的掌心，迟蔚的眼神在黑暗里稍微柔和了些，甚至带着一丝满意。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静默地坐着，苏乃希不解地望着迟蔚，迟蔚只笑着看着她，眸光里带着欢喜和专注。

　　苏乃希别过了头去，这样密闭的空间，又不聊些什么，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一开始还是精神紧绷的，总觉得她们在等待着什么。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房间里还是没有半分响动，苏乃希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她觉得自己快要睡过去了。她几次掐了自己的腿，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最终还是不敌困顿，她靠着椅子，身体放松地睡着了。迟蔚并没有去叫醒她。

　　这时，她身后的镜子里闪过一个人影。迟蔚依旧是眼眸微阖，眼里的光却锐利起来。

　　漆黑一片的镜子突然荡起了一圈一圈的波纹，恍若一口幽深的古井，又像黑夜里神秘莫测的湖面。

　　迟蔚依旧不动声色。

　　此时，苏乃希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她梦到自己来到了东林秘境的湖边，正是夜晚，她似乎是要去找什么人。她继续向前走着，手里拿着迟蔚送的夜明珠，她隐约记得自是弄丢了这颗珠子的，怎的又找回来了呢？

　　湖边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苏乃希快步向前走上去，衣袂纷飞。她拉住了那人的衣袖，惊喜道：“冷师姐？！我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你了，你……你好像去了很远的地方，怎么又回来了呢？”

　　镜子外的迟蔚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她在镜子中看到了苏乃希的梦境。这梦境该是镜中之魇捕捉到了人灵魂中最痛苦的一段经历。迟蔚没想到苏乃希生命中最痛苦的一段经历竟是在东林秘境，那时候自己没在她身边。

　　随着梦境的深入，苏乃希已经全然忘记了其他的事情，她完全沉浸在梦境中，开始第二次经历东林秘境中与冷月一同的经历。

　　迟蔚看着冷月为她护法，看着她如何得到幻境迷狐的内胆，看着冷月对她表现出的情意，苏乃希小心地推拒又怕伤害了冷月的样子。迟蔚的眸光变得复杂，是不是自己一不在她身边，她就会吸引一堆狂风浪蝶。冷月这人，迟蔚倒是熟悉，当时在灵犀派，因着冷月性格爽直又有头脑，两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但是她觊觎自己的女人，虽然她是将苏乃希当作夏芷的转世，迟蔚也是不悦的。

　　迟蔚看着苏乃希与冷月二人在仙人旧址遇到水下的怪物，还看到自己送给苏乃希的夜明珠“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从鼻子里“哼”了口气。

　　当迟蔚看到冷月认出了怪物脚上的脚链时，也是震惊的，据她所知，东林秘境说灵犀派试炼弟子的地方，竟然有本门派的弟子在将死未死之际被做成了这种傀儡，难道身为掌门的玉禅会一无所知？还是说，这一切，其实是在玉禅的掌控之中发生的呢？迟蔚又想到苏乃希和自己说起要以一身修为去封印魔界缺口，难道这一切不是出自玉禅的唆使？迟蔚的嘴角露出讽刺的笑，那个号称要守护苏乃希一辈子的人，不正做着伤害苏乃希的事情么？迟蔚才不管玉禅修为如何，自己现在是什么境地，她肯定，自己一定会将苏乃希留在自己身边，不让她被玉禅蒙骗，那个玉禅，不过是伪善的臭道士罢了。

　　在此时，迟蔚已下定决心，让苏乃希看清玉禅的“真面目”。

　　镜中，冷月对着已经变为傀儡怪物的夏芷跪倒在地，涕泪横流，怪物张开裂开的大嘴咬向冷月的肩膀，冷月一声没吭，反倒反手抱住了怪物。

　　迟蔚看着镜子的冷月，心里感慨道：“妈的，情这玩意真能让人变成蠢货！”

　　迟蔚看到冷月亲口说自己已经成魔，她倒是没有如何震惊。这世间的魔，多是因执念而生，冷月执于情爱，一往而深，入魔了也是情理之中，这一类的魔，若是能得偿所愿，也会消解于无形。神、人、魔三者，都是可以相互转换的。

　　迟蔚也没想到冷月会是梅道人的私生女，她透过冷月所说的只言片语，真切感受到了冷月心里的悲苦。也难怪当日带着苏乃希在玉女峰偷师，冷月只稍稍对男装的苏乃希表现出好感，梅道人就想要强留下苏乃希。恐怕梅道人是早就知道了冷月与夏芷的关系，在夏芷死后，想尽办法让冷月回到“正道”。

　　不过，当迟蔚看到苏乃希跪着对冷月说“和我一起活着出去吧，我……我就算是当夏芷师姐的替身也没关系！”这句话时，再也淡定不了了，她的拳头捏得“格格”作响，即使她所有克制，一瞬间也有浅微的龙气溢出，镜中的世界受到了波动，梦中的苏乃希微微有些清醒，她隐约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虚幻，简直和梦一般。而镜中之魇感知到了一丝威胁，加紧了对苏乃希灵魂的勾引。

　　梦中，苏乃希再次经历了眼睁睁看着冷月随着仙人旧址消散的情景，迟蔚看着苏乃希伏在枫林外的传送出口的地上无声地大哭。苏乃希情绪崩溃，双膝跪地，身体伏在泥土上，瘦弱的肩膀因为抽泣而颤抖着，她张开嘴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怀里紧紧抱着冷月给她的那本本子。最后是被身边的师兄师姐扶起来，扶到了扶风船上。

　　迟蔚看到这里是心疼的，对迟蔚来说，见多了战场上鲜活的生命转瞬即逝，前一刻与你还笑着喝酒的弟兄，下一刻就身首异处，她甚至是习惯了这种分别，也正是这种深藏在心的沉痛，让她在战场上心狠手辣，被敌方称为“不择手段”、“诡计多端”。

　　那又如何，她胜了就好。但迟蔚仍然记得自己第一次上战场，那时距离她丧母只有半年，她就被父王送上了战场。

　　第一次上战场，却刚好碰上中了敌军埋伏，在苍阙之崖，平日里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叔叔禮亲王被敌军用大刀砍断持兵器的右手，鲜血喷涌而出。禮亲王用这手给迟蔚缝过磕破的军服，为迟蔚偷带过瑶池的美酒，为迟蔚包扎过训练时划开的膝盖，他说：“王兄怎就把你个小娃娃送上战场了，既然来咯，咱就要努力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

　　战场上，断手禮亲王化为蛟身杀了敌军几百人，他为了让迟蔚突破重围，与敌军首领阎魔晨厮杀，迟蔚亲眼看着叔叔禮亲王被阎魔晨用屠龙刀剖开了脊背，那一刻，叔叔只用蛟语喊了句“活着！”

　　回来后，迟蔚听说阎魔晨将叔叔抽筋剥皮，用叔叔的龙筋做成了鞭子，四处耀武扬威。年少的迟蔚体会过这种沉痛、愤怒、悲怆。自此后，军中再没有照顾她之人，他们都明白，即使迟蔚身为公主，也只是王的弃子罢了。年少的迟蔚心里甚至是害怕的，害怕面对这样一段伤痛的记忆，更怕面对阎魔晨，她强大的叔叔尚且死于屠龙刀之下，何况她一个黄毛小儿？那时候，她夜夜噩梦，从梦中惊醒时，衣服时常被汗水浸透。

　　可迟蔚终究是迟蔚，她为了能在战场上活下来，以严苛到残酷的训练来锻炼自己，七年后，她率领一队仅百人的敢死轻骑兵，夜里奇袭阎魔晨八万人的大营，迟蔚先塞住阎魔晨口鼻，后用薄玉剑将阎魔晨开膛，最后用禮亲王的龙筋做成的鞭子活活勒死了阎魔晨。阎魔晨临死时，看着这张与禮亲王有几分相似的脸，竟吓得肝胆俱裂，失了禁，地上一片水渍。而迟蔚，原本就抱着毕死的决心。在杀人的那刻，她无比平静，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

　　阎魔晨是魔界的护界将军阎魔烩最钟爱的第三子，以与魔王之女焚心兰订了婚约。自此，迟蔚在军中日渐声名大振，包括仙界也知晓了这件事，西王母夸迟蔚年轻有为。对迟蔚自己来说，也了却了心结。

　　所以此时，迟蔚深知，苏乃希的心结，只有自己能解。

　　镜中，苏乃希一人坐在两界江边，自从她从东林秘境出来，每日都神色恹恹。空中传来了一个飘渺而蛊惑的女人声音：“我知你心中苦恼，你在悔恨当时若你能拉住她一起出来，她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你是谁？”苏乃希又惊又疑。

　　“吾乃万能的神，知你心中之苦，可帮你助冷月复生。”空中的声音多了几分庄严。

　　“复生？！”苏乃希又惊又喜，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仰头望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