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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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先生，你违背了约定。”
螺旋的石梯上，一点烛火跳跃着来到地面，橙色的光芒映出一张俊美的脸庞。
这种俊美是非常古典式的，古老贵族式的长相。他蜷曲的黑发与深蓝的眼睛优雅又浪漫，气质比外貌更加出众。
这是狄尔达。
当他看到地上的两人后，不由得深深皱起了眉头，责怪地看着银发男人：“你不该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被称为“银先生”的男人狡黠地摇头：“不，是他们自己走进来的，我可什么都没做。”
“但你可以将他们送出去。”
“那可不在我的义务范围内。”
狄尔达深蓝的眼睛中跃动着烛光，他的眉毛微微扬起，脸绷得死紧，怒气让他脸上的肌肉在轻微地颤抖，“你送他们出来，我答应你一个要求。”
“哗啦……哗啦……”
银先生拖曳着锁链来到狄尔达面前，他堪堪站在魔法阵的边缘，歪着头看着狄尔达。
他的目光从狄尔达光洁饱满的额头一路下滑，最后落入被领巾遮住的脖颈中。这目光赤、裸又露、骨，像是看着待价而沽的家禽，狄尔达目不斜视，连眉头的纹路都没有丝毫变化。
“让我看看那个印记。”
狄尔达看了他一眼，伸手熟练地解开领巾，整齐的领口便敞开了。
成年人的锁骨有着性、感的曲线，凹陷下去的地方在微弱灯光映衬下显出了一丝暧昧的气息。
但令人惊异的是，一块复杂又华丽的红色纹路一路攀上锁骨，像是从皮肤内部渗透出来的颜色，为狄尔达整个人添上了一丝妖异的气质。
“满意了吗？”狄尔达冷冷地说。
“当然，我很满意。”银先生满足地喟叹了一声，“你的生命永远都属于我——”
“——当你死去时，我也会与你一同进入彼世。”狄尔达面无表情地接上了他后面的话，“这事你每次都要说一遍。”
“你越来越不可爱了。”银先生叹气道，“你对我好冷淡。”
狄尔达完全不理会他委屈的模样，在银先生遗憾的神情中合拢了领子，“现在把他们送出来吧。”
“好吧好吧，”银先生懒洋洋地抬了抬手，嘟囔着说：“反正已经晚了……咦？”
“怎么了？”
“……”
银先生拧着眉头，他能感觉到，从那个金发男人身上逐渐涌出了一股令人感到恐惧的魔力。
魔法阵在长久的岁月中早已和他融为一体，魔法阵正在欢欣雀跃地吸食这魔力，可是这魔力越发膨胀的趋势已经无法阻止了。
来不及被吞食掉的魔力丝丝缕缕地溢散开来，填满了魔力的空洞。
这究竟是多么庞大的魔力？
银先生猛地回过头：“狄尔达，快走！”
“什么？”
“我让你快走！”
“但是——”
银先生咬着牙，恼怒地将狄尔达推开：“你别在这里碍事！”
在他将右手伸出魔法阵的一瞬间，一股黑气缠绕上他的手臂，所到之处皮肉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像烈日下的黄油般融化了。
白森森的骨架露了出来，银先生抱着右手满头冷汗，却依旧瞪着狄尔达：“还不快走！”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狄尔达踉跄了几步，固执地说，“我不会走的。”
“会死的！”
“你死了我一样会死。”狄尔达指出这一点，他动了动唇角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银先生张了张口，一阵狂风吹来，他长长的头发被吹得扬起，暴露在衣袍外的皮肤被这风刮出细小的伤口来。
那个金发的男人依旧静静地靠在那里，但以他为中心，却掀起了滔天的魔力啸动。
狄尔达睁大了眼睛：“这是……”
“魔力暴走了。”
“不可能！这里可是——”狄尔达不敢置信地说，“这里可是‘神明的枷锁’啊！”
就在这时，金发男人无力垂下的脑袋微微动了动，脖颈处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节摩擦声。他缓缓抬起头，脖颈弯出优美的弧度，像一只仰天而歌的黑天鹅。
紧闭着的眼睛睁开，蔚蓝的眸子中仿佛酝酿着风暴，颜色越发浅淡起来，近乎透明了。
“艾里克……”
“别、动。”男人揽着怀中的少年，他张开嘴，有点机械地说，“我带你，出去。”
他抱着兰斯，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脚印溅起的血花恋恋不舍地落下，带走丰沛的魔力，魔力氤氲在血水中，血腥气越发浓重。
兰斯无力地靠在艾里克的身前，手脚冰凉，呼吸轻短，视线也变得模糊，只有耳边传来的心跳声，依旧那么清晰，沉稳。
“他真的是人类吗？”狄尔达低声说，“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个陷阱。”
感受到魔法阵传来的躁动和欣喜，银先生道：“它看上这个人了，不甘心放他走。”
“好极了——好极了——”银先生捂着右手，脸上却渐渐露出了笑容。这笑容越来越夸张，几乎到了癫狂的地步，“我倒要看看，这个‘神明的枷锁’，到底能关住怎样的怪物！”
艾里克已经站在魔法阵的边缘，只要再跨出一步，他们就能离开这个陷阱。
他低头看了眼兰斯，少年已经陷入了昏迷中，粘稠的鲜血从他的嘴角不断低落，在黑色的围巾上浸出更加深的颜色。
“兰、斯。”
他迈出最后一步，眼前虚无的空气中却突然出现了一道半透明的血色屏障。
这屏障将整个魔法阵围了起来，阻拦他们的道路。
好热。
艾里克混混沌沌的脑子里出现这个念头。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燃烧，好似胸口处窝着一团热火，这火烧得他神志不清，烧得他烦躁欲呕，急需发泄。
他缓缓松开手，单手抱住了怀中昏迷的少年，另一手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那团火忽然找到了发泄的出口，沿着他的手臂一路烧过去，最后喷薄了出来！
暗淡无光的长剑在一刹那被耀眼的白光覆盖，剑芒吞吐间如独角兽的气息，简直像是传说中神明赐给骑士长的圣剑！
“别挡道。”
艾里克举起剑，面无表情地劈了下去——
这一下，整个地面都震动了一下，血色的屏障上出现了一道裂缝，魔法光芒闪过，屏障又恢复如初。
艾里克毫不犹豫地砍下了第二剑。
第三剑。
震动越来越大，狄尔达几乎站立不稳，银先生已经是满脸煞白。
他手脚上的镣铐不时闪过一道光芒，魔力被源源不断地抽取，用以修复屏障。
任何魔法都需要外来魔力的支持，“神明的镣铐”却是一个例外。它不断吸收被困之人的魔力，用以维持自己的运转，越是挣扎反抗，魔法阵便越疯狂地吸取魔力来修补自己。
如同驯马一般，不断消耗野马的气力，待到野马精疲力尽，便会套上枷锁，从此供人使用。
这是一个近乎诅咒的魔法，一旦陷入几乎没有逃生可能。
但奇迹偶尔也是会发生的。
银先生捂住口鼻，鲜血从他指缝间漏出，滴落在腕间的镣铐上。
裂痕越来越大了，魔法阵自我修补的速度跟不上破坏的速度，碎成了蜘蛛网的样子，摇摇欲坠。
“哈哈……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种怪物。”他扯了扯嘴角，勉强支撑住自己，下一秒却身体一晃，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他站立不住，而是某个沉重的东西突然掉落了。银先生愣了一愣，目眦欲裂地看着自己的手腕——
那个镣铐自己打开了。
困了他一生，将他束缚在地狱中的镣铐，自己打开了？
“哗啦——”
那个镣铐拔地而起，如毒蛇般朝艾里克飞了过去！！
光是从空气中吸收魔力已经不够了，必须直接吸收艾里克身上的魔力。镣铐咬住艾里克的手腕，发出“咔哒”一声，霎时间血色光芒大亮，整个地面都点亮了。
艾里克动作一滞，只见眼前的屏障正在迅速地黏连、整合！
“我不允许。”
艾里克轻声说。
这一刻，一股暴起的风暴将他所剩不多的理智卷得一点不剩，只想将一切都破坏掉——
手中的剑变得轻飘飘的，像是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他从未这样畅快过。
他甚至能看见一片白光中，剑锋划过的轨迹，薄薄的屏障安静了一下，而后才慢慢浮现出破裂的痕迹……
“嘭————”
漫天粉屑纷飞，混合着激荡而起的血雾，如同冬日清晨下的第一场雪。
艾里克俯下身，将脸贴上了兰斯的侧脸。
“我们出来了。”
银先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觉得自己仿佛身在梦境。
他早已绝望，也接受了这样的人生，所能做的不过是在剩下的生命中找些乐子。
他甚至自欺欺人地想：这样一辈子也挺好的，反正他也不爱活动，安静的日子更适合他。
狄尔达一直都以为那个魔法阵是要命的，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装饰魔法而已，但他就不得不听从自己的话，银先生决定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拥有狄尔达。
自己死了……那骗人的把戏就当一个小惊喜好了。
他一切都想好了，就是没想过，当有一天得到了自由，他该做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震惊，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轻飘飘的，暖洋洋的，像很小的时候泡在热水里那样。
“银先生！”
他伸出手接住狄尔达，那张一向严肃的脸上出现了狂喜的表情：“银先生，你自由了！”
银先生讷讷地重复道：“是啊……我自由了……”
伴随着自由而来的，还有不详的轰隆声。
只见地面的血水迅速消逝，巨大的魔法阵碎裂，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应该说，整个城市都在震动。
狄尔达抬起头，只见天花板上出现了一条裂缝，这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一块巨大的石砖掉落下来，正好砸在了那银色的宝座上，将刻着月亮和太阳的阶梯也砸成了齑粉。
“要塌了！！快跑！”
狄尔达跑了几步，又回头狂奔：“那两人还在干什么呢？傻了吗还不跑？”
他拉住艾里克的衣服怒吼：“快跑啊！”
金发的男人看了他一眼，然后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魔力暴走的后遗症，实际上艾里克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但现在也太不是时候了。
狄尔达忍耐地闭了闭眼，伸手去提艾里克怀中的兰斯，他和银先生一人一个也能提溜出去——
扯不动。
“快走啊狄尔达！”
狄尔达铁青着脸喊道：“这家伙抱媳妇儿似的抱得死紧，根本分不开！”
“那就一起运走。”银先生躲过纷纷掉落的石块奔到三人身边，他咬开左手手指，血珠滴在艾里克身上，迅速幻化成一个小小的魔法阵，两人就漂浮了起来。
“走走走——”
当四人灰头土脸地爬出来，整个建筑都坍塌成了废墟。
天边鱼肚白渐渐泛光，朝阳一点一点跳出来，将云朵镶上了金边。
然而当它的光芒照亮大地时，瑰丽壮观的宝石城却变了模样。
绚烂的色彩一层层褪去，耀眼剔透的宝石变成了朴实无华的石块。
不管是精金铸造的大街，还是用宝石堆砌而成的城墙，亦或是那七道城门，全都变成了原来的模样。
不知从哪里又传来那稚嫩的童音，唱着古老的童谣——
【至高神摘下王冠上最明亮的宝石将它掷向人间
落地就成了埃米尔城
这是诞生于人间的奇迹之城，太阳栖息之地，亦是往来神明所喜爱的宝地】
【神明将它赐予勇者
因着勇者的天赋，因着勇者的牺牲
勇者将它交给六位伙伴
重新开始了一个人的旅游】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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